沈婳被帶去獵場專供皇家下榻的安和宮。
一路走去,重兵把守,氣氛肅穆緊張。
沈婳只覺得可笑。
那人要害她,所以處心積慮調(diào)走了一邊的人,讓她求救無門,落入薛兆手中。
現(xiàn)在薛兆死了,倒是滿院子的護衛(wèi)。
但凡當時多兩個人,她何至于差點兒被玷污,最后被逼親手殺人?
安和宮里燈火通明。
沈婳被帶進去,還沒看到太子,倒是先看到了擺在地上蓋著白布的擔架。
薛兆的尸體?
可看那隆起的弧度,不像啊。
沈婳在那兒站了片刻,太子才從側(cè)面出來,旁邊跟著兩個中年人,沈婳勉強認得是薛家的。
一個看起來像是薛兆的父親,一個雖然陌生,但看眉眼,是他的叔伯,而且他這個叔伯一身戾氣,看起來很是不好惹。
應該說三人都面色不善,落在沈婳身上像是落刀子。
“見過太子殿下,薛大人。”
沈婳行禮,聲音虛弱,面容憔悴。
然而這三人卻沒有因為她的虛弱松懈分毫。
太子沒理她,自顧自的坐下。
薛兆的父親薛銘開口質(zhì)問:“你今日可曾見過薛兆?”
該來的還是來了。
沈婳抬眼看著他們,神情猶豫,一副不知道該不該說的樣子。
薛銘一拍桌子:“問你話呢!”
沈婳該心虛的,畢竟人是她殺的,可他們這態(tài)度讓她心中起疑。
這幅像是要拿刀子把她碎尸萬段的態(tài)度,看著不像是問她見沒見過,而是篤定她一定見過。
為何篤定?親眼看見她見到薛兆了?
所以,想害她的人是太子這邊的?
如果想害她的人是太子這邊的,遇到薛兆之后放手,現(xiàn)在薛兆死了來質(zhì)問她?
所以他們想害她,薛兆想玷污她清白,她反殺薛兆,為什么要心虛?
一瞬間的猶豫思量之后,她擲地有聲,含著怒意說到。
“沒見過!”
這態(tài)度一看就有問題。
薛銘眉頭緊皺,鐵青著臉盯著她:“我再問一遍,你當真沒見過?”
沈婳冷笑:“那薛大人想要聽什么答案?”
她表情淡定,甚至有點兒囂張,實則牙關都緊張到酸軟。
不能害怕,不能露怯。
必須破了這一局,她才有活命的機會。
眼看沈婳打死不認,太子終于開口:“今日午后,你遇到歹人,被追逐到竹園那邊,有人親眼所見是薛兆救的你。”
沈婳滿眼諷刺:“親眼所見?誰親眼所見,不如殿下讓他出來跟我對峙如何。”
什么時候兇手還成為證人了?她倒想看看,到底是誰敢作證!
然而太子為了污蔑她,竟然找了一個負責灑掃的中年男人出來。
那人佝僂著身子指認沈婳:“小人確實親眼所見,看到薛公子抱著她離開。”
“你住嘴!”
沈婳突然怒吼一聲:“你看見什么,我被人追殺差點兒命都沒了你看不見,薛兆抱我你看見了,我看你那眼珠子不想要了!”
“大膽!”薛銘怒喝:“殿下面前,不準大呼小叫!”
沈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毛,整個人都炸毛了。
“我被人追殺,命都快沒了,太子殿下不查刺客,卻質(zhì)問我有沒有見過薛兆。”
“見過如何,沒見過如何?你們不去問薛兆卻反而來質(zhì)問我,到底想做什么?”
太子突然冷聲道:“薛兆死了。”
還在生氣的沈婳立刻回答:“他死不死關我什么事?”
說完瞬間收到兩道要命的視線。
她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誰死了?”
太子指著她旁邊不遠的擔架:“薛兆。”
沈婳看過去,士兵彎腰揭開白布,擔架上面只有一個頭,還有一截被啃得只剩骨架的胸腔。
“嘔~~”
沈婳嚇得連連后退,抱著柱子開吐,整個人吐得差點兒直接暈倒。
她都這樣了,太子還是不放過她,讓人把她拉回去。
正要質(zhì)問,士兵進來通傳。
“殿下,四皇子帶著沈大人、昭武侯過來了。”
那人才通傳完,外面就傳來腳步聲。
三人進來的時候,沈婳還抱著柱子吐呢。
惡心,太惡心了!
“嘔~~~”
沈濯先行禮,再問:“太子殿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讓人把白布重新蓋上,意味不明的說到:“這深更半夜的,沈大人怎么趕來了。”
沈濯不卑不亢:“下官聽聞小女出事,求了陛下,年夜出城。”
蕭沢掃了眼地上蓋著的白布:“聽聞皇兄在尋找薛兆,可是找到了?”
太子不語,但顯然是默認。
薛銘開口:“沈大人既然來了,不妨問一問你女兒,她明明看到了薛兆,為何矢口否認?我兒的死她到底知道什么?”
問題有回到了沈婳這里。
沈婳吐得都沒力氣了,靠著柱子有氣無力道:“我說了我沒見過就是沒見過,我什么都不知道,別問我!”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薛老三突然一個閃身出現(xiàn)在沈婳面前,刀尖抵著她的咽喉。
“回答!”
沈婳盯著面前這把刀,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把刀......
這刀......
突然,她腦海里浮現(xiàn)火海中刀劍相撞的畫面,比火光更亮的是刀的寒芒。
那把刀銀雪光亮,刀身比一般的刀更寬,使用刀的人武功高強,招招威武霸道。
最后那把刀直接刺穿了娘親的胸膛,刀尖滴血映著火光。
無數(shù)次在夢中浮現(xiàn)的畫面,沈婳看得清清楚楚。
看看這把刀,再看看面前這個人。
沈婳眼淚落下,整個人在顫抖。
她耳邊什么也聽不見,腦海中全是烈火噼啪和鮮血嘀嗒的聲音。
“沈婳!沈婳!沈婳!”
沈濯用力晃動才把她晃醒。
沈濯:“你看見什么就說什么,不必遮遮掩掩。”
沈婳回神看著他:“你想聽我說什么?你非逼我說什么?”
沈婳一把將他揮開,看著地上白布蓋著的半截尸體。
心里暢快,沒忍住笑了,索性一邊笑一邊哭。
“我被人下了不知道什么臟藥,還被人追殺,我是遇見他了,可他不是救我,他竟然想玷污我。”
“他說太子不要我,四皇子也不要我,所以他可以大發(fā)慈悲可憐我。”
她咬牙切齒:“我好不容易才掙開他跑了,慌不擇路掉進小溪里,磕得頭破血流......”
她狠狠的瞪著眼前的薛老三:“我不想污了清譽,所以當作沒見過,你們非要逼我說,非要我說什么?我說完你們就滿意了?”
她抓起旁邊的燈罩,發(fā)瘋的朝薛老三砸過去,一副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的架勢:“你拿刀指著我,你憑什么拿刀指著我!?”
清白,是沈婳手里握著的最后的武器。
女子在乎清白,所以為了掩蓋清白差點兒被玷污,她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而當她不在乎清白,不在乎名譽之后,這一局,她就能絕地逢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