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直到十一黃金周結束，蘇雨婷始終全身心忙碌于商場之中。她都沒想到自己會有這樣大的毅力，就算在英國樂隊練習的時候也沒這樣投入。

宋妍湘和呂少杰這樣不受歡迎的人沒有再出現過，就連程天宇這些日子也都潛心忙于自己的VIP計劃，除了偶爾的一條信息，連電話都很少會打。

可這樣的付出，結果卻似乎并不如人意。蘇雨婷讓李文亮將這些天的經營報表組織出來，但上面鮮紅的數字依然那樣刺眼。

經過她對促銷活動的調整，銷售量的確有所增加。可是售出的商品基本還是以參加活動的打折商品為主，由于加大了折扣力度，最終所體現出來的利潤依然少得可憐。一系列的活動宣傳，以及邀請表演公司的支出超出了預期，加上這些成本，商場實際的虧損數字比上次董事會的時候竟然只增未減。

不過和這些利潤上的損失相比，商場形象的損害就更加可怕。那些發出抵制的供應商仍然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各家主流媒體也對這件事做出報導，矛頭直指萬豪國際，大有整個集團面臨土崩瓦解般的架勢。人們最怕的就是這些媒體胡亂揣測，一個小小商場的促銷活動，竟然就這樣演變為了一場商界的動蕩浩劫。

蘇雨婷就算再沒有經驗，眼下的形勢也看得明白，不免終日心事重重，人都消瘦了很多。

蘇萬豪這些日子雖然一直在家中休養，不過這些消息還是從各個渠道紛至沓來。蘇萬豪不想增加女兒的負擔，所以表面上什么都沒有說，但暗地里卻始終在籌劃著解決辦法。

首先便是那些供應商。蘇萬豪不顧醫生讓他再多休息些日子的勸阻，堅持走出家門。就連柳姐也攔不住，還得在蘇萬豪的囑咐下幫忙一起瞞著蘇雨婷。

他以個人的名義，分別約見參與抵制的各家供應商老總，放下身架，極力安撫。甚至主動做出讓步，承諾在集團合作上讓出一部分的利益出來。

這樣做已經是違背了集團的利益，一旦讓董事會主抓把柄，就可能促使萬豪國際生變。但為了自己的女兒，也是為了集團接下來的平穩發展，蘇萬豪別無選擇。

供應商們也不是存心針對萬豪國際，大家都是生意人，自然利益當先。得到蘇萬豪的承諾，他們沒有理由不接受。就連最先發起抵制的郭嘯天，也在妻子文敏的要求下不得不暫時收聲觀望。

外患算是得以解決，但內憂卻仍然擺在眼前。雖然還沒有召開董事會，不過蘇萬豪知道，自己女兒的這次促銷活動，在那些董事們的眼里必然會再次成為眾矢之的。

為此蘇萬豪私下先找到程國富，希望聽聽他的看法。

程國富一直對蘇雨婷呵護有加，但這次卻沒有明確表達態度。只是出于對集團的考慮，愿意出面去與那些媒體溝通，爭取停止他們的負面報導。

蘇萬豪也能理解他，相信這段時間自己的修養，程國富在集團中一定也是承受著來自董事們的巨大壓力。他沒有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已經是對蘇雨婷最大的幫助，還愿意出面解決媒體那邊的事情，蘇萬豪滿心都是感激。他相信，程國富一定有辦法搞定，面對媒體，自己始終都不如程國富周全。

可蘇萬豪怎么都沒有想到，程國富在與他見過面之后，卻是第一時間找到宋立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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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家私人會所是宋立帆的產業，平時喜歡在這里喝喝茶、聊聊天。幾次找程國富過來坐坐，他都忙于集團里的事務。也不知道是真的如此廢寢忘食，還是有意在避嫌。

“老程，你可真是稀客啊！今天過來，應該不會是只找我喝喝茶吧！”宋立帆坐在會所的豪華包房中，面前擺著精美的茶具。他也不需要有人伺候，自己慢條斯理地分揀著茶葉。

“你這還真是舒服啊！難怪你總喜歡在這邊，遠離外面的紛紛擾擾，心思都清晰了很多。”程國富并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來意。

宋立帆當然不相信他只是來享受的。這個時候集團里里外外可謂多事之秋，他程國富不守在集團，找自己必然有緊要的事商量。而且這件事還不便讓外人知道。

反正人都來了，宋立帆也不急著知道，倒要看看程國富這口氣還能沉多久？

程國富倒是沉得住氣，不過眼下他要說的，其實與誰先開口沒什么關系。都是要挑明的事情，沒必要再遮遮掩掩。

“老宋，我就開門見山了。現在集團的市場形勢，你怎么看？”

宋立帆將煮好的水緩緩倒入壺中，從他的動作，知道他此時的心情沒有任何變化。“能有什么看法，VIP計劃開展在即，集團內部一片祥和。”

“怎么？你跟我還需要說這些場面話嗎？”程國富笑了起來。

宋立帆將水放下，又拿起茶壺，晃了兩下，將洗壺的水倒掉，這才說道：“雨婷這孩子把動靜給鬧大啦！損失那點錢沒什么，不過外面的聲音卻越來越不好聽。不過這方面我倒也不擔心，你程國富的能力，這點小打小鬧的事情難不倒你。”

宋立帆早就察覺到程國富在這件事里面的一些小動作，不過他并不需要挑明。程國富今天能來找自己，就一定會給自己答案。

果然，程國富說道：“雨婷這丫頭在城西區的胡鬧，自然是小事。不過如果牽扯到集團的利益，就有些不合適了。”

宋立帆手上的動作停頓一下，卻沒有接話，等待著程國富繼續說下去。

“最近一些董事們紛紛找到我，聽說有消息稱，蘇萬豪私下接觸了不少供應商，在沒有通過董事會的情況下，承諾讓出部分集團利益出去。他為了自己女兒這樣做，董事們心里都不太高興啊！”

宋立帆的眼睛微瞇一下，其中有光芒閃過。他并沒有得到這樣的消息，相信那些董事們也不可能比自己消息更靈通。不過程國富沒必要騙自己，那么他所謂的聽說，應該就是他自己的說法。

這次供應商集體抵制事件，發起人是郭嘯天。程國富與郭嘯天的關系宋立帆早有耳聞，那么消息的來源也就不言而喻。

只是宋立帆還有些想不通，按照以往程國富與蘇萬豪的情義，就算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他完全可以假裝視而不見。畢竟蘇萬豪這樣做，結果也是為了集團的穩定發展，挽回市場形象。可若真要被提升到集團利益的層面上，蘇萬豪在董事會的臉面怕是會不那么好看。難道自己期望看到的局面，真的就要發生了？

“老程，你今天和我說這些，目的是什么？”宋立帆收斂心神干脆直接問道。

程國富無奈嘆口氣：“我是怕這樣鬧下去，再也壓不住董事們的情緒。蘇萬豪這段時間還在休養中，暫時開不成董事會。但消息已經傳出，面對是遲早的事。我不想看到集團里出現嫌隙，所以想聽聽你的看法。”

“我的看法？”宋立帆冷笑一下：“你是來替蘇萬豪做說客的？”

程國富搖頭：“關系到集團的整體利益，這個說客我可當不起。”

“那你是想逼宮？”

程國富沒有回答，臉上盡是為難的表情。

宋立帆將泡好的茶倒了兩杯，卻并沒有推到程國富面前。他現在心里很清醒，程國富今天來找自己的目的已是昭然若揭。可他程國富不愿說出來，想讓自己表態，未免狡猾了些。

但不得不承認，如果用這件事作為把柄，倒的確是個不錯的機會，甚至與當初自己的計劃不謀而合。蘇萬豪坐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太久，集團這么大的一塊蛋糕，誰不想重新洗牌多分上幾口。就只是這件事看起來容易，真要做到卻必然困難重重，一個沒搞好，自己反倒容易被當槍使，鬧得個身敗名裂。

一直以來，蘇家、程家、宋家在集團中的分量都是最重的，特別是程國富，他的態度往往可以左右集團走向。之前他始終站在蘇萬豪一邊，壓得眾位董事誰也不敢站出來。

今天他和自己說這些，是不是表明準備靠向自己這邊？如果能拿到程國富的幫助，自己在集團中的利益絕對遠大于現在。

看來程天宇進入集團就是他的一步棋，VIP計劃更是給了他最好的助力。所有人現在都將目光集中在他程家的身上，只要蘇萬豪倒臺，程天宇就會是最合適的接班人。如此看來，程國富的布局的確比自己周密。

宋立帆終于想通，自己終究只是一桿槍，只不過程國富使得不那么難看罷了。可是在更大利益的驅使下，他似乎沒有不認同的道理。至少從眼前看來，這樣做的結果對自己有利無害。更何況沒有了蘇萬豪這座大山在上面壓著，程國富一個人還能有多少手段跟自己斗，可就不再由著他了。

想到這里，宋立帆在兩杯茶的旁邊又倒上兩杯，依然沒有推到程國富面前，只是笑著說道：“國富兄。”他沒有再稱呼老程。“先來嘗嘗我這茶，這可是我在武夷山斗茶大會上費了好大力氣才搶到的珍品，平時，我可都舍不得拿出來喝的。”

程國富見他只是說，手上卻沒有讓的動作。心中稍一思索，便大致明白，這是要讓他自己看著取。四杯茶，不同于兩杯，一人一杯便可。若是取的少了，就表示大頭要留給他。若是取的多了，不免有些喧賓奪主，今天自己這番話，不但得不到任何幫助，反而容易害了自己。這茶就是誠意，更是承諾，宋立帆是要分籌碼了。

程國富沒有猶豫太久，面上依然掛著笑容，抬手取過一杯仰頭飲下，點了點頭，像似在贊賞這茶的好。隨后又取過一杯，同樣飲盡，這才說道：“果然好茶。”

宋立帆始終不動聲色，看到程國富不再繼續取茶，這才揚起嘴角，將面前剩下的兩杯一飲而盡。

二一添作五，這便是程國富給出的承諾，兩人相視，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聊完這些事，包房里的氣氛也輕松了很多。宋立帆重新又幫程國富倒好茶，像似有意無意地隨口問道：“天宇這孩子最近還好嗎？”

“沒什么好不好，每天忙于VIP計劃的推進，倒是略見成效。”

“年輕人勤于工作是好事，不過也不能耽誤自己的感情問題啊！妍湘最近總在家里提起天宇，我看她們似乎相處得不錯。”

程國富明白宋立帆的意思，一時有些沉默。他是希望兒子能夠與蘇雨婷走到一起，哪怕有了現在這樣的計劃，他也為謹慎起見想預留份雙保險。

不過自從蘇雨婷回國以來，似乎兩個人感情上進展很慢，兒子程天宇更是深陷其中有些無法自拔。特別是這兩日，兒子與蘇雨婷的聯系明顯少了，人也有點郁郁寡歡的感覺，不知又發生什么變故？

宋妍湘一直都不是程國富心中最合適的那個人，但是眼下非常需要宋立帆的支持。雖然他始終要求兒子不要與宋家的兩個孩子太過生疏，但今天宋立帆幾乎已經挑明態度，自己再不說點什么，怕是要惹得宋立帆不快。

權衡利弊，如果這次能夠成功，那么蘇家在集團中的位置似乎也就沒那么重要，蘇雨婷倒未必就是唯一選擇。不過天宇會不會聽自己的話呢？他對蘇雨婷的感情究竟到了什么樣的地步？

宋立帆可不是個好對付的家伙，今天話已經說了，茶也喝了，最后如果只是因為這么點兒女私情上的事，破壞這苦等數十年的大計，未免太過得不償失。程國富在心中默默點了點頭，想要成事，就要懂得取舍，天宇會明白這個道理的。

宋立帆見程國富這么半天都不說話，心中有些不悅，便問道：“怎么？國富兄有什么不同的看法？還是天宇他已經心有所屬？”

程國富展顏笑起來：“孩子的感情問題我哪里知道，他們都大了，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宋立帆見程國富不直接表態，又打起太極，搖頭說道：“做父母的雖然嘴上都這么說，但哪個不是心里為他們著急。天宇是個好孩子，也懂事，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該幫忙的地方還是要幫忙撮合。妍湘是我的掌上明珠，從小到大，你算是看著她過來的，品貌應該也配的上天宇。”

“這個是自然。”程國富點著頭。

“所以嘛！我覺得這是件好事，兩個孩子也能看出有那個意思。就只是天宇太沉迷于工作，你應該多勸勸他，勞逸結合嘛！有空常過來坐坐，與妍湘親近親近，我們也好早些得享天倫之樂。”說著，宋立帆端起茶杯，看向程國富。

程國富既然心里已經有了決定，便也端起杯子示意一下：“那我便替天宇承了這番美意。”

“以后都是自家人，還說這些客氣話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