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篷宿區(qū)，孟芊芊還坐在那里沒有動。羅曉峰將一罐啤酒打開遞給孟芊芊，同時拿出一包薯片，撕開包裝也擺在孟芊芊身前。

孟芊芊沒有去碰薯片，直接仰起頭喝了一大口啤酒。“怎么不是涼的？”

“這個季節(jié)喝涼的對身體不好。”羅曉峰回答著。

孟芊芊沒有再說什么，她只是覺得心里有火，希望冰冷苦澀的酒水可以澆滅一些。

一罐酒漸漸喝完，這段時間里，羅曉峰出奇什么話都沒說，就只是盯著孟芊芊在看。

孟芊芊將空掉的罐子放到一邊，又拿起一罐，羅曉峰連忙替她打開。

“曉峰，你覺不覺得少杰他變了。”孟芊芊突然問道。

“變了嗎？我覺得還好。”羅曉峰不明所以地回答。

“自從少杰父母離開后，他就始終表現(xiàn)得對任何事都不太關(guān)心。可是最近，他好像開始有心事了，甚至?xí)椭菢右粋€不相干的人。”

“我覺得少杰沒變，他只是找回了原來的自己。還記得上學(xué)的時候他就很喜歡幫助別人，不然我們怎么會成為那么好的兄弟呢！”羅曉峰拿起一塊薯片放到嘴里，咀嚼發(fā)出的清脆聲音在眼下這環(huán)境里顯得那樣突兀。

“我也希望他找回以前的樣子，那時候的少杰真的很好，永遠(yuǎn)都能給身邊的人帶來溫暖。可是不應(yīng)該是現(xiàn)在這樣，他的溫暖已經(jīng)灼燒到別人。”

羅曉峰默默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那個被灼傷的人就只有孟芊芊自己。

“芊芊，還記得當(dāng)初我們?yōu)槭裁礇Q定開聊吧嗎？”

“記得，那時候少杰因為父母的事情緒很不好，所以我們希望可以借助聊吧幫少杰走出來。”

“是啊！只要他能走出來，那么不管現(xiàn)在還是未來，少杰變成什么樣子，不都應(yīng)該是件好事嗎？”

“可我不想失去他。”孟芊芊的眼圈又一次紅了。

“誰也不會失去誰，聊吧在，我們都在，就一切都不會改變。”羅曉峰想要伸手去拍拍孟芊芊的頭，但終究還是放棄了。

“不，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今天他會讓我走，就證明我已經(jīng)失去他了。”

“他那只是隨口一說，絕對不會有讓你離開的意思。”羅曉峰依然在替呂少杰尋找著借口。

孟芊芊沉默一會兒，又喝了一大口酒，讓淚水就那樣順著臉頰流下來。“從小我就認(rèn)識他，比你還早。那時候我覺得他是我生活中必然的一部分，有他在，我的世界才完整。上中學(xué)那年，我知道了那是愛情，我喜歡他，甚至依賴他超過了父母。可是他好像就是看不懂，始終把我當(dāng)做妹妹一般。我又不是他的妹妹，干嘛要這樣對我？就不能像個正常男孩一樣，用戀愛的眼光看我一次嗎？我開始學(xué)著打扮自己，希望可以引起他更多的注意。可是他卻說不喜歡我這樣，從那之后我便再也沒有過。我以為他是還不懂得愛情，或者因為學(xué)習(xí)暫時不想談戀愛。但高中的時候，他竟然莫名其妙和隔壁班那女生在一起了。”

羅曉峰知道，那是呂少杰的初戀，也是他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段戀情。直到他去英國讀書的最后一年，才因為聚少離多不清不楚的就那么分了手。

“你說我是不是傻。”孟芊芊繼續(xù)說道：“就那樣我仍然沒有死心，還是等了他五年。直到他回國，恢復(fù)了單身，卻又趕上他父母的事情。我知道那段時間他情緒不好，所以我什么都沒有說過，甚至強迫自己盡量不要表現(xiàn)出來，免得讓他為難。可是這都兩年多了，他也該放下了吧！但怎么都沒想到又跑出來個蘇大小姐，而他為了這個女人讓我走。”

“芊芊，難道你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可能錯了。”羅曉峰給自己也又打開一罐酒，喝了一口說道。

“錯了？哪錯了？”

“少杰對你說那句話的意思；他與那位大小姐的牽扯；還有你從小便對少杰的感情。”

“你是什么意思？”孟芊芊突然瞪起眼睛，語氣也嚴(yán)肅了很多。

羅曉峰又喝一口酒，也許是想給自己點勇氣。“少杰和蘇大小姐的關(guān)系都是你自己的猜測。而你從小對少杰的感情，有沒有可能根本就只是依賴，更像親情而不是愛情。”

“胡說，你知道什么，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對少杰的感情，我自己很清楚。你為什么要這樣說？是不是少杰和你說過什么？”孟芊芊的聲音漸漸已經(jīng)變成怒吼，惹得不遠(yuǎn)處幾對小情侶紛紛向這邊看來。

“少杰什么都沒說過，我也只是講出這種可能，從小便一起長大，誤解了那份依賴也是正常。”羅曉峰第一次沒有因為孟芊芊的不快而妥協(xié)，甚至仿佛變得更加堅定。

孟芊芊無法接受拼命搖著頭：“不可能，永遠(yuǎn)沒有這種可能。”

羅曉峰擔(dān)心她喝過酒還這樣搖頭會不小心摔倒，一把抱住孟芊芊的雙肩。“好了芊芊，是我說錯了，你冷靜冷靜，都是我不好。”

“羅曉峰，你就是個混蛋，幫著呂少杰欺負(fù)我。”孟芊芊失聲大哭起來。

“我是混蛋，你不要這樣，都是我胡說八道，芊芊，你原諒我吧！”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羅曉峰將孟芊芊攬入懷里，就讓她這樣在自己的肩頭哭泣著。

是的，你就是個混蛋，但在這個時候有個可以依靠的肩膀真的很好。孟芊芊反手抓住了羅曉峰的肋下，一邊哭著，一邊用力掐下去，發(fā)泄著心中的委屈和痛苦。

羅曉峰被抓得很疼，可他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反而將孟芊芊抱的更緊。

就這樣，孟芊芊抓累了，松開手垂到羅曉峰的腰間。她枕著的地方，羅曉峰的衣服都被淚水濕透，但她依然不想離開。也許是怕淚水暴露在世人面前，也許是這個臂彎真的還挺舒服。

夜里的風(fēng)有些涼了，終于羅曉峰感覺孟芊芊不再抽泣，便在她耳邊小聲說道：“我們回去吧！”

孟芊芊還是不起來，但卻能感覺她在搖頭。

“夜深了，外面冷，那我送你回家好嗎？”

又過了一會兒，孟芊芊總算抬起頭。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她胡亂抹了一把，起身說道：“走吧！”

離開城東公園，羅曉峰送孟芊芊回到家。在上樓之前，羅曉峰問道：“明天你會回聊吧嗎？”

孟芊芊沒有回答，也許她自己也沒想好答案。

羅曉峰猶豫一下，還是決定說道：“你得回去看著他不是嗎？”

孟芊芊抽了抽因為哭泣而酸澀的鼻子，竟然露出個笑容。

她上樓了，還是沒有回答，不過羅曉峰知道，她明天會去聊吧的。

————

蘇雨婷到家的時候，父親還坐在客廳里等著她。之前蘇萬豪給司機老趙打過電話，詢問女兒在忙些什么，知道她是去了個叫做聊吧的地方。雖然不清楚聊吧到底是做什么的，不過聽老趙的意思好像也沒什么不妥，也就是找人聊聊天、說說心事罷了。

這段日子集團里里外外都不太平靜，城西區(qū)那家商場也讓女兒忙得焦頭爛額，能有這么個地方讓她放松放松挺好。

“爸，您還沒休息。”蘇雨婷一臉關(guān)心地問著。

“雨婷，吃飯了沒有？”

“還沒，不著急，您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蘇萬豪點頭，不過還是先叫來保姆柳姐，讓她去幫蘇雨婷做點吃的。

柳姐離開后，蘇萬豪讓女兒在身邊坐下，這才說道：“這幾天商場那邊怎么樣？”

“還算好，照比黃金周有了明顯的改善。”

“那就好，不過你也知道，最近外面有些聲音對集團和你影響都很大，明天又要召開董事會，你做好準(zhǔn)備了嗎？”

蘇雨婷有些猶豫，但還是點點頭，能做的她都已經(jīng)去做了，剩下的也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這幾天商場的報表出來了嗎？”蘇萬豪擔(dān)心女兒又像上一次董事會那樣，連自己商場中的報表都不清楚。

“出來了。”蘇雨婷想要拿給父親看看，卻想起離開聊吧的時候忘記取回。不過她還是繼續(xù)說道：“這幾天我對商場的促銷計劃做了些調(diào)整，已經(jīng)初見成效，報表上也體現(xiàn)出利潤增長。只不過，如果結(jié)合黃金周的整體數(shù)據(jù)，依然未能達到平衡。”

蘇萬豪感到一絲欣慰，女兒這次真的是做了功課。不過他同時也為女兒擔(dān)心，董事會上那些老家伙恐怕不會只看這幾天的數(shù)據(jù)說話，到時候女兒的處境難免仍然不好過。

“雨婷，如果現(xiàn)在讓你結(jié)束促銷計劃，調(diào)回集團總部繼續(xù)當(dāng)我的助理，你有什么想法？”

這是蘇萬豪現(xiàn)在能想出最直接有效幫助女兒擺脫困境的辦法。承認(rèn)她的失敗，讓女兒回到自己的羽翼下，由自己出面來承擔(dān)這次促銷活動的損失。相信自己在集團中的威信大家總會多少給些情面，不至于太過于為難女兒，甚至要趕她出集團。

可是蘇雨婷現(xiàn)在卻并不想就這樣放棄。也許剛開始她的確希望能早點調(diào)自己回去，哪怕要離開集團也好。不過經(jīng)歷了這么多，自己為之所付出的總算看到一絲回報。她不愿在這個時候用這樣的方式認(rèn)輸，那樣自己和之前被呂少杰他們嘲笑的失敗者還有什么區(qū)別。

“爸，連你也對我沒有信心了嗎？當(dāng)初你不是讓我大膽去做，支持我、相信我的嗎？現(xiàn)在放棄，那么之前我的一切努力不是都白費了。”

蘇萬豪拉住女兒的手，說道：“爸爸沒有不相信你，只是擔(dān)心董事會上那些叔叔、伯伯不相信。爸爸不想看到他們讓你為難的樣子。”

“我知道現(xiàn)在這些數(shù)據(jù)不能讓他們滿意，明天的董事會，我也做好了去承擔(dān)責(zé)任的準(zhǔn)備。不過爸，商場是真的在改變，變得更好。這些天的銷量足足是之前的幾倍還多。雖然因為宣傳和商品折扣的原因利潤仍然不高，可是只要給我時間，隨著消費者對商場口碑的轉(zhuǎn)變，一定會越來越好起來的。你就再讓我堅持一下吧！等到利潤實現(xiàn)正增長，商場擺脫眼前的困境之后，再讓我回去好不好？”

蘇萬豪看著女兒的表情，她是真的在為商場著想，為這次的促銷活動她拼盡了自己的一切。回想女兒剛剛回國的時候，她現(xiàn)在的變化不正是自己想要的樣子嘛！那么就算失敗又如何？未來的路上，她抱著這樣的熱情和勇氣，自己也就可以放心將集團交到她手上了。

“好，雨婷，只要你不放棄，爸爸就永遠(yuǎn)站在你這邊。明天的董事會我跟你一塊參加，有什么風(fēng)雨爸爸都會替你扛下。”

“爸，可你的身體...”

蘇萬豪擺手打斷女兒：“我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了，你不用擔(dān)心，休息這么久也該去和那些老家伙們見見面了。”

這個時候柳姐那邊飯菜也做好了，喊蘇雨婷去吃飯。蘇萬豪拍拍女兒的手，看得出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走，去吃飯，今天高興，我再陪你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