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苒獨自到家時,正好嗅到屋里傳來的肉香。
沒想到還能趕上晚飯。
剛一進院,便聽到裴嘯行疾步走來。
“妻主可算回來,有無大礙?”
盛苒搖頭。
“渡鴉的氣息……剛剛是他護送?”
盛苒搖頭,又點頭。
準確說,是渡鴉叫了群鳥把她“空運”回來的。
和已經開化的獸人不同,它們僅是普普通通的鳥獸,卻很聽渡鴉的話。
小鳥們銜住她的衣裳,一齊撲騰翅膀,卯足勁往上拎,費了老大勁把她送回家。
這么看來,渡鴉人緣不咋樣,鳥緣卻還行。
竟能叫來這么多幫手。
若是這些鳥獸也能說話,盛苒真想聽聽它們口中的渡鴉是什么樣。
目前來看,他絕對是最難攻略的獸夫。
渡鴉很抵觸與她的相處,甚至不愿同她一道回來。
也是,面對一個親手折斷自己翅膀的仇人,能忍氣吞聲到現在,真是為難他了。
“妻主先吃點東西吧?!?/p>
裴嘯行喚回她的思緒。
這片大陸還停留在遠古時代,但已經形成了一定的文明。
尤其是從小在中心皇城生活的他們,沒有吃生食的習慣,會用火來簡單處理食材。
炙烤是目前唯一的烹飪方式。
裴嘯行將一盤烤肉放在盛苒跟前,又單獨盛出一份送給凌瑞。
盛苒突然上前握住他的手。
裴嘯行一頓,很快領會她的意思,“凌瑞言語不當,沖撞妻主,的確該罰。”
“我這兩天不會再給他送東西了。”
盛苒烏黑的瞳仁逐漸放大,急得要拍桌。
【我哪兒說要罰凌瑞了!】
她只恨自己不能說話,片刻的功夫能被裴嘯行歪解成這樣。
被說兩句她又不會少塊肉,倒是凌瑞,之前被原主那般剝皮抽筋地毆打,才叫真的慘呢。
難不成在裴嘯行心里,她氣量就這么?。?/p>
“妻主從前會那樣做,我便以為……”瞧出了她的不滿,裴嘯行語氣放輕,緩聲道,“是我會錯意,妻主莫要生氣?!?/p>
是她聽錯了嗎,裴嘯行在笑?
他這么正經的一個人,道歉怎么一點也不誠心!
盛苒輕輕從鼻間哼出點氣,懶得與他解釋,摸著墻壁邁步往凌瑞房間走。
才一靠近,便傳來凌瑞警惕的聲音。
“你、你又打算對我做什么!”
鐵鏈被他晃得嘩啦響,一副戰前準備狀態。
真好笑,她一個眼盲口啞,又無異能的雌性,能對他做什么。
盛苒從袋中掏出個東西,在衣服上揩去泥土和灰塵,遞到凌瑞眼前。
鐵鏈鑰匙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她手心。
周圍登時安靜,聞針可落。
在場兩位雄獸似乎都不相信,她真將鑰匙從懸崖下找了回來。
并且什么條件也沒提,就這么好心地送到他面前。
凌瑞本能地產生懷疑,并不領情,“你什么意思?”
盛苒帶笑的唇角逐漸拉平。
【這一個兩個真難溝通,簡直是欺負啞巴!】
她隨手塞給裴嘯行,轉身回到飯桌坐下。
只剩一狼一獅面面相覷。
意識到剛才自作多情,凌瑞格外窘迫,“她真打算放了我?”
他渾身多處被鎖,裴嘯行費了好一陣才挨個解開,卻并未接話。
只有盛苒的心聲在安靜的屋子里一句接一句地冒出來。
【凌瑞是腦子不好嗎……】
【還是說單純有被害妄想癥?】
【頭疼,啞巴和呆子怎么溝通呀?】
凌瑞:……
凌瑞憋紅了臉,愣是沒吭聲。
裴嘯行倒面不改色,詢問起細節,“妻主今日當真去了懸崖下?”
盛苒點頭,并不打算事情經過一一告知。
裴嘯行心底再多疑問也只能壓下,才發現她的手背上多出不少傷口。
剛才被衣袖掩著,遮得嚴嚴實實,竟沒第一時間發現。
眉頭皺起,他聲音不由自主地放軟,“吃完飯后,我為你上藥?!?/p>
語氣很溫和,卻并非商量,不容人拒絕。
盛苒卻猶豫。
穿來兩日,只有他的黑化值在穩定下降,她其實能感覺到裴嘯行的態度已經發生轉變。
但她也不敢輕易答應。
數值再少,感情底色也是恨意占了上風。
保險起見,她還是盡量避免與獸夫們獨處,以免不小心踩中誰的雷點,喪命于此。
“我去吧,”凌瑞突然站起,不自然地解釋,“……畢竟是為了我,我現在就去找藥。”
盛苒連忙點頭,柔和地彎起眉眼,心里卻想。
【哪兒是為了你,分明是為了我的小命?!?/p>
凌瑞額角一抽,頓時心虛。
確實,若是狂化,殘存的執念定會讓他第一個撕碎她。
怎么著也算同歸于盡,不虧。
可她怎么知道?
從前這惡雌無惡不作,如今還會忌憚他們了,真稀奇。
揣著混亂思緒,他一陣翻箱倒柜。
家里東西不多,找個東西理應不是難事。
可藥膏沒見找,破銅爛鐵倒是一大堆。
這動靜聽得人鬧心,盛苒拉拉裴嘯行的手,寫道:
[我們家很窮?]
“流放后,生活緊巴許多,本不至于艱難度日,只是……”
裴嘯行的話只說到這里,眸底幽深,直直地看向她,“妻主自己難道不清楚么?”
凌瑞被囚禁了將近一個月,還不知家中已成這幅光景,竟窮得連個藥膏都找不出了。
最后的耐心也被磨沒,忘了自己原本是想為她上藥賠罪的,手一撒,撩挑子不干了。
他冷哼聲,接過話茬,“您說,你的吃穿用度必須按照原來在中心城的標準,家里大多的銀兩都用來買您所需的那些用品?!?/p>
“后來您又喜歡上族長女兒的鴨夫,偏要送他各種貴重禮物,不惜把淮珺賣到了醉仙樓——現算算時間,現在的他說不定已經成了那的頭牌。”
“好歹也是深海國度的皇子,這么多年來頭一回與我們和親,卻遭到這種待遇,嘖?!?/p>
盛苒漸漸把頭低下去,如坐針氈。
原主的惡行簡直罄竹難書,她就算有補天的本領也沒法一個個解決吧?
裴嘯行緩聲打圓場,“先吃飯吧,明日我去向周圍人家借藥膏。”
盛苒心思沉重,神色懨懨地托著下巴。
拯救異國失足小皇子,迫在眉睫啊。
【看來得想辦法賺錢了,也不知什么時候能把淮珺贖回來?!?/p>
這句心聲讓兩位獸夫皆是一頓。
凌瑞裝都不裝,喉間突然擠出聲格外明顯的嗤笑。
她要賺錢?不往外送錢都謝天謝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