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極度寂靜。

塵緣起身，腳踩在柔軟的荷葉上，她放出一縷本源法力探視四周，才知道自己已身處秘境之中。

這里有屬于它的時間。

落日沉江，山巒崢嶸，月升起于群山之間，星斗隨之而來，天地上下一片清輝。

與此同時，西邊太陽尚未完全落下，金光灑在江面上，江面成了鎏金絲綢。

一半絢麗，一半靜謐。

“日月同天，晝夜共存，幻海沉浮，渡我過往。”塵緣喃喃自語，眉心金紋完全成形，只是還未徹底烙印在她眉心。

晝夜交界處，輕舟已過萬重山，由遠及近時，塵緣看見船頭坐著一個布衣青年，青灰色布衫襯得他清冷白皙。

薄暮下，他的側臉輪廓十分清晰，鼻梁英挺，下頜線流暢，劍眉星目，舉止間盡顯灑脫淡泊。

塵緣看得見他，他好像看不見她。

青年烏黑的長發高束，簪一竹枝玉簪。他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綴飾，只有腰間別了一把普通的銀劍。

待小舟靠近荷葉，塵緣足下輕點，踏水一躍，旋身上船，穩穩落在他身后。

“他真的看不見我嗎？”塵緣默默看著他。

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抬手，寬袖滑落臂彎，他就這么憑空比劃著，一陣酒香飄過塵緣鼻尖。

他憑空變化出一壇酒來，拍開壇封后，青年骨戒分明的手指托舉著兩只酒盞，清列的酒落入盞中。

寒光乍現，浮光架在他的脖頸上，鮮紅的血珠順著他的脖頸滑落，染紅了衣襟。

塵緣眼底冷似雪，“你分明知道我的存在。”

“是如此。此酒名為‘落月’。”

青年的聲音宛如玉磬穿林。

塵緣心里只有警戒，眼見酒盞向自己飛來，她心神一動，一道無形的法力將其攔下。

“我從不喝酒。”

“你看，浮光并不想傷我。”青年轉身，舒朗清俊的眉眼只有溫柔的笑，一雙漆黑明亮的眸子里只有她的身影。

塵緣愣住了，“商玘仙君？”

這個名字，在天機【通緝令】里如雷貫耳。奇怪的是，塵緣絲毫不懼怕，也沒有像天機的弟子那般厭惡他。

“是我。”

浮光化作光塵，消散了，乖乖回到劍鞘里。

商玘一步靠近塵緣，抬手輕撫她的眉心，金紋在他的法力束縛下掙扎一番，最后還是敵不過商玘，暗淡落回塵緣識海里。

與此同時，塵緣眼尾的殷紅褪去，心口像被針刺一般，“疼……”

商玘凝眉，指尖抹過脖頸，沾上自己的血，瞬息結陣，法陣鉆入塵緣心口，“以我混沌源法，護我……友人之心。”

幻海波濤洶涌，小舟晃動，塵緣乏力，踉蹌倒下，下一秒落入他結實溫暖的懷抱。

“其實這不是酒，早知道你不喜歡酒我就直接告訴你好了。”商玘大手一揮，所有落月酒凝成一顆雪白的丹藥，落入塵緣口中。

看著她眼睫輕顫，緊皺的眉頭舒展開，商玘擔憂的心也放下。

“當我感知到你進入須彌幻境的那一刻，我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還不等我想好如何面對你，你卻已經站在我面前了。”

“我知道外界發生的一切，你遇到我，就說明你已無路可走。”

“我會為你打開一條新路。”

“六界五行外，六合天地中，神殿不會放過我，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塵緣，走吧，離開我，離開這個地方。”

塵緣終于睜開了眼睛，那是一雙僅剩感情的靈動的眼睛，淚水在眼眶里積攢，這是她平生第一次放下了所有的防備，反手用力抱住了商玘。

“我沒有忘記你。”

幻境支離破碎，商玘最后直視她的眼眸，一道無形的法力如極光閃動，“忘了我吧。”

恍然之間，塵緣已落淚。

耳邊響起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