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那天在園子里攔著嫂子說什么來著?”
杜簡荷從容地理了理耳邊有些散亂的鬢發(fā),站在程如風面前,也不管在床上痛苦呻吟的丈夫。
程如風不知道這女人想做什么,變臉如此之快,剛才都思路被打亂,一時之間不知道要如何回應,他捂著發(fā)紅的臉,只能重新燃起怒火。
“娘還以為你知錯了,最起碼每天能好好照顧二哥,沒想到你私底下是這么虐待二哥的!”
“不是你說的嗎?”杜簡荷快速接話,“你說你二哥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沖著我打砸藥碗發(fā)脾氣,全家都知道你二哥變成了個廢物,讓我要勇敢反抗不要忍耐,甚至可以給你二哥吃點苦頭,不要慣著他。你還說你和爹娘都會站在我這邊,怎么現(xiàn)在完全不記得了?”
她篤定的態(tài)度,讓程如風差點以為自己真說過。
他是說過挑撥離間的話,可疼沒這么挑撥啊?
“你胡說,我明明只說了——”
假話里摻著真話是最難辨別的,程如風瞬間的遲疑被程如松捕捉到,他不由得信了幾分。
“程如風,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害我!”
他忍著嘴角被打裂開的疼痛,指著程如風破口大罵,“想要當世子,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再比不上大哥,也是侯府嫡子,你呢?”他放緩語氣,一字一頓的說著,眼中的惡意幾乎要溢出來,“一個娼妓生的野種罷了。”
簡簡單單幾個字,炸翻了場中所有人。
本想著要不要去勸架的下人們都捂著耳朵夾著尾巴迅速退下。
程如松很得意,心里說不出的暢快,“別一口一個爹娘,那是我的爹娘,可不是你這個野種的。”
其實爹應該沒錯,就是娘肯定不是。
“二哥,我知道你心情不愉,可話也不能這么無憑無據(jù)的亂說,小弟真的對世子之位沒有任何妄念,二哥怎么可以這樣惡意揣測我?如果二哥確實不放心我在家,那我即刻就回書院讀書!”
程如風心里慌得不行,但嘴上義正言辭的說完這番話,也根本無心再去和杜簡荷糾纏,掉頭就走。
他清楚哪怕二哥再恨他,這種無憑無據(jù)的話也不會被隨便說出來,能說出來就證明……
沒有男人會真的愿意養(yǎng)外面的血脈,所以爹肯定是他的親爹,那就只有娘了……怪不得從小到大他都覺得娘更疼大哥二哥,怪不得每次他從外面回來娘對他都是淡淡的,二哥闖禍娘會打罵,可從來沒有這樣對過他。
程如風不敢再細想下去,他剛才方寸大亂,只想要暫時離開,私底下調查清楚再想怎么辦。
引桂苑外,杜簡荷迫不及待地問。
“怎么說?”
“奴婢沒見到何才人,只見了她身邊那個叫素月的,我將您交代的話都說了,那邊去通稟后回了我一句。”
丫鬟靠近杜簡荷小聲接著說,“說三少爺是個兔兒爺!”
“啊?!”
杜簡荷張大嘴巴,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來。
“是什么?”
“兔兒爺!就是那個……”丫鬟急得兩只手比劃,語無倫次,“兩個男的……這樣那樣……”
一聽到這個消息,她恨不得鞋都要跑掉,趕著回來給小姐報喜。
想也是啊,三少爺要是個兔兒爺,還能做世子嗎?
“小姐,咱們去侯爺和夫人那告發(fā)他!”
杜簡荷這下倒是學聰明了,“是要告發(fā)他,可不是現(xiàn)在。你去聯(lián)系咱們的人去書院查查這事兒,最好找一兩個貧困的,給我砸錢,讓他們來侯府告程如風始亂終棄!”
還有那個小廝……杜簡荷冷笑,等到證據(jù)都齊備了,再一擊即中,讓程如風再也不得翻身!
想到此,她轉身回了引桂苑。
看著床上躺著的男人,她眼神里滿是狂熱。原本以為是必死之局,她要守著個空名頭過活了,可沒想到轉眼間就能迎來如此大的轉機,這難道不是上天給她的厚待?
“程如松,你不是想要扳倒你三弟嗎,我助你一臂之力!”
……
臘月二十三,小年夜的雪下得紛紛揚揚。
李明楨勒馬停在雪嶺高處,玄色大氅上落滿碎玉般的雪粒。他身后是凱旋的三萬精兵,旌旗在朔風中獵獵作響。
“主子,翻過這座山就是平陽驛了。”宋三呵著白氣上前,“今夜是否就地扎營?兄弟們趕了整日的山路……”
李明楨望著遠處被暮雪籠罩的官道,修長的手指無意識撫上胸口。
鎧甲內側貼著一方素帕,帕角繡著幾朵淡粉蓮花,是何珠臨行前悄悄塞給他的。想起那個避著他悄悄繡帕子的女子,他冷峻的眉眼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柔和。
“傳令下去,在前方背風處扎營。”他收回思緒,“年關將近,韃靼雖敗,但他族中不乏有狡詐之輩……”
三王子兀術母族勢大,難保沒有來營救的。
“一定要看好俘虜,加強巡邏!”
“是,將軍……”
話音未落,一支玄鐵箭破空而來——
李明楨側身閃避,箭矢擦過脖頸,在皮肉上留下一道血線。幾乎同時,四周雪地里突然躍出數(shù)十黑影,彎刀映著雪光,如毒蛇吐信。
“有埋伏!保護將軍!”
親兵們迅速結陣,卻見山坡上現(xiàn)出兩道身影——韃靼三王子兀術披著白狼大氅,身旁站著一位干瘦的老者,那老者身穿破碎獸皮,胡須花白邋遢。
與他在俘虜群里不同的是,此時的他手持骨杖,杖頭骷髏眼窩里跳動著幽藍鬼火。
幾乎是一瞬間,李明楨已經(jīng)想到了一個人。
“傳聞中能呼風喚雨的韃靼大法師?想必俘虜中的三王子也是假的了?”
“李明楨!”
兀術的漢話帶著濃重口音,“你以為勝了王庭就能活著回京領賞?”
以往韃靼會劫掠一番就收手,今年的大肆劫掠是兀術一手主導的,現(xiàn)下族人死傷過半,大法師混到俘虜中要營救他,可就算這么活著回去,得到的只是威望大跌,他要帶著李明楨的頭顱回去,方能祭奠族人的獻血,更能挽回自己的聲望!
他猛地揮手,更多黑衣人從雪中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