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事……”李明楨突然開口。
何珠身體一僵,讓他感受到自己的不安和害怕。
“做得好?!彼谒叺驼Z,震得她心尖發麻,“但別再親自動手,你現在要為了我們的女兒著想,那些腌臜事交給我?!?/p>
何珠猛地抬頭,對上他洞悉一切的目光。
他都知道,知道程如松夫婦是她手中的提線木偶,知道那些表面上被杜簡荷收買的書生是她重金收買。
是啊,因為這一切,都是她想讓他知道的。
她本就不是單純善良的女子,他要慢慢接受有這樣一面的她,互相袒露陰暗面的關系,才能更長久,更能經得起考驗。
“王爺不覺得我惡毒?”她抬眼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
李明楨低笑一聲,捏住她下巴:“我的珠兒是朵帶刺的花。”
他拇指摩挲她唇瓣,“但刺,不要扎上自己,要對著仇人。”
窗外雪簌簌的落下,壓得竹枝彎了腰。
何珠在他熾熱的注視下融化,那些復仇的冰棱似乎都被這目光融化消散。
當李明楨將她放回床榻時,她勾住他脖頸不放。溫熱的肌膚緊貼著,這樣嚴寒的冬夜,兩人像是隔絕了整個外界的寒冷,只剩下彼此。
“別走?!?/p>
她聲音輕得像雪落,“孩子想聽爹爹說話?!?/p>
李明楨眸光一暗,寬衣躺下將她環在懷中。他掌心貼著她肚皮,低聲講述邊關的星空和雪嶺的狼嚎。
窗外風雪嗚咽,何珠感覺有濕熱滲入頸間。
這個在戰場上令韃靼聞風喪膽的男人,此刻肩背顫抖如繃到極致的弓弦。她輕輕撫上他后頸,摸到一道尚未愈合的箭傷。
“疼嗎?”她問得輕,指尖卻抖。
李明楨搖頭,悶哼一聲,卻將她摟得更緊。
“傻子?!焙沃橥蝗稽c他的鼻尖,“哭什么?!?/p>
說著卻用自己的唇去親他的淚,咸澀的液體滲入唇縫,她細細的吻著。
李明楨心里那種酥麻感再次涌來,他回吻她。
掌心托著她浮腫的腳踝和小腿輕輕揉捏,“我的珠兒辛苦了,珠兒以后定是世上最好的娘親?!?/p>
何珠的足尖無意間蹭過他腰間玉帶,兩人同時僵住。
燭火爆了個燈花,映得李明楨眼底欲色翻涌,卻只是將她腳丫塞進錦被,啞聲道:“睡吧。”
何珠卻揪住他袖口:“硌得慌。”
李明楨呼吸一滯,看著她巨大的肚子,根本不敢再想那些旖旎的念頭,待他去凈房收拾利落歸來,何珠已挪出半邊床榻。
錦被下她只著杏色肚兜,孕肚圓潤如月。
李明楨和衣躺下,手臂僵直地擱在兩人之間,活像個守禮的君子。
何珠暗笑,故意翻身壓住他胳膊。
孕肚貼上來時,李明楨倒吸一口氣,卻突然瞪大眼睛——掌心下的小家伙狠狠踹了一腳。
“她認得爹爹呢?!焙沃槊蜃煨Γ^他的大掌在肚皮上游走,“這是小腳,這是屁股……”
李明楨突然俯身,將耳朵輕輕貼在她小腹上。
何珠撫著他散落的發絲,聽他笨拙地同女兒說話:“不許鬧你娘,否則出來打屁股。乖寶,天晚了,快快睡。”
他哄了半晌,又自顧自的抬頭,“女兒肯定像你,溫柔又好看。”
何珠聽著他有些冒傻氣的話語,手指一下下梳著他的發根,將他按到舒舒服服的。
紗帳搖曳間,他始終用手護著她腹側,吻得再動情也不敢壓到她半分。
直到更鼓敲過三響,何珠才在他哼唱的邊關小調里昏昏睡去。
朦朧間有人為她掖被角,溫熱的唇貼在耳畔:“珠兒,我回來了?!?/p>
李明楨的聲音含含糊糊飄進耳中:“……珠兒,以后我護著你。”
何珠挺滿意的,戰場上李明楨沒有送命,回來之后整個人都成熟許多。
這種成熟指的是思維上,往日的他雖然知道父皇兄弟的殘忍無情,但心中并不能完全割舍掉,這次他已經能夠明確自己的目標。
除非登上那個位置,否則他的存在,就是死。
他的父親、兄弟,沒有一個人會讓他活。
拋棄幻想,保持戰斗。
他能自己提前回來就說明了這一點,他在安排后手。
他與何珠本質上是一類人,為了活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也正是這一點才能讓他們兩人走到一起。
五更時分,何珠被腹中絞痛驚醒。身側床榻已空,余溫尚存。
“醒了?”李明楨從外間進來,已換上一身月白常服。
他手里端著燕窩,熱氣氤氳了眉眼,“安遠侯今早被御史參了本,罪名是欺君罔上?!?/p>
何珠接過燕窩的手一頓,欺君之罪,嘖嘖嘖。
那便是當年侯爺謊稱程如風是嫡子的事徹底包不住了。她垂眸遮住眼中快意,燕窩甜絲絲的。
“慢些。”李明楨用指腹擦去她唇邊的水漬,“三日后宗人府會去查證,你打算如何?”
“我有證據。何玉住的院子里,有當初安遠侯給那娼妓的信物?!?/p>
就算沒有證據她也會打造好證據,何珠早已默默準備著。
李明楨眸光微動,他早知何珠心思縝密,卻仍為她步步為營的謀劃心驚。
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將仇敵一步步引入死局。
今天是最后一日大朝會,按照慣例,眼看就要過年,誰也不會拿晦氣的事情來煩擾皇上,可偏偏就有不長眼的,杜家的門生,今年新上任的御史。
明眼人都知道是杜維中的意思,畢竟杜家女是安遠侯府的世子夫人,眼看世子要不成了,三少爺的身世這時曝出了丑聞。
皇上大怒,簡直影響過年的心情,當堂怒罵了安遠侯一通。
馬上封筆,新年假期三日,三日后立刻查證,但凡坐實了,安遠侯就等著吃掛落吧。
這回可不是上次閉門思過那么簡單了,這是年前最后一個瓜,慢京城的人都伸長了脖子等著。
“還有這些,”李明楨遞給何珠厚厚一個折子。
何珠翻開,上面全都是安遠侯府這么多年來欺男霸女逼良為娼強占田地的狀子和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