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不吵架的時候，還是十分可靠的。

父親會在我被母親兇完之后委屈不肯吃飯的時候耐心開導我，會在我貪玩后熬夜趕作業的時候給我趕蚊子，偶爾也會偷偷塞零花錢給我，并讓我不夠再跟他要。

母親也會關心我吃得飽不飽，穿得暖不暖，下雨天有沒有帶傘。

他們也許是怕我驕傲，從來都沒有夸過我。

從小到大，我都不是母親喜歡的那種穩重謙虛的孩子。

在我十歲左右的時候，有一天成績考得不錯，當時我的驕傲和開心都寫在臉上，還沒進門就激動求夸，“媽，我考了九十三分耶！”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也許是跟父親吵架了，母親積累的壞情緒太多，無暇共情我。

“是第一名嗎？”母親問道。

“不是。”我膽怯心虛地回道。

“那是前三名嗎？”母親追問。

“不是。第8名。”我沒一開始那么自信了。

“那你開心什么，笑起來也不好看，跟白癡一樣。”母親心不壞，可是講話很直接又難聽。

我的心頓時烏云密布，開始反思，覺得母親的話是對的，跟平時一樣前十名，沒有變化，那我在開心什么。

我也不是父親喜歡的那種可愛漂亮外向熱情的小孩。

母親自己本身就不愛美，就算是冬天，她也不擦面霜。小時，為了方便梳洗，母親給我留了男孩子那種寸頭發型。

一直到了初二，我才和同桌一起蓄了長發，好不容易有了長發，我每天都變著花樣綁頭發，有時扎雙馬尾，有時扎高馬尾，有時扎斜馬尾。

有天我披著頭發，把發帶束在額頭，自己覺得不錯，伙伴看到后也感嘆道，“你今天很不一樣，我發現其實你超好看的。”

可是父親發現不到我的好看，有天我嘗試半扎發，父親看到便搖頭，說我臉太短，根本不適合留長頭發，至少應該扎起來。從那以后相當長一段時間，我便不敢披散頭發和半扎發。

在父親母親眼里，我大抵是個毫無閃光點的丑小孩。

阿公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阿嫲成為家里唯一看到過我、肯定過我的人。

小時，我看到阿嫲手里拿著番客郵過來的耳環，我的口里喃喃道，“耳墜，搖啊搖啊……”

“了不起啊了不起，還這么小，就知道耳墜，還知道耳墜搖啊搖。”阿嫲震驚地跟我母親說道。只不過是尋常的嬰童咿呀學語，當時在阿嫲眼里我卻是天才。

還有一次，阿嫲抱著我去串門，那時還沒有紙尿褲，我尿了一地，感受到主人家臉上的不悅，我自覺抓起地上的布幫忙一起擦，阿嫲回家跟母親驚奇地說道，“尿都管不住的年齡，居然會看臉色……”阿嫲是打心底欣賞我，不然肯定只會以為我是在玩尿。

長大了一些，母親擔心勾針太尖銳，會刺傷我，一直不肯教我勾花。無奈我又很喜歡，就在邊上看著他們勾，看久了我也學會了簡單的勾花，有一天我偷摸著嘗試并成功勾了一個小袋子，拿給阿嫲看，她驕傲地逢人便夸，“我孫女，細仔的女兒，沒人教她，她自己就會勾花了。”其實是最簡單的那種勾花款式，雖然阿嫲夸得我有點心虛，但這是我長大記事后第一次被夸，我深受鼓舞。

阿嫲是一個媒婆，她有一個薄薄的小紅本子，里面是一些合婚喜忌知識，阿嫲突發奇想要考我功課，問我十二時辰這幾個字是否認識，我當時看了一眼，便會背誦十二時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戊亥”，阿嫲非常震驚地夸我記性不錯，這次阿嫲成功點亮了我的信心。我下定決心要好好學習，爭取成為不只是現在還有將來阿嫲都認可的那種記性不錯的優秀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