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告訴老李她有一個女兒,今年二十出頭,男人十多年前就死了,死于一場瘟疫。那場瘟疫來的時候,他們所在的鎮子有一大半人都得了這種可怕的病。患病的人整天神神叨叨的,神智一會兒清楚,一會兒又糊涂,自己上一秒講了什么話下一秒就會忘記。他死之前還一直和王嬸兒說家里的那頭老母豬馬上就要下崽了,可能會難產。因為這老母豬這幾天經常在半夜里發癔癥,嘴里哼哼哼哼地胡亂叫喚著,他父親年輕的時候是獸醫,懂得一些動物的奇特行為,母豬在半夜哼叫就會有難產的危險。他特意叮囑王嬸兒這幾天要好好觀察那頭臨產的母豬,王嬸兒嘴上答應著可心里卻并沒有在意。
后來,那頭母豬果然出現了難產,還是她女兒到鎮里請了獸醫才讓那頭母豬順利生產。
幾天后,她的男人死了,可是因禍得福她的女兒愛上了那個獸醫,兩個人最后登記結婚了,也算是了卻了王嬸兒的一個心愿。
她男人死后,她聽說隔壁鎮子核電站的門口有很多人在那里擺攤兒,一天能掙不少錢,她就讓她那個當獸醫的女婿給她用舊鐵皮焊了一個雪糕車,她打算賣雪糕碰碰運氣,沒準兒是一個致富的良機。老李經常在她的雪糕車附近轉悠,這樣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識了起來。
王嬸兒告訴老李,自從她來這里賣雪糕以來,經常有核電站里面的工作人員來她這里吃雪糕,而且經常一邊吃,一邊聊著核電站里面的趣事兒。什么核電站的領導和哪個女下屬有染啦,什么核電站的機房里經常傳出有人唱京劇的念白和唱腔,總之,都是一些捕風捉影,沒有根據的野史,可是在核電站的工作人員里面卻傳的很廣,就連很多在核電站門口擺攤的人都知道。
每次王嬸兒聽里面的人講了一個趣聞,她就趕緊把這個趣聞一五一十,原封不動地告訴老李。可老李對這些趣聞卻沒有絲毫興趣,他最感興趣的事情是最近核電站里的設備有沒有損壞需要維修的,如果需要維修有沒有找到修理師傅,如果需要他,他隨時準備毛遂自薦。
可是每次王嬸兒給他的都是否定的回答,那些工作人員從來沒有提及過核電站里面的設備,也許他們每天都在核電站里和那些設備打交道,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并不想再過多談論那些設備,聊一聊奇聞趣事正好可以換一下腦筋??衫侠顓s對王嬸兒的回答很不滿意,還責怪她對自己的事不上心,光顧著她自己的雪糕生意,沒有把他當回事兒,老李今天到核電站門口找王嬸兒就是來守株待兔,等著核電站里面的工作人員的。
今天是禮拜天,核電站也休息。每到休息的時候,就會從核電站里面涌出大量的青年男女。他們歲數大多不大,二十歲出點兒頭,男的都成群結隊的,女的則三三兩兩。每當看到這些男男女女,所有在門口擺攤的人都會大聲吆喝起來他們所賣的東西,瞬間,那聲音就會此起彼伏,連成一片。
可每當王嬸兒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吆喝起來,她旁邊的那些本鎮的人就會向她投來惡毒的目光,王嬸兒就會馬上閉嘴,可他們依然不依不饒。
“賣冰棍兒哪有吆喝的,這樣會給你的女兒女婿帶來霉運的。我們認識你的女婿,是個很不錯的獸醫,可你這樣一喊,他就不能沉下心來鉆研獸醫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你這個雪糕車上了,這個雪糕車不是你的女婿幫你用舊鐵皮焊的嗎?他已經為你做了夠多的了,你怎么還拖他的后腿。”
聽到旁邊人的斥責,王嬸兒就再也不說話了,更不去吆喝她的雪糕了,從核電站走出來的男男女女也向她投來了鄙夷的目光,她更加無地自容了。
今天,核電站里的人還沒出來,可老李就來了。老李今天穿的很奇怪,頭上戴了一個厚厚的狗皮帽子。那狗皮帽子的后面還有一個像狗尾巴一樣的東西向后耷拉著,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看起來真像有一條狗趴在他的頭上。
“今天能看到核電站的領導嗎?我找他們有些事情。摩托修理店的生意今天也不做了,關幾天門也不會有太大影響,我已經準備好長期和你在這里了?!崩侠畲蟠筮诌值卣f道,旁邊賣咸魚的小販向他投來了不可思議的目光。
“核電站里面的領導都神神秘秘的,一年也見不上幾次面,再說了,他們是不會輕易讓你去修理核電站的設備的,你一個修摩托的,根本就是不相干嘛?!蓖鯆饍浩财沧欤恍家活櫟卣f道。
“你怎么知道我來這里是想維修核電站的設備的?”老李面紅耳赤地說道,感覺自己來這里的目的被拆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