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是盼著你離開這個家,我們只是想問你,你心里到底有沒有這個主意?”阿梅母親的反問讓阿梅的心里感到了一陣錯愕。她總是在心里責(zé)怪她的父母對她的冷酷無情,卻從來沒有想過她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離開這個她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是不是她自己的意愿驅(qū)使了她父母最終鼓勵她離開這個家。
“我是這個家中的一員啊。”阿梅聲嘶力竭地吼道。
“哼,你還知道你是這個家中的一員啊。”母親冷冷地說道,把洗干凈的碗和盤子放到了洗碗池旁邊的櫥柜里。
洗完碗,阿梅的母親出去買菜了,阿梅的父親也起了床,看起來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看來昨夜睡得不錯。
“阿梅,替我把這封信交給門口修自行車的老大爺。”阿梅的父親從屋里拿出了一封信交給了阿梅,黃色的牛皮紙的信封上畫著一個沒有駝峰的駱駝和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雞,這樣別致的信封引起了阿梅的好奇心。
“昨天那個老大爺是來過我們家吧?”阿梅試探性地問道。
“你胡說什么,我們家怎么會和一個修車的居無定所的人扯上關(guān)系。”阿梅的父親極力反駁道。
可阿梅明明記得昨晚那個老大爺來到了她的臥室,趴在她的床頭上和她說了好多話,都是關(guān)于阿梅父母的,怎么他父親就是不承認呢?
“既然沒有什么關(guān)系,那為什么又讓我給他送去這樣一封信呢?”阿梅不解地問道。
“我們之間有一些陳年舊賬,那是發(fā)生在很多年以前的一些事情,和你說了你也不會清楚。”阿梅的父親說著就扭頭離開了,沒有給阿梅繼續(xù)問下去的機會。
出了家門,阿梅準(zhǔn)備下樓,樓道里很昏暗,樓梯也很陡,沒有什么燈光,阿梅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生怕踩空了從樓梯上摔下去。去年,他母親就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去過,還摔斷了兩根肋骨,在家休養(yǎng)了大半年的時間。也就是在那大半年的時間里,他們之間的母女關(guān)系極度惡化,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所以阿梅的心里對這個陡峭的樓梯充滿了厭惡的情緒,她把她和她母親之間關(guān)系惡化的原因全都推給了這個樓梯。
阿梅借著昏暗的光線看著手里這封他父親給小區(qū)門口修車老大爺?shù)男拧K母赣H為什么要平白無故地給這個素不相識的修車大爺寫一封信呢?她見識過她父親的文采,從那封藏在衛(wèi)生間玻璃后面她父親寫給她母親的那封情書。在那封情書里,她父親稱他母親為小寶貝兒,小乖乖,語言也極盡肉麻之能,讓人讀了以后有一種不寒而栗,啼笑皆非的感覺。這樣的文采能打動一個像阿梅母親那樣有頭腦的女人實屬不易,可是要用這樣的文采去和一個陌生人交流,說清楚一件事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難道她父親對自己的文筆就沒有掂量掂量過嗎?還是他有些過度的盲目自信。
至于她父親和那個老大爺?shù)年P(guān)系,阿梅覺得還是不去隨便臆斷為好,畢竟,這老大爺?shù)纳鐣尘皹O為復(fù)雜,認識的人脈很廣,很有可能是個手眼通天,隱藏在鬧市的高人。阿梅曾經(jīng)親眼見過這個老大爺在小區(qū)門口和一群身著打扮很像政府官員的人在那里聊天。那群人都穿著白襯衣,黑色的西褲,黑色的皮鞋,舉手投足間官腔十足,要練就這樣的派頭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練成的,需要在復(fù)雜的官場侵淫多年才能有這樣的造化。
可是那個老大爺在他們面前沒有絲毫的畏懼之情,舉手投足間透露著優(yōu)雅和從容,行為舉止完全和他修自行車的職業(yè)不相關(guān),倒像是一個下基層調(diào)研的部門領(lǐng)導(dǎo)。
阿梅遠遠地欣賞了他很久,這人身上仿佛有一種風(fēng)采,能認識這樣的人也是一種榮幸,所以阿梅很好奇她父親是怎樣和這人搭上關(guān)系的。
照理說阿梅的父親是個不怎么愛社交的人,他每天的生活僅僅局限于去公園里遛遛彎兒,去菜市場買買菜,然后就是一個人在家看書。他看的書都是些易經(jīng),八卦之類的玄學(xué)的書,對實際生活沒有什么指導(dǎo)意義,她父親也因此整天變得鬼鬼祟祟,神神秘秘,說話就像神婆子一樣。他怎么會搭上修車大爺這樣的關(guān)系,修車大爺怎么會屑于和這樣的人交往呢?
阿梅已經(jīng)無意間拆開了手里的那封信,信封里有兩張潔白的信紙,聞上去有淡淡的梔子花的香味,這讓阿梅有一種警惕的感覺,難道她父親所說的陳年舊事是另有隱情?
她記得,多年前她父親曾經(jīng)有過一段往事,是和一個有夫之婦的婚外情。那件事幾乎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連阿梅也略知一二。
可是她母親當(dāng)時對她父親采取的卻是一種放任自流的態(tài)度,簡單來說就是不聞不問,雖然當(dāng)時鄰里之間已經(jīng)把這件事傳的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可阿梅的母親就是不為所動,穩(wěn)如泰山一樣。有人出于關(guān)心或者八卦看熱鬧的心態(tài)和阿梅的母親提起這件事,可阿梅的母親永遠鼻子一哼,鼻孔朝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樣的事,他自然會和我說,他這個人啊,心里藏不住事情的,第三天他自己就扛不住崩潰了。”阿梅母親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
這件事情最后就無聲無息地過去了,好像一瞬間,人們就都對這件事不感興趣了,沒有人再提了,就像沒有發(fā)生過一樣。阿梅對人們對這件事的態(tài)度很好奇,為什么一開始這件捕風(fēng)捉影的事傳的那樣轟轟烈烈,大有星火燎原之勢,可是后來卻悄無聲息地沒于塵世的煙霧里呢?難道人們已經(jīng)對這樣的事情產(chǎn)生了厭惡之情嗎?或是這樣雞毛蒜皮的軼事已經(jīng)不能撩撥他們早已遲鈍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
可是如果這樣一件已經(jīng)被大多數(shù)人遺忘在腦后的往事如今再一次被提起會帶來怎樣的效果呢?是他的父親當(dāng)年留下了什么樣的遺憾還是他對此事還心有不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