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吃了一驚,難道自己所有這些在暗中的動向都已經被張三真真切切地看在眼中了嗎?難道她剛剛看到的張三只是一個假象嗎?他背后還藏著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呢?
小麗不敢做聲了,可是這塊像布一樣充滿奇怪味道的東西還是讓她好奇不已。她伸手摸進了枕頭底下放著的那個手電筒,在被窩里打開了手電筒,借著明亮的燈光,小麗看到那是一個女人的內褲,是那種很臃腫的布料很多的女士內褲。小麗從不記得自己還有這樣一個內褲,而且她的內褲都是那種很輕薄,真絲面料的內衣,從來不買這種大娘大嬸兒才穿的老式內褲,那為什么這樣的內褲會出現在她的床上呢?
“有些人啊,就是認不清自己的形勢,總以為自己穿衣的品味比別人高不少,可自己回過頭看呢,不也是那么回事兒嘛。”旁邊又傳來了張三的聲音,這次,他的語氣里極盡嘲諷之能,把落井下石這四個字的意思體現的淋漓盡致。
小麗覺得不能這樣繼續耗下去了,否則,自己遲早會變成這場游戲的犧牲品。可是,張三會認同她的這種看法嗎?他和她一樣也覺得他們之間的這種互相揭底的攻擊行為是一種游戲嗎?他們這些年早已經在婚姻中達成了一種默契,這樣的默契就是對婚姻中存在的許多沒有積極意義的事情,甚至是有負面影響的事情采取一種默許的態度,就比如他們之間的這種互相攻擊,揭對方老底的行為,就是他們對待婚姻最好的寫照。
可那條老式的女性內褲究竟是什么人留在他們床上的呢?這些年張三的心雖然已經接近一種蠢蠢欲動的邊緣,可歸根結底,他并沒有做過對不起小麗的事情,尤其在對待愛情的忠貞程度上。可是男人的心總是多變的,小麗的父親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早些年,小麗的父親在碼頭上做搬運工,那是一種賣力氣的活計,很考驗人的體力和耐力。照理說,這樣的人大多是一心一意做事的人,心里不會有太多的花花腸子,可是小麗的父親卻是一個意外。他不潛心研究自己做的搬運工作,卻在碼頭上研究起了一些歪門邪道,不務正業的東西。
比如說他從廢品回收站搬來了很多的書。那些書大多很新,都是從做學問的人家里收來的,有些還是講一些很深奧的道理,比如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和看手相看面相之類講玄學之類的書。對這些書,小麗的父親似乎有著天然的興趣,一看就是一整天,幾乎荒廢了碼頭上的工作。對于他來說,那是一個多么奇妙深奧,而又充滿樂趣的世界啊,和碼頭上的那些搬搬扛扛的工作有那么大的不同。后來索性她的父親就不再關心碼頭上他那個賴以生計的工作了,而是以一個面相大師的身份自居,張三會變成像她父親一樣不務正業的人嗎?
說起張三這個人,他們戀愛的時候還是有些故事的,甚至說在當時引起了一些轟動也不為過。張三這個人是當地一所小學的語文老師,而且對醫卜星象還頗有些研究,他聽說了小麗父親的事后就經常往碼頭上跑。別看小麗的父親是個粗人,可一旦真正入了這一行,簡直把身家性命都壓在了這個方面,他還經常能準確地預測到一些碼頭上人們不常見的天文奇觀。有一次他說晚上碼頭可能會出現海嘯的現象,可是他工作的地方不是一個位于河口的碼頭嗎?河口的碼頭怎么能出現海嘯呢?海嘯不應該出現在海里嗎?
阿麗的父親遠遠地看著遠處的河口,那里是上游水流下來的地方,在上下游落差處形成了巨大的瀑布一樣的景觀。
“海嘯是要吃人的。”小麗的父親煞有介事地說道。
沒有人在意他這么說,碼頭上還有一船水泥等著卸貨,水泥的侵蝕性很強,那艘巨大的滾裝貨輪已經有將近四分之一的船體被水泥侵蝕地憑空消失了,船長正在焦急地催促著工人們趕緊把船上該死的水泥運下船。
“海嘯啊,簡直是說笑話,怎么可能呢。”船長笑著說。
晚上,天空中出現了奇異的星象,是那種幾十顆星星連在一起的天文奇觀,總之,是一種當地人誰也沒有見過的景象。小麗的父親帶著全家人在院子里吃月餅,賞星象,期間還把牛郎織女的傳說進行了全新的演繹。在小麗父親的嘴里,牛郎被描述成了一個十惡不赦,拋妻棄女的惡棍,織女則被說成了一個放蕩淫亂,四處沾花惹草的蕩婦。小麗的父親久久地沉醉在這個他臆想之中的故事里,就像他臆想自己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先知一樣。
“今晚的星星真亮啊。”小麗拿起了一塊月餅準備放入口中。
“你不知道中秋節之外的所有日子吃月餅都是一種不好的兇兆嗎?”小麗的父親一把搶過了小麗手里的月餅,把它扔進了院子里的蒿草地里。
“那今晚的意義在哪里呢?”
“你難道沒有聞到空氣中海水的咸味兒嗎?那是怎樣一種沁人心脾的味道啊。”
到了后半夜,小麗已經困得兩只眼睛都睜不開了,可是她的父親仍然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遠方夜空中那一抹好似晚霞一樣的東西,好像在那里藏著一個神奇的世界。
“我們有時候不得不面對一些生命中難以預期的東西啊。”小麗的父親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發出一些感慨,雖然他的人生到現在還算一帆風順,他本人也沒有遇到什么重大的坎坷,可是他卻總是能從平凡的生活中悟出一些沒有經歷過的人生道理。
“難道這就是我們今晚坐在這里的目的?”
“你不知道,有時候一個人信口胡說是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不安,我們坐在這里看似要把一件事情弄清楚,可是有些事情誰又能弄清楚呢?就拿算命這件事來說吧,誰又能真的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你的手上任你去擺布推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