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間的冷氣像無數細小的冰針，刺進我每一寸皮膚。阿凜掀開第七個不銹鋼冰柜，里面蜷縮著一具孩童骸骨，肋骨位置整整齊齊擺著一顆玻璃彈珠——藍色的。

“十二個冰柜，十二種顏色。“阿凜的聲音在空曠的停尸間回蕩，“趙雅找了他們二十年。“

我數著那些小物件：紅色發卡、橙色蠟筆、黃色皮筋……直到第十二個冰柜，里面空空如也，只貼著一張泛黃的標簽：**紫色·實驗組A**。

“這是你的位置。“阿凜突然說，“當年你被'教父'選中帶走時，他們以為你死了。“

記憶的殘片突然拼合——針劑的刺痛、白大褂俯視的臉、姐姐撕心裂肺的哭喊。我低頭看自己顫抖的手腕，內側果然有一道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疤痕，形狀像注射針頭。

耳機里突然傳來電流雜音，接著是那個熟悉的童謠旋律。阿凜猛地按住耳麥：“他們突破最后防線了！“

話音剛落，停尸間的燈突然全部熄滅。黑暗中，冰柜的金屬邊緣泛出詭異的熒光，勾勒出一條通向緊急出口的路徑。

“跟著光走！“阿凜推了我一把，“趙雅在等你！“

穿過幽長的地下通道，熒光標記最終消失在一扇銹跡斑斑的鐵門前。門縫里滲出暗紅色的光，像某種生物的呼吸。

推開門，我看到了“周莉“。

不，是趙雅。

她站在環形屏幕墻中央，二十個監控畫面同時播放著不同地點的混亂場景：教堂的火光、警局廢墟、某棟豪宅的室內屠殺……而她自己，正緩緩揭下臉上那層“周莉“的硅膠面具。

面具下的臉，和我鏡中的自己一模一樣——除了左頰那道貫穿至鎖骨的猙獰疤痕。

“歡迎回家，晚晚。“她微笑時，疤痕像蜈蚣般蠕動，“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記憶如海嘯般襲來。

六歲生日那天，我們勾著小指頭約定：如果走散了，就在櫻花樹下等對方。而此刻她身后的屏幕上，正顯示著福利院舊址——那棵老櫻花樹依然盛開。

“你殺了林遠。“這是我說的第一句話。

趙雅的笑容消失了。她轉身敲擊鍵盤，調出一段模糊的監控視頻：林遠在電話亭里，正把什么東西塞進玩偶眼睛。突然，他警覺地抬頭，對著鏡頭說了什么，然后——

槍響。

但開槍的不是趙雅的人，而是一個穿警服的背影。

“副局長。“趙雅冷笑，“林遠查到真相時，第一反應是聯系他的'好上司'。“

屏幕切換，顯示出一份加密郵件記錄。林遠死前十分鐘發出的最后信息：

**「已確認實驗組A存活，在陳處長監護下。申請立即終止彩虹計劃。」**

我的胃部絞痛起來。陳默知道。他早就知道我是誰。

“現在你明白了嗎？“趙雅的手指撫過鍵盤，“他們把我們分成十二組，賣給不同國家的權貴當'定制兒童'……“

她的聲音突然哽咽：“我被賣給緬北毒梟，你是唯一活下來的實驗組A。“

阿凜突然沖進來，肩頭新增的槍傷汩汩冒血：“信號被攔截了！陳默那邊——“

所有屏幕突然雪花閃動，接著同時跳轉到同一個畫面：陳默被銬在審訊椅上，滿臉是血，卻對著鏡頭微笑。他身后，一個鬢角灰白的男人正在說話——

“直播已經開始，孩子們。“陳默的聲音混著電流聲傳來，“記住，彩虹的盡頭不是黃金……“

“是炸藥。“趙雅輕聲接道，突然按下總控開關。

所有監控畫面同時變成倒計時：

00:05:00

“他要引爆埋在十二個地點的炸藥。“趙雅拽著我沖向應急通道，“名單上的'買家'今天都在現場！“

“那陳默呢？！“

趙雅的眼神給出了答案。

我們狂奔上樓頂時，整座城市正在蘇醒。晨光中，遠處教堂的殘骸升起第一道黑煙，接著是第二處、第三處……直到十二道煙柱組成一幅扭曲的彩虹。

趙雅塞給我一把車鑰匙：“阿凜會送你去安全屋。“

“你呢？“

她摸了摸臉上的疤，突然笑了：“我要去接我們的'教父'下地獄。“

直升機的聲音從遠處逼近。趙雅轉身走向天臺邊緣，最后回頭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和二十年前秋千上的小女孩一模一樣。

“這次別等我了，晚晚。“

她縱身躍下的瞬間，阿凜強行把我塞進車里。發動機咆哮著沖出去時，我從后窗看到那架直升機在空中炸成一團火球，像一朵過早隕落的煙花。

晨間的廣播正在播放突發新聞：

“……多起爆炸襲擊，據悉與跨國兒童販賣集團有關……警方發言人表示主謀趙雅已擊斃……“

阿凜突然急剎車，指著路邊電器行的電視櫥窗。

直播畫面里，陳默的尸體被抬出廢墟，而那個灰發男人——他的“養父“——正在接受媒體采訪，胸前的警徽閃閃發光。

但我和阿凜都看到了：他西裝袖口沾著一點紅色顏料，形狀像半枚小指紋。

那是陳默最后的信號。

證據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