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時,臺上徐百川身旁的小廝突然往前一步,對著臺下拱手朗聲道:“諸位靜一靜!我家主子今日公開選入畫之人,凡是有意向的,都到這邊排隊?!?/p>
“只要五官有一處格外出挑,便有機會被選中!”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選中的姑娘隨我們回府入畫,沒選上的也不必介懷!”
聽到標準被放寬,人群中頓時變得更加熱鬧了起來,原本還在猶豫的姑娘們紛紛朝著排隊的地方涌去,不過片刻就排起了蜿蜒的長隊。
夏尋雁看著那望不到頭的隊伍,有些發急:“阿蕪,咱們是不是也得去排隊?再磨蹭下去,怕是到天黑都見不著徐畫師。”
程庭蕪點頭,轉頭對賀云驍道:“我和尋雁去排隊,若能入選,便趁機探探徐府的情況。你們倆在附近仔細查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師兄師姐的蹤跡,或是與美人圖相關的線索。”
“好?!辟R云驍應道,目光在她和夏尋雁身上轉了一圈,語氣添了幾分鄭重,“那你們自己小心些。”
“知道了?!背掏ナ忣h首,拉著夏尋雁轉身匯入排隊的人流。
徐百川挑人的速度并不慢,他往往只抬眼掃一下,便揮手讓小廝叫下一個,偶爾遇到勉強滿意的,也只是讓她們先站在一旁,稍后再篩。
無奈的是,排隊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即使這樣,也依舊讓徐百川看得眼花繚亂。
他終于按捺不住,猛地將畫筆拍在案上,對著小廝低斥:“你就不會先篩一輪?什么歪瓜裂棗也都往我跟前送?”
小廝嚇得縮了縮脖子,喏喏連聲:“是小的沒用,下回定然再仔細些……”
正說著,便輪到了程庭蕪。
她抬眸時,恰好對上徐百川望過來的目光。
男人原本帶著倦怠的眼神,在觸及她眼睛的剎那驟然凝固,握著畫筆的手指猛地收緊,連呼吸都頓了半拍。
程庭蕪心頭一凜,他的眼神太奇怪了,不是驚艷,不是審視,而是一種混雜著震驚、狂喜與痛苦的復雜情緒,仿佛在她臉上看到了什么失而復得的珍寶。
“你……”徐百川的聲音有些發顫,竟忘了平日里的規矩,徑直從案后站起身,“抬起頭來,讓我好好看看。”
程庭蕪雖覺他反應異樣,卻還是依言抬了頭,眸光平靜地迎上他的注視。
徐百川隨即邁步走近,身上的墨香混著淡淡的檀香撲面而來,他微微俯身,目光像帶著鉤子似的膠著在她臉上,尤其是那雙眼睛,看得格外專注。
忽然,他抬起手,似乎想拂過她的眼睫,指尖都已近在咫尺。程庭蕪心頭一緊,下意識后退半步,避開了那帶著侵略性的觸碰。
徐百川的手僵在半空,這才回過神來,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連忙收回手,干笑兩聲:“失態了,實在是……太過欣喜了?!?/p>
他重新打量著程庭蕪,眼神里的驚艷毫不掩飾,“雖說其他地方與我心中的模樣尚有差距,但這雙眼,實在是難得。”
他贊不絕口:“清亮得像山澗的泉水,藏著活氣,哪像那些涂脂抹粉的,眼波里都是死氣,畫出來也不過是副皮囊。”他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若是能把這雙眼畫下來,定能讓整幅畫都活過來。”
說罷,他一改之前對旁人的冷淡,語氣變得彬彬有禮:“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程庭蕪?!彼瓚馈?/p>
“好名字?!毙彀俅c頭記下,隨即抬手示意,“你且站到我右側來?!?/p>
程庭蕪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案幾左側已站了七八個姑娘,而右側卻空蕩蕩的,連個影子都沒有。
這般對比,顯然她是今日唯一一個真正入了徐百川眼的人。
程庭蕪點點頭,按照要求站到了右側。
周圍立刻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議論,目光像聚光燈般打在她身上,有人酸溜溜地說:“徐畫師今兒是怎么了?竟對一個素衣女子這般另眼相看?!?/p>
也有人驚嘆:“之前還從未見過徐畫師如此失態,這位姑娘到底有什么特別之處?”
站得近的幾個姑娘仔細打量著程庭蕪,見她素衣荊釵,未施半點脂粉,卻難掩眉宇間的清朗之氣,尤其是那雙眼睛,在攢動的人潮中亮得驚人,仿佛含著碎星。
一人忍不住輕聲道:“確實清麗脫俗,尤其是這雙眼,又亮又有神,難怪徐畫師會另眼相看,他的眼光果然毒得很。”
隱在人群中的賀云驍與高文州對視一眼,眼底都帶著幾分意外。
高文州壓低聲音:“方才轉遍了這周邊,連個可疑的影子都沒有。眼下她選上了,咱們得想法子混進徐府才行,總不能讓她一個人涉險。”
“自然要去?!辟R云驍的目光落在遠處那宅院,“徐府是器靈誕生之地,梅家兄妹和躍風若也在這幻境中,十有八九也被囚在那里?!?/p>
高文州一拍大腿:“沒錯!這徐府說什么也得闖一闖!”
正說著,輪到了夏尋雁。
她望著程庭蕪站的位置,手心微微出汗,有些緊張,她想著若是能一起進徐府就好了,可以省下不少周旋的功夫。
徐百川圍著她轉了兩圈,目光在她鼻梁上停了停,忽然點頭:“這鼻子生得不錯,站到左側去吧。”
夏尋雁松了口氣,雖沒能到右側,卻也算拿到了入場券。她走到左側隊伍末尾時,悄悄抬眼,與程庭蕪交換了一個眼神,藏著彼此才懂的默契。
剩下的挑選又耗了不少時間,待最后一個姑娘被篩下去時,天邊已浮起疏星。
徐百川讓小廝領著八個入選的姑娘往府里走,自己則落后幾步,目光頻頻往程庭蕪的方向瞟,那眼神里的灼熱,像要把人看穿一般。
夜色漸濃,徐府的朱漆大門緩緩合上,門環碰撞的脆響在寂靜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而墻角的陰影里,兩道身影已悄然貼近。
徐府的護院不過是些尋常武夫,自然察覺不到賀云驍與高文州如貍貓般敏捷的動作。兩人借著假山石的掩護,避開巡邏的護院,很快便摸到了安置入選女子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