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的住所本就在族群最偏僻之處，眼見鬧劇結束，湊熱鬧的妖全部散去。
等四下無人，恢復寂靜時再，狐岫凝謹慎的試探將自己熟知的名諱全喊一遍，依舊無人應答。
這才抬頭朝空中道：“姑姑！我知道你回來了！”
這其中必然有賭的成分，但狐岫凝想著，族長前輩遲遲不露面，必然是有情況阻攔了他的腳步。
而能讓鳳族族長停留的，據她所知，目前只有狐九、毒蛇道和虎破子三位六重大妖。
毒蛇道和虎破子至今不敢來狐九的地盤撒野，想當年狐九帶著狐岫凝初次駕到一路殺。
擋路者，死！
攔路者，更是死無全尸！
殺著整片森林不敢反抗，所有的妖都記住了那幾天，空氣中彌漫著紫霧，吸入一點便會神志不清，敵我不分……遍地尸體，血流滿地。
狐岫凝前世今生都未見過那種場景，反胃了整整一個多月，直到血腥味逐漸消散反胃的癥狀才有所緩和。
狐九在毒蛇道和虎破子嘴中奪下四分地盤，其中便有鳳族聚集。
一陣落葉飄零，身姿卓越的女人踩著枯葉緩緩降落。
這張傾國傾城的臉看了數次也不覺得膩，一雙狐貍眼勾人心魄，睫毛輕顫幾下，可面上卻是冷若冰霜，薄唇緊抿，似是隱約有些不耐。
“閉嘴。”
說出來的話也讓人心涼嗖嗖的。
狐岫凝乖巧的閉上嘴巴，端正坐姿。
狐九走到她的跟前，眼中幼狐的毛發被血液黏成一塊，混著泥土，像一只流浪的小獸。
她微微皺眉，不悅道：“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雖是疑問，但狐岫凝能聽出語氣中的斥責之意，她低下頭，耳朵也隨著垂下來。
面對夫子的刁難時，她能思考對策，與族長也能游刃有余的對話，可面對最親近之人，狐岫凝連反駁質問的勇氣都沒有。
你為什么丟下我三十余年不管不顧？
你這些年都去了哪里？
這些問題她憋在心底，面上不敢顯露分毫。
兩只眼睛死死盯著狐九，生怕一個不注意，狐九再次消失個五十年，把她丟在這里一個人。
“說話，啞巴了？”
兩只秀氣的眉毛似乎要連成一條直線，狐九揉了揉眉心，伸手掐訣收回法寶。
能活動后狐岫凝化為人形，白發少女微微側身，濃密的長發隨意編成麻花辮搭在肩頭，頭發插著一朵小紅花，似乎她也意識到了不妥，趁著狐九不注意，偷偷拿下來攥在手心。
跟在狐九身后，不過狐岫凝依舊不言一發。
距離上次正式見面已經過了五十年，這期間狐九時不時會回來在遠處看一下狐岫凝的狀況。
但現在近距離一看，才發現小姑娘身材苗條的厲害，不像她離開時渾身肉嘟嘟的，五官除了一雙眼睛像母親，其余的都像父親，性格倒是集齊了父母的所有缺點。
她深深嘆了口氣，不再管身后的小尾巴。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夫子的住所處停下，狐岫凝遠遠的便看到白日冷漠的夫子此時帶著笑容出來迎接，似是早知道狐九的到來一般。
那一刻狐岫凝將所有的事情全部串聯在了一起。
果然如此，若是沒有上面的人授意，夫子怎么會如此針對她。
可是，為什么？
狐岫凝想不明白，為什么狐九費心費力只為了打壓她。
“魅影尊者，岫凝這孩子有長進了。”
夫子伸手，將二人請進屋內。
一眼望去，陳設十分簡單，幾塊石頭拼湊起來的石桌，五、六把石椅隨意擺放在石桌附近，就一張床看起來十分舒適，各種顏色的毛毯疊在一塊。
狐岫凝神色厭厭，她感覺這五十年的等待像是一個笑話，所有人都知道，都在看她的笑話。
只有茉莉不會笑話她。
“吾看著倒還是那鬼樣子。”狐九喝著夫子遞來的茶，毫無感情說著。
夫子一時猜不透她的意思，心中想著事情，臉色嚴肅起來，眼神示意狐岫凝出去。
狐岫凝雖心有不滿，卻還是裝著樣子淡笑著問狐九：“那我出去了？”
“嗯。”
夫子對著狐岫凝的背影，眸色沉沉。
他的任務是激起狐岫凝的活力，澆滅狐岫凝的善心。
這個小丫頭他見的第一面就發現她渾身彌漫著死氣，于是狐九便給他下達了任務。
但是過程如何，他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必須一一按狐九的話來，他也只好聽話照做。
以外界的壓力，逼迫狐岫凝突破自我。
這是想突破什么自我？照他看來，狐岫凝是有些愚蠢的善良，也容易心軟，但總不能逼成鐵人。
他想起面前這位大人說過的話。
“小凝兒您多費心了，若是……若是改不掉，那就只能放她獨自去面對這塵世了……”
女人輕言，明明是整個大陸赫赫有名的魅影尊者，強者榜上前十，面對孩子卻束手無策。
夫子睜開眼。
獨自面對塵世，也要能先出得去，他們這些妖族被封入希望之洲上千年，外有無盡沙漠，如何能出得去？
但面前的可是魅影尊者，應該有自己的一套方法吧。
……
蠅蟲飛舞，狐岫凝揮揮手，趕走擾人的蚊子。
屋內他們二人設了陣法，狐岫凝聽不到任何信息。
妖族不擅長人類創造出的煉丹，布陣之類的輔助性技藝，可耐不住她們有靈石買陣法盤。
大概過了一刻鐘，狐九腳步輕快走出來，看向狐岫凝時也不再冷冰冰的。
狐岫凝對狐九的情感五味復雜，不知道該說討厭她還是說辛苦了，索性什么都不說，低著頭跟在她的身后。
“姑姑，我有一個朋友……”狐岫凝知道自己的實力不足，只好求助狐九。
“茉莉？”
沒想到她已經知曉，狐岫凝眼前一亮，忙點頭：“對，姑姑能不能帶我去找找？”
狐九停下腳步，側過身有些好笑：“為什么我要幫你？”
這個問題打的狐岫凝措不及防，于是她仔細想了想，反問回去：“那姑姑你怎么才能幫我？”
“我不會幫你。”
“如果……”
“沒有如果，我不會幫你。”狐九看著眼前少女稚嫩的臉龐，語氣冷淡，“收起你那沒用的善心，她人如何不關你的事。”
聽到這，狐岫凝想反駁，卻想到了這五十年的施壓，她輕笑一聲：“嗯，我知道了，姑姑。”
笑容中有多少無奈，有多少迷茫，她也不知道，只是感覺好像沒辦法了。
狐九定定的看了狐岫凝幾秒，眸中的失望一閃而過：“你不懂這個世界的殘酷，你跟你娘性格倒是相似，一樣的愚蠢。”
“若你執意如此，我不會過多阻攔，我只有一個要求，三日內突破至三重境界。”
眼下狐岫凝剛剛突破到二重境界，若是再繼續突破，怕是會損傷根本。
狐九的一雙慧眼自然看得出她境界還不穩固。
用這種方式阻撓她嗎？
深夜，狐岫凝發現她被困在了她的房子中，一怒之下拔了幾根靈草塞嘴里，她無法反抗，見識過姑姑的實力，絕對的實力壓制，根本就沒有半分辦法。
若是今日未發生這些的事情，狐岫凝對狐九是百分百的信任，但是現在。
妖的親緣淺薄，即使她們曾經一起生活三十年，可狐九的做法還是寒了狐岫凝的心。
希望之洲遍地草藥，狐岫凝剛剛吃的這幾根草就是有助于固本培元的良藥，希望不會傷的太重。
爬上陪伴自己五十年的床，開始沒日沒夜的修煉。
時間流逝宛如流星，這幾日狐岫凝沒去學堂，終是在最后一天成功突破至三重下層境界。
晉升的很容易，雷劫，心劫……都沒有。
大拇指抹掉嘴角溢出的血，狐岫凝趕緊壓制體內躁動的妖力。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修為只是一個擺設，過不了多久就會跌落下去。
狐岫凝深呼吸幾下，勉強壓下在經脈中亂竄的妖力。
起身剛要打開門，沒想到狐九先一步前來，手中拿著卷軸，抬頭望天。
聽到聲音，她抬眼看過來。
“這是部分無盡沙漠的地圖和丹藥陣法，你收好就走吧。”
狐九丟下這句話，剎那間身影消失不見。
狐岫凝還沒來的及說話，她一手握著儲物袋，一手拿著卷軸，手心滾燙。
余光里，一道刺眼的金光吸引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