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關閉的巨響余音還在耳畔嗡鳴,沈千里撲倒在滾燙的沙地上,粗糙的沙礫摩擦著裸露在外的臉頰和手掌,帶來火辣辣的刺痛。
她掙扎著爬起來,回頭望了一眼那堵隔絕生死的巨大合金城墻。冰冷,沉默,如同巨獸的脊背。貝薇薇那淬毒的話語和快意的眼神深深映在她的腦海中。
沈千里對著關閉的城門,抬起手比出了一個“國際友好”手勢。
去尼瑪的。
屈辱和憤怒感如同風暴般在腦內盤旋,但沈千里很快壓制了下來。
必須離開這里!城門附近是禁區,逗留只會引來守衛的射殺或者……更糟的東西。
沈千里咬緊牙關,拖著灌了鉛般沉重的雙腿,朝著遠離洛城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
她緊緊抓著懷中的挎包,意識里依舊能感應到破爛屋的存在。
還沒有那么糟糕,至少該感謝貝薇薇虛偽的善意,沒有剝奪走她的所有財物。當然,她們都以為那只是一袋垃圾。
只有沈千里自己知道,至少,她提前費心偽裝用一大團苔蘚包裹著的窩窩頭還在。
一共四個,至少能解決兩天的伙食了。
還沒有那么糟糕,只是出其不意的將她離開洛城的計劃提前而已。
***
糟糕透了!
腳下的沙地松軟滾燙,每一步都耗費巨大的力氣。沙丘連綿起伏,單調的黃褐色延伸到天際,沒有任何參照物,只有灼熱的風卷起沙礫,抽打在臉上,帶來細密的疼痛。
陽光失去了云層的阻隔,毫無憐憫地傾瀉下來,毒辣得如同燒紅的針,刺穿著她單薄的、沾滿泥污的衣物,灼燒著皮膚。空氣干燥得像是被烘烤過,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滾燙的沙塵,灼燒著喉嚨和肺部。汗水剛滲出毛孔,瞬間就被蒸發殆盡,只在皮膚上留下一層黏膩的鹽霜,帶來更深的灼痛和干渴。
躲在石頭后面捱過了夜晚的冷風,沒想到白天更難捱。
水一開始就在她的儲存計劃里,但是誰能想到在她還沒有找到封閉的容器之前,就被趕出了洛城。
沒有水,雖然餓但那窩頭干巴巴的硬噎了半天才噎進去一個。
現在比起餓,更覺得得渴!難以想象的渴!喉嚨像是被砂紙反復打磨,干裂得快要冒煙。胃部因為饑餓和脫水而劇烈地抽搐著。
時間失去了意義。頭頂的烈日從刺目的白金色,逐漸西斜,染上了橘紅,但熱度絲毫未減。
沈千里的嘴唇早已干裂出血,凝結成暗紅的痂,又被新的裂口撕開。眼前開始陣陣發黑,視野邊緣出現晃動的光斑。每一次呼吸都變成痛苦的拉扯,肺部如同破舊的風箱。身體的力氣正在被無情的陽光和干渴迅速抽干。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該往哪里走。意識開始模糊,雙腿機械地向前挪動,卻越來越慢。世界在旋轉,滾燙的沙地仿佛變成了粘稠的泥沼,要將她吞噬。
“撲通!”
膝蓋一軟,她再也支撐不住,重重地跪倒在沙丘的斜坡上。滾燙的沙礫灼燒著膝蓋的皮膚。她試圖用手撐地爬起來,手臂卻軟得如同面條,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臉頰貼在滾燙的沙子上,皮膚被燙得生疼。
完了嗎?就要這樣死在這里了嗎?像貝薇薇詛咒的那樣,被黃沙活埋?
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淹沒了她。
不!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得這么窩囊!不能如了那個女人的意!
一股強烈的不甘和求生的本能,如同回光返照般猛地從靈魂深處炸開!
就在這瀕死的恍惚間,一種奇異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浮現——她的“直覺”。那并非清晰的指引,而是一種模糊的、強烈的方向感,如同溺水者看到遠方一根漂浮的稻草。
左邊!往左邊去!
那感覺如此強烈,壓倒了身體的衰竭感。沈千里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住左前方。那里,一座風化嚴重的巨大巖石山丘矗立在沙海邊緣,嶙峋的怪石在夕陽下拉出長長的、扭曲的陰影。
去那里!陰影!陰影意味著…可能有…遮蔽…可能有…一絲生機!
求生的欲望榨干了身體最后一點潛力。她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手腳并用地掙扎著爬起來,像一個醉漢,又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嬰兒,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朝著那片巖石陰影的方向撲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次跌倒都幾乎耗盡最后的意志。肺部如同被火焰灼燒,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腥味。眼前的黑影越來越重,耳畔只剩下自己如同破風箱般粗重的喘息和心臟瘋狂擂鼓般的跳動。
近了…更近了…
她幾乎是滾進了巖石山丘腳下最大的一道巖石裂縫里!
一股陰涼潮濕的氣息瞬間包裹了她灼熱的身體,如同久旱逢甘霖。與外面煉獄般的灼熱相比,這狹窄縫隙里的溫度簡直如同天堂!
巖洞內散發著陰冷潮濕、帶著濃重土腥和巖石粉末味道的空氣。這氣味算不上好聞,甚至有些刺鼻。但沈千里癱在地上,無比感激地汲取著這難得的陰涼,身體的疼痛和脫水帶來的眩暈感并未立刻減輕,但至少,那致命的烘烤感消失了。
巖縫內部比入口看起來要深一些,形成一個狹長而不規則的小巖洞。洞頂不高,光線從狹窄的入口透入,勉強照亮了附近一小片區域,再往里便是濃得化不開的幽暗。巖壁布滿風蝕的紋理和歲月剝落的痕跡,觸手冰涼。
她的目光無意識地掃過巖洞內部粗糙的地面。洞底堆積著厚厚的、不知積攢了多少年的細沙和碎石,還有一些被風卷進來的枯枝敗葉的碎片。
就在這時,一片小小的、不自然的反光,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什么?
在靠近巖壁根部的沙土里,似乎半埋著什么金屬的東西。
她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朝著那點光澤爬了過去。
在巖縫最深處,一個被陰影完全籠罩的角落里,半掩在沙土中的,是一個布滿紅褐色銹跡的金屬瓶子!像是舊世界遺留下來的某種飲料瓶,瓶身扭曲變形,瓶蓋早已不知所蹤。
瓶子里,殘留著大約小半瓶渾濁的、暗紅色的液體!那液體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詭異的光澤,散發出一種難以形容的、混合著鐵銹、泥土和某種淡淡甜腥的怪味。
水?!!
她幾乎是撲了過去,顫抖著雙手捧起那個銹跡斑斑的瓶子。瓶身冰冷粗糙,沉甸甸的。她迫不及待地將瓶口湊到干裂出血的唇邊。
這絕對不是干凈的水!
理智在尖叫著警告。它可能充滿致命的細菌、寄生蟲、重金屬……任何一樣都足以讓她在瞬間斃命。
但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在渴望著生命之源,水!水!水!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濃重鐵銹味和土腥味的液體涌入喉嚨。味道糟糕透頂,甚至帶著一絲詭異的甜膩感,刺激得她喉嚨發緊,胃部一陣翻騰。但她顧不上了!她貪婪地、小口小口地吞咽著這渾濁的救命液體,如同在吮吸瓊漿玉液。
也許這水會讓她斃命,但她知道不喝的話,她的身體也根本撐不下去了。
冰冷的液體順著食道滑下,暫時緩解了那幾乎要將她焚毀的干渴。雖然只有小半瓶,卻像甘霖般滋潤了她瀕臨枯竭的生命力。
意識稍微回籠,身體因為補充了水分而恢復了一絲微弱的力氣。她靠在冰冷的巖壁上,劇烈地喘息著,手里依舊緊緊攥著那個救了她一命的銹水瓶子。
就在這時,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感覺在她意識深處悄然浮現。仿佛有某種無形的“東西”被激活了,開始從沉睡中蘇醒,在她腦海的虛空中構建著某種框架。一個微弱的、冰冷的、毫無感情的提示音,如同幻覺般在她意識中響起:
【星靈鏈接檢測中…宿主生命體征符合最低閾值…】
【‘末日直播系統’載入程序啟動…】
【倒計時:00:59: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