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里在部落里沒有目的閑逛，忽然注意到薩滿奶奶正站在不遠處的古樹旁，似乎早就在等她。

“早安，孩子。“薩滿奶奶的聲音如同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睡得可好？“

沈千里微微鞠躬：“早安，薩滿奶奶。托您的福，睡得很安穩。“

老婦人笑著說：“那陪我走走吧。“

沈千里點頭跟上薩滿奶奶的步伐，兩人沿著部落邊緣的小徑緩步而行。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沈千里，“薩滿奶奶突然停下腳步，轉向她，“你有沒有想過留下來？成為古樹部落的一員？“

沈千里猝不及防，完全沒想到薩滿奶奶會突然這樣提議：“我...什么？“

薩滿奶奶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容：“廢土上的生活一定很不容易吧，你一個女人漂泊太久，像一片無根的落葉。但在這里，你可以找到歸屬。“

古樹部落雖然不大，但每個人都井井有條的進行著編織、打獵的工作，她時常看到孩子們無憂無慮的奔跑笑鬧著的場景。

每當這時，腦子里都會產生出一種穿越回原來世界的錯覺。

這樣平靜的生活，確實與她漂泊不定的過去形成鮮明對比。

“我...很感謝您的邀請，“沈千里謹慎地選擇著詞語，“但我對你們的傳統了解不多，恐怕...“

“你擔心無法適應我們的生活方式？“薩滿奶奶睿智地接過話頭，“其實很簡單，只需遵循兩條法則：奉獻的精神，和自然的規律。“

她指向正在勞作的部落成員：“看那個正在修補狩獵工具的男人。他不會問'狩獵能給我帶來多少獵物'，而是想'這工具能讓多少人不挨餓'。這就是奉獻的精神。“

又指向遠處正在教導孩子們辨認草藥的老者：“而他傳授知識時，不會違背植物的生長周期。知道何時采集，何時休養，這就是自然的規律。“

沈千里若有所思：“在這個世界，外面的人們似乎更多是想如何獲取最多，而不是給予。“

“所以你們總是饑餓，“薩滿奶奶輕聲說，“不是胃的饑餓，是心的饑餓。“

兩人走到古樹下，薩滿奶奶示意沈千里觸摸樹干。當她的手掌貼上那粗糙的樹皮時，一種奇特的溫暖從指尖傳來，仿佛能感受到某種脈動。

“古樹選擇了你，“薩滿奶奶神秘地說，“就像它多年前選擇了我們祖先一樣。這不是偶然，而是命運。“

沈千里收回手，心跳如鼓：“您是說...這棵樹真的有意識？“

“就像河流知道流向大海，候鳥知道遷徙路線一樣。“薩滿奶奶點頭，“萬物都有其靈性，只是大多數人都忘記了如何去傾聽。“

她拉起沈千里的手：“不必現在就回答。參加今天的豐收祭典吧，感受部落的生活。在你離開之前，我等著你的決定。“

沈千里望向那棵參天古樹，心底里那絲奇怪的感覺再度浮現。

但那感覺像一掠而過的風一樣，在她尚未抓住之前，就消失了。

***

暮色四合時，古樹部落中央的空地上已燃起三堆呈三角形排列的篝火。沈千里站在人群邊緣，看著部落老老少少們穿著色彩鮮艷的獸皮服飾，臉上涂抹著用礦石和植物汁液調制的彩繪，在火光映照下如同古老壁畫中走出的先民。

鼓聲響起，低沉渾厚，仿佛直接敲在人的胸腔上。三長兩短，循環往復，老人吟唱起古老的歌謠，歌謠仿佛蘊含著某種神秘的信息。

獻以骨血，沃其深根，

千載青蒼，眠于春墳。

葉絡藏星，枝垂天恩，

朽身化露，重哺晨昏。

——林間客啊莫追問，

何者為泥，何者為魂？

但折一木，需還一春，

自然垂首，方得永恒。

“這首歌謠是“折枝祭“，傳說先民們原來都是伐木者，每到舉行豐收祭典時，必在月夜埋下自己的頭發或血液，以謝樹木生靈。*

小雨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女孩今天格外漂亮，發間編織著新鮮的花環，額頭上用赭石畫著一片樹葉的圖案。

原先的伐木者后人，如今卻信奉古木為神，真是有趣的反差。

沈千里不禁想。

人群自動分開，薩滿奶奶緩步走向中央的古樹。她今晚的裝束比平日更加隆重——白色長發披散，頭頂戴著由鹿角和羽毛制成的冠冕，脖子上掛滿各種獸牙與晶石串成的項鏈。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中那根骨杖，頂端鑲嵌著一顆在火光中泛著幽綠色光芒的寶石。

“古樹之靈，聆聽子民的祈禱！“薩滿奶奶高舉骨杖，聲音雖沙啞卻穿透力極強，“春種秋收，皆承恩澤；夏長冬藏，俱蒙庇佑！“

部落眾人齊聲應和：“感恩賜予！“

隨著薩滿奶奶的骨杖劃破夜空，奇異的事情發生了——古樹樹干上那些神秘的符號開始泛出淡淡的藍綠色螢光，如同呼吸般明滅。沈千里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后退半步，卻撞上一個堅實的身體。

“小心。“刀客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后，聲音低沉。

沈千里轉頭想問他原先說不來怎么又改了主意，卻發現刀客的眼睛死死盯著發光的古樹，瞳孔中映照著那詭異的藍綠色光芒，表情有一瞬間柔和下來。

他似乎是在……懷念？

沈千里心中頓生疑惑。

刀客在懷念什么，那藍綠色螢光是否曾經在別處見過？

遠處，大叔抱著雙臂站在陰影里，目光冷冷地注視著沈千里和刀客。

“大叔。“小雨發現了大叔的身影，興奮地撇開了沈千里向他奔去。

薩滿奶奶開始繞著古樹行走，每一步都精確地踏在特定的位置，骨杖在地上留下發光的痕跡。

她停在古樹正前方，雙手捧起一個用新鮮樹葉編織的碗。她吟誦著冗長復雜的咒文，語速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高。突然，古樹最粗壯的一根枝干劇烈搖晃起來，盡管夜空中沒有一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