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裝滿水的罐子？“小雨乖乖低頭思索，突然“啊“了一聲，“所以刀客大叔從來不哭！他這里——“小手按在自己胸口比劃，“肯定已經裝滿了好多好多...“

大叔忽然咳嗽了起來，沈千里忍不住牽起了嘴角。

“那沈姐姐呢？“小雨突然轉身，手指戳了戳她的心口，“這里的罐子，空著還是滿著？“

沈千里愣住了。風掠過沙丘，拂起額前的發絲掠過眼睛。她正要開口，小雨卻突然撲上來抱住她的脖子，小腦袋埋在她肩窩里悶聲說：“沒關系，我可以分你一半！我的罐子...我的罐子還空著一大半呢！“

孩子的體溫透過粗布衣衫傳來，暖得發燙。沈千里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胸腔里輕輕搖晃，像是即將溢出的泉水。她抱緊小雨，發現小雨原來竟然那么瘦小，她總是會被小雨表現出來的成熟懂事而忽略她還是一個孩子的事實。

***

野豬肉切成粗條，抹上辣椒鹽和巖糖。

沈千里將最后一條野豬肉掛上枝椏，巖糖熬成的紅色糖水順著肌肉紋理緩緩滑落。

刀客蹲在火堆旁，鍋鏟在指間轉了個圈，油脂融化“滋啦“作響，香氣瞬間彌漫。他精準地挑起一塊微微卷邊的肉條。

“第三塊，翻早了。“他皺眉盯著滲出的肉汁，神色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凌厲。

沒想到刀客不僅嘴叼，制作食物的標準也可以媲美廚神了。

沈千里噗嗤笑出聲，隨手撿起根木棍戳了戳火堆：“熏肉而已，不用那么高的標準吧。“

鐵鍋在火堆上發出“滋滋“的歡快聲響，沈千里用木勺刮下一塊乳白的肥豬肉，看著它在滾燙的鍋底迅速蜷縮成金黃的油渣。

沈千里手腕一抖，肉塊在空中翻了個身，在熱油中翻滾的肉塊邊緣漸漸泛起焦糖色的波紋，像穿著金色裙擺旋轉的舞者。

當辛辣的香料撒入鍋中時，被香味吸引湊近來看小雨猛地向外打了個噴嚏。

紅薯塊撲通撲通跳進沸騰的湯汁里，再放入野菜和野菌和蘑菇。

半小時后，鍋中的湯汁收成濃稠的金棕色，紅薯邊緣呈現出蜜糖般的透明感。當沈千里掀開鍋蓋的瞬間，香氣瞬間四溢。

忙活了幾個小時，一頓不錯的午接近晚餐就完成了。

主菜是雜燴豬肉湯，燉煮了半小時，湯汁濃稠，紅薯軟糯，肉香四溢。還有新烙的玉米餅作為主食。

而其余的食材都被制作成了干糧，有煙熏豬肉條、玉米糖餅、野果酒漬蘑菇、巖糖塊、野菜野菌干、紅薯干和最廢土上最普通的窩窩頭（雖然味道不怎么樣，但主要是個大頂飽，并且是在廢土上在外時最不會引人注目的食物）。

***

飯后，沈千里和小雨坐在樹旁休息。

小雨往她身邊蹭了蹭，陶碗里的水晃出來幾滴，在沙地上留下深色的圓點：“那...你的家是什么樣子的？“

“很小，很舊。“沈千里瞇起眼睛，像是在回憶，“墻上總是有裂縫，下雨天會漏水。一到晚上就是各種蟑螂老鼠不知名生物會突然間竄出來，但是...“她的聲音柔和下來，“窗臺上永遠擺著一盆花，是我爸爸種的。門簾上永遠在每一個季節更換成不同的圖案，老媽總是說應該要趕潮流……“

沈千里的聲音忽然哽咽，她仰起頭努力憋回了不聽話的眼淚。

小雨的眼眶紅了起來，從小失去父母的她一眼就看出沈千里是在思念家人，她抱住了沈千里的胳膊。

“沈姐姐，你家聽起來好好啊，能帶我去嗎？”

沈千里的呼吸一滯。她低頭看著小雨認真的小臉，那上面還沾著今天做飯時蹭上的面粉。

“小雨……“她輕輕放下水碗，“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家在很遠很遠的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回去的路。甚至可能永遠也回不去了，你還會想去嗎？“

遠處傳來大叔呼喚小雨的聲音。小女孩跳起來，卻突然轉身抱住了沈千里的手臂，把臉埋在她的衣袖里悶悶地說：“不管哪是哪兒，只要沈姐姐想去的地方，小雨也想一起去，我們約好了的，沈姐姐不能反悔。“

沈千心頭一暖。她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小雨亂蓬蓬的頭發：“嗯，約好了。“

***

夜風卷著黃沙，金屬古樹的防護罩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部落的人滿身疲憊的回來，大多已經睡去，只有守夜的幾個獵人圍著微弱的篝火，低聲交談。

小雨蜷縮在新建的草棚里，翻來覆去睡不著。忽然，草簾被輕輕掀開，老鐵匠那張布滿皺紋的臉出現在陰影里。

“小雨，出來。“他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聽見。

小雨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爬出來。“鐵匠爺爺？這么晚了……“

老鐵匠粗糙的大手抓住她的肩膀，眼神復雜。“聽著，丫頭，有些事你得知道。“

小雨眨了眨眼，困意一下子散了。“什么事？“

老鐵匠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沈千里和刀客的破爛屋，確認沒人注意這邊，才低聲道：“沈千里那丫頭，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留在部落。“

小雨愣住了。“……什么？“

“她騙了你。“老鐵匠的聲音又冷又硬，“她根本不在乎我們，也不在乎你。“

小雨的胸口突然悶得發疼，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不、不會的……沈姐姐她……“

老鐵匠冷笑一聲：“她從來就沒告訴過你她要離開部落吧，她對你的好，對我們部落的好都是假裝出來的。我看她說不定一開始就是想要搶奪古樹，所以才暫時留下來的。“

“沈姐姐不是這樣的人。”

小雨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但她倔強地咬著嘴唇，不肯讓它掉下來。

老鐵匠粗糙的拇指抹過她的眼角，語氣忽然軟了幾分：“傻丫頭，爺爺不是要你恨她。但你要明白，這世上有些人，看著對你笑，心里算盤打得比誰都精。爺爺之前挾持你是爺爺的不對，可是，我們才是你的家人啊，那些外人，永遠也不會對你有真心的。“

遠處，破爛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刀客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下，似乎朝這邊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