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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生命峰值

第八章:風中之燭與無聲的告白

懸崖孤堡,成了時間之外的一座墳墓。

蘇曉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大笨蛋”的余音,仿佛還在冰冷的大理石墻壁間回蕩,又似乎已被窗外永恒不息的海浪咆哮徹底吞沒。鋼筆滾落地面發出的那聲輕響,是這巨大死寂里唯一的、微弱的漣漪,隨即也歸于湮滅。

林默維持著癱坐在輪椅中的姿勢,面朝那片單向玻璃外無邊無際的、吞噬了最后光明的黑暗。淚水無聲地滑落,在深藍色日記本粗糙的封面上留下蜿蜒的濕痕,又迅速變得冰涼。身體的劇痛和胸腔深處撕裂般的窒息感,此刻竟被一種更深沉、更徹底的麻木所覆蓋。那是一種靈魂被抽空后,僅剩軀殼面對虛無的茫然。

他親手關上了門。

關上了光。

也關上了…自己。

倒計時在視野的左上角,如同永不疲倦的惡魔之眼,猩紅地跳動著:

【19天23小時58分41秒…40秒…39秒…】

時間的沙漏,冷酷地繼續傾瀉。

身體的崩壞,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在孤寂中加速。劇痛不再是間歇性的浪潮,而是變成了永恒的、低沉的背景嗡鳴,像無數根生銹的鋼針,日夜不停地扎刺著他衰敗的神經。清醒的時間被急劇壓縮,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隨時可能熄滅。更多的時候,他沉淪在由止痛藥和衰竭帶來的、光怪陸離的昏沉與短暫失覺中。

輪椅成了短暫的過往。他的世界,徹底縮小到了主臥那張連接著各種管線、如同刑具般的高級醫療床上。透明的氧氣面罩幾乎長在了他臉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罩壁上留下短暫的白霧,隨即又迅速消散,如同他流逝的生命。強效鎮痛泵持續不斷地將冰冷的液體注入他枯瘦的靜脈,試圖麻痹那無休止的痛楚,卻只帶來一種更深的、靈魂與肉體剝離的虛浮感。

看護(沉默者)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他們如同設定好程序的幽靈,只在需要更換藥袋、清理污物、調整設備時才會無聲地滑入房間,動作精準、高效、不帶一絲多余的情感。他們的觸碰是冰冷的,眼神是空洞的,仿佛面對的只是一臺需要維護的復雜機器。林默早已不再與他們有任何交流,甚至連眼神的交匯都吝于給予。他的世界,只剩下疼痛、昏沉、窗外變幻的海天,和那本…越來越沉重的日記。

生命的終局,如同懸崖外鉛灰色的海平面,清晰可見。他異常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切。在難得的、相對清醒的短暫間隙,他冷靜地通過加密通訊,完成了與世界最后的訣別。

“所有非日記的電子記錄…全部…物理銷毀。”聲音透過氧氣面罩傳出,嘶啞而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屏幕上,“守夜人”最后的指令發出,硬盤被低格,云端數據被徹底抹除。那個曾攪動風云的“交易者”林默,在數字世界徹底湮滅。

“指定日記本…及密碼…在…約定時間…轉交蘇曉。”律師在屏幕那端沉默地點頭,眼神復雜。這份囑托,沉重如山。

“別墅…及剩余資產…按…預設方案處理。”他不在乎身后事,只在乎那份“晨曦”能否永恒運轉。

做完這一切,他仿佛卸下了最后一絲與塵世的牽連,身體和精神都陷入更深的疲憊。他閉著眼,在鎮痛泵帶來的短暫麻木中沉浮。

然而,即使在意識混沌的邊緣,即使在劇痛撕扯得他幾乎無法思考,一種近乎本能的“執念”,如同深埋在灰燼下的最后一點火星,頑強地灼燒著——蘇曉。

他無法再通過“守夜人”窺視她的生活,那已成為禁忌,也是他自我懲罰的一部分。但那份渴望,并未因隔絕而消失,反而在死亡的陰影下,發酵得更加濃烈、更加…絕望。

“望遠鏡…”在一次短暫的清醒中,他對著空氣嘶啞地吐出這個詞。

看護沉默地執行。別墅最高處的觀景平臺,那架高倍率、帶電子穩定功能的專業天文望遠鏡被小心地架設起來,調整好角度,對準了…遙遠大陸的方向,對準了那座埋葬了他所有平凡夢想和卑微愛戀的城市。

他被裹在厚厚的毛毯里,用輪椅推上了平臺。凜冽的海風瞬間穿透衣物,帶來刺骨的寒意,卻也讓昏沉的頭腦獲得了一絲病態的清明。他顫抖著,冰冷麻木的手指幾乎握不住目鏡的調焦旋鈕。看護在一旁協助,將冰冷的金屬物湊近他深陷的眼窩。

視野里一片模糊的晃動。電子穩定系統啟動,畫面逐漸清晰。然而,超遠距離的觀測,加上大氣擾動,呈現出的只是那片大陸模糊的輪廓,和城市上空氤氳的、代表人類活動的光暈。沒有具體的街道,沒有熟悉的地標,更沒有…那個魂牽夢縈的身影。

他像一個固執的孩子,貪婪地、徒勞地在那片模糊的光暈中搜尋著。他知道,她就在那光暈下的某個角落,呼吸著,生活著,或許…已經漸漸將他遺忘。這個認知帶來尖銳的痛楚,卻又夾雜著一絲病態的慰藉。

這樣就好…忘了我…好好活著…

他看了很久,直到冷風吹得他劇烈咳嗽起來,眼前陣陣發黑,才無力地垂下頭。望遠鏡被撤走。他被推回室內溫暖的死寂中,身體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

那本深藍色的日記本,成了他唯一的救贖,也是唯一的刑具。在每一個意識相對清晰的碎片時間里,在鎮痛泵帶來短暫喘息的間隙,他都會讓看護將日記本和那支沉甸甸的鋼筆放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書寫變得異常艱難。指尖的麻木和無力讓筆跡歪歪扭扭,如同孩童的涂鴉,又像是垂死者的掙扎。字跡時而工整,時而狂亂,力透紙背的劃痕與虛浮無力的拖曳交錯,淚痕暈開的墨漬如同永不愈合的傷口,斑駁地布滿紙頁。

日記的內容,不再是冷靜的記錄,而是洶涌決堤的洪流,是無數封永遠無法寄達的…情書與遺言:

“蘇曉,今天窗外有陽光,很淡,像被海水稀釋過。這讓我想起…你第一次對我笑的那天。在圖書館,我幫你撿起掉落的書。你的笑容…比任何陽光都暖。我那時就想,如果能一直看到這樣的笑,該多好。可惜,我是個懦夫,連一句‘謝謝’都說得結結巴巴。”(字跡尚可辨認)

“…你知道嗎?便利店那次買彩票,我手心全是汗。不是因為可能中獎…是因為我偷偷計劃著,如果真中了,哪怕是小獎,我就請你吃一年的菠蘿包…然后…在某個陽光很好的下午,把最后一個菠蘿包遞給你的時候…鼓起勇氣…表白。”(筆跡開始顫抖)

“…我躲在陰影里,像個卑劣的竊賊,偷看著你的幸福。煙火下的你…真美。美得讓我心碎。那一刻,我偷來的‘巔峰’,像一座鍍金的囚籠。我站在籠子的最高處,離你那么近,又那么遠…遠得…仿佛隔著整個宇宙的塵埃。”(墨跡被淚水大片暈開)

“…推開你的那一刻,是我這輩子…做過最痛…也最懦弱的事。對不起,蘇曉。對不起…我太害怕了。害怕讓你看到我這具正在加速腐爛的軀殼…害怕讓你承受知曉真相后的絕望…更害怕…我死后,你會為我這樣的人…流淚。原諒我這個…懦夫吧。”(字跡狂亂,力透紙背,帶著深深的劃痕)

“…要幸福,蘇曉。一定要幸福。找個比我勇敢一萬倍的人…替我…好好愛你。讓他牽你的手,陪你看煙火,吃遍所有口味的菠蘿包…生兒育女,白頭偕老…只要你能平安喜樂…我這偷來的六十天…這腐爛的生命…便有了…最后的意義。”(字跡虛浮,斷斷續續)

日記本越來越厚,每一頁都浸透了悔恨、愛戀、絕望和最深沉的祝福。這是他唯一的懺悔室,也是他為自己構筑的,唯一的墳墓。

這一天,黃昏。

難得的,劇痛似乎蟄伏了片刻。夕陽的余暉,如同熔化的黃金,穿透厚重的云層,潑灑在狂暴的海面上,將翻滾的浪濤染成一片驚心動魄的金紅。整座懸崖孤堡,也被鍍上了一層悲壯而溫暖的光暈。

林默的意識處于一種奇異的清明之中。他讓看護將自己用輪椅推到了面朝大海的寬大露臺上。凜冽的海風帶著咸腥和夕陽的溫度,吹拂著他稀疏干枯的頭發,鼓起他身上的毛毯。氧氣面罩下,他灰敗的臉色似乎也被這霞光映照得有了些許生氣。

他拒絕了看護遞來的望遠鏡。只是微微抬起枯瘦得如同鷹爪般的手,指向遠方大陸的方向。看護沉默地調整輪椅角度,讓他正對著那片被夕陽染紅的天際線——那是蘇曉所在的方向。

夕陽如火,燃燒著最后的壯烈。海風呼嘯,卷起他稀疏的發絲。

林默渾濁的雙眼,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那個方向。夕陽的金輝落在他深陷的眼窩里,竟奇異地映照出一絲微弱的光亮。那光亮里,沒有痛苦,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虔誠的、濃得化不開的眷戀與悲傷。

他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一只手,顫抖著,試圖摘掉臉上的氧氣面罩。看護立刻上前一步,準備制止。林默用眼神阻止了他。那眼神里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請求。

看護猶豫了一瞬,最終退后一步,只是嚴密監控著旁邊的生命體征儀。

冰涼的塑料面罩被顫抖的手指艱難地取下。咸澀冰冷的空氣瞬間涌入肺腑,帶來一陣劇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他弓起身體,枯瘦的肩膀劇烈聳動,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將內臟震碎。看護緊張地盯著儀器屏幕。

咳嗽終于平息。他大口地、貪婪地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如同破舊的風箱。夕陽的金光,毫無遮擋地落在他慘白、枯槁、布滿病容的臉上。

然后,他抬起頭,再次望向那片遙遠的天際線。嘴唇,開始無聲地開合。

沒有聲音。只有嘴唇在霞光中,極其緩慢、極其清晰、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同一個口型:

“蘇——曉——,我——愛——你——”

每一個口型,都凝聚了他殘存的所有生命力和靈魂的重量。海風呼嘯著,卷走了所有可能的聲音,卻帶不走這凝固在唇齒間的、最絕望也最深沉的告白。渾濁的淚水,無聲地從他深陷的眼眶中洶涌而出,滾過布滿溝壑的臉頰,滴落在毛毯上,迅速被布料吸收,只留下深色的印記。

看護站在一旁,如同最忠實的背景板,面無表情地記錄著儀器上跳動的生命體征數據,對眼前這無聲的、驚天動地的告白儀式,毫無反應。

夕陽一點點沉入墨藍色的海平線,最后的光明迅速被黑暗吞噬。林默的口型還在繼續,直到最后一絲霞光徹底消失,直到他的嘴唇在黑暗中再也無法被看清。

他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頭無力地垂靠在輪椅背上。看護立刻上前,將氧氣面罩重新戴回他臉上。冰涼的氧氣涌入,帶來一陣短暫的眩暈。

生命體征儀上,幾個數字出現了危險的波動,隨即又在藥物的作用下緩緩恢復到一個相對平穩的、卻依舊孱弱的基線。

他被推回室內溫暖的死寂中。

日記本攤開在膝上,被看護小心地放好。鋼筆就在手邊。在新的一頁,他顫抖著,用盡最后一點清明,寫下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倒數第三天。蘇曉,晚安。希望你的夢里…沒有我這個膽小鬼。”

筆尖在最后一個字上停留了許久,留下一個濃重的墨點。終于,那支沉甸甸的鋼筆,從他冰冷、麻木、徹底失去力量的手指間,再次滑落。

“啪嗒。”

滾入床下無盡的陰影里。

他靠在輪椅中,面向著窗外徹底降臨的、永恒的黑夜,閉上了眼睛。只有氧氣面罩規律的嘶嘶聲,在死寂的房間里,如同最后的嘆息。

白肉蘑菇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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