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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巴黎褶皺里的時光戀人

第45章·法庭上的針腳(2)

她的聲音清亮,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在肅穆的法庭里清晰回蕩,“原告律師指控我們雇傭的裁縫沒有證書。是的,我們沒有那張紙。”她坦然地承認,目光掃過那三組巨大的照片。

“但我們有他們。”她指向第一張照片里西蒙的手,“這雙手,在巴黎最黑暗的歲月里,縫補過破碎的嫁衣,縫補過破碎的心。他教會我的,不是證書上的條款,是針尖如何傳遞溫度,是針腳如何承載尊嚴。”

她的目光移向第二張照片里伊薇特飛揚的身影:“我們有她。一件能讓她重新起舞的裙子,它的價值,難道需要一張紙來蓋章認證嗎?她穿上它時眼中的光芒,難道不比任何證書更能證明它的‘高級’?”她的話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被壓抑的激憤。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第三張照片上:“我們也有這位夫人。她穿著我們設計的衣服,不是因為證書,是因為它讓她在舉手投足間感到舒適與自信。真正的‘高級’,從來不是束之高閣的冰冷規則,而是讓每一個穿上它的人,感受到被尊重、被理解、被溫柔對待的熨帖!”

蘇黎的聲音微微拔高,帶著一種灼熱的信念:“‘東方褶皺’的每一件衣服,都不是流水線上的復制品。它是57位像西蒙先生這樣的手藝人,耗費超過1200個小時,一針一線,用他們畢生的經驗、對布料的敬畏、以及對穿著者需求的體察,共同縫制出來的!他們或許沒有工會頒發的那張紙,但他們有溫度!有傳承了幾代人的手藝!有對‘美’最樸素也最深刻的理解!這些,”她的目光如炬,直視著法官,“難道不比一張冰冷的證書,更能定義一件衣服的靈魂和價值嗎?”

她的聲音在法庭上空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旁聽席上鴉雀無聲,連記者都忘了記錄。原告律師張了張嘴,似乎想反駁,卻在那些照片和蘇黎灼灼的目光下,一時失語。

法官沉默著,深邃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那三組照片上,從西蒙老人布滿皺紋的手,到伊薇特飛揚的裙擺和笑容,再到貴族夫人優雅自信的姿態。時間仿佛被拉長,法庭里只剩下窗外隱約傳來的塞納河上渡輪的汽笛聲。

終于,老法官抬起眼,目光掃過原告席,再落回蘇黎和莫里斯先生身上。他拿起法槌,并未立刻敲下,而是用他那低沉而充滿威嚴的聲音緩緩說道:

“本庭聆聽了雙方的陳述,審視了所有證據。關于職業資質的爭議,工會的規則自有其歷史背景和考量。然而,”他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藝術創作與工業生產的核心價值,從來就不應被單一的標準所禁錮。真正的價值,在于作品本身所承載的情感、所傳遞的力量、以及它賦予穿著者的尊嚴與自由。”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三組照片上,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這些照片,以及證人的證詞,清晰地展示了‘東方褶皺’作品所蘊含的獨特生命力。它們證明了,技藝的溫度、對個體的尊重、以及將傳統智慧融入現代創新的精神,才是創造真正價值的核心。這些,絕非一張職業證書所能涵蓋或否定的。”

法槌終于落下,發出清脆而悠長的一聲——

“咚!”

“基于以上考量,本庭裁定:駁回巴黎時裝工會對‘東方褶皺’工作室的所有指控!訴訟費用由原告方承擔!真正的藝術,”法官的聲音斬釘截鐵,響徹法庭,“不該被僵化的規則所束縛!”

短暫的寂靜后,旁聽席上爆發出壓抑的歡呼和掌聲!支持者們激動地互相擁抱,記者們瘋狂地按動快門。小露捂著臉,淚水從指縫中涌出。莫里斯先生緊繃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釋然的笑意,他輕輕拍了拍蘇黎的肩膀。

蘇黎站在原地,身體微微晃了一下,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贏了。她看著法官,看著那些激動的面孔,看著照片上西蒙的手、伊薇特的笑、貴族夫人的從容,一股巨大的暖流和酸澀同時涌上心頭,眼眶瞬間發熱。這不是她一個人的勝利,是那57雙手,是那些渴望被理解的身體,是“活褶”哲學本身的勝利!

然而,這份勝利的喜悅還未來得及在胸腔里完全綻放,就被工坊小學徒米歇爾驚慌失措沖進法庭的身影瞬間凍結。

“蘇黎姐!不好了!”米歇爾氣喘吁吁,臉色煞白,一路撥開人群沖到蘇黎面前,聲音帶著哭腔,“祖母……祖母她咳血了!昏過去了!醫生……醫生說情況很危險,讓您立刻回去!”

仿佛一盆冰水兜頭澆下!法庭的喧囂、勝利的余音瞬間遠去。蘇黎只覺得心臟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幾乎停止了跳動。祖母!

她甚至來不及跟莫里斯先生多說一句,只倉促地點了下頭,抓起自己的手袋,轉身就跟著米歇爾沖出了法庭的大門。高跟鞋在空曠的走廊里敲擊出急促而慌亂的聲響,將身后所有的喧囂和光影都拋在了外面九月的陽光里。她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米歇爾那句“咳血了!昏過去了!”在瘋狂地回響。

莫里斯先生立刻反應過來,迅速收拾好文件,對小露沉聲道:“快跟上蘇黎小姐!這里后續我來處理!”

小露抹了把眼淚,用力點頭,追著蘇黎的身影飛奔而去。

法庭外的陽光有些刺眼。蘇黎幾乎是踉蹌著跑下法院高高的石階,米歇爾在旁邊焦急地引路。一輛出租車剛好停在路邊,米歇爾沖過去拉開車門,蘇黎幾乎是跌坐進去。

“瑪黑區,楓丹白露街7號!快!請快一點!”她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報出工坊的地址。

出租車疾馳在塞納河畔。窗外,九月初的巴黎風光旖旎,梧桐樹葉在陽光下閃爍著金綠交織的光澤,塞納河水波光粼粼,游船悠閑地劃過。但這一切在蘇黎眼中都失去了顏色,只剩下模糊的光斑和令人窒息的焦慮。她緊緊攥著手袋,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壓制內心的恐慌。祖母灰敗的臉、深陷的眼窩、細若游絲卻執著地叮囑“光要亮出去”的畫面,和剛才法庭上那三組充滿生命力的照片交替閃現,形成一種殘酷的撕裂感。

車子剛在工坊門口停穩,蘇黎就推開車門沖了出去,甚至忘了付錢(小露在后面處理)。閣樓的窗戶緊閉著,透出一種不祥的寂靜。

她幾步沖上狹窄陡峭的樓梯,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閣樓的門虛掩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濃重藥味撲面而來。

房間里光線昏暗。家庭醫生杜邦先生正站在床邊,神情凝重,手里拿著聽診器。祖母躺在舊床上,臉色灰敗得如同蒙塵的石膏,嘴唇毫無血色,呼吸微弱而艱難,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胸腔深處拉風箱般的嘶鳴。床邊的瓷盆里,赫然有一小灘暗紅色的血跡,觸目驚心!蘇黎只覺得眼前一黑,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幸好小露在后面扶住了她。

“杜邦醫生……”蘇黎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撲到床邊,緊緊握住祖母冰涼枯瘦的手,“祖母!阿黎回來了!您怎么樣?”

祖母的眼皮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似乎想睜開,卻終究沒能成功。干裂的嘴唇翕動著,發出極其微弱的氣音:“光……光……”

“祖母,我在!光會亮出去的!您看著,您一定要看著!”蘇黎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滾落,滴在祖母的手背上。她感到那雙手的冰冷和無力,一種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

杜邦醫生示意蘇黎到一邊,壓低聲音,語氣沉重:“蘇黎小姐,情況很不樂觀。肺部感染非常嚴重,引發了急性呼吸衰竭。咳血是肺部血管破裂……老太太年紀太大了,身體底子也耗盡了……恐怕……就在這一兩天了。我給她用了強心針和止血藥,但……你要有心理準備。她現在很痛苦,盡量讓她平靜些吧。”他輕輕嘆了口氣,拍了拍蘇黎的肩膀,留下一些藥物和醫囑,便悄然離開了。

“這一兩天……”杜邦醫生的話像冰冷的刀子扎進蘇黎心里。她看著床上祖母痛苦呼吸的模樣,看著那灘刺目的血跡,法庭上勝利的榮光瞬間褪盡,只剩下冰冷的絕望和無助。她才剛剛在法庭上為“東方褶皺”爭得了一線生機,才剛向祖母承諾過“光會亮出去”……命運卻如此殘酷!

小露端來溫水,蘇黎小心翼翼地用棉簽蘸濕祖母干裂的嘴唇。她坐在床邊的舊藤椅上,緊緊握著祖母的手,仿佛想將自己的生命力渡過去。時間在痛苦的呼吸聲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明亮的秋陽漸漸西斜,給閣樓染上一層凄涼的橘紅色。祖母偶爾會極其微弱地呻吟一聲,眉頭緊鎖,仿佛在與巨大的痛苦搏斗。

夜幕降臨,小露點亮了床頭一盞昏黃的臺燈。閣樓里只剩下祖母艱難的呼吸聲和蘇黎壓抑的啜泣。她不敢離開半步,生怕一錯眼,祖母就……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和等待中,樓下傳來郵差熟悉的搖鈴聲和小露簽收信件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小露輕手輕腳地上來,手里拿著一封米白色的航空信,信封上清晰地印著劍橋的郵戳。

“蘇黎姐,是程先生從英國寄來的信。”小露輕聲說,把信遞給她。

蘇黎麻木地接過信。是硯秋的信。在這個最黑暗、最無助的時刻,這封來自遠方的信箋,像一根脆弱卻溫暖的絲線,將她從絕望的深淵邊緣輕輕拉回了一點。她顫抖著手,撕開信封。

熟悉的字跡躍然紙上,帶著跨越海峽的墨香和秋意:

**“阿黎:**

**劍橋的秋意已濃,學院后園那棵巨大的楓樹,葉子紅得像燃燒的火焰,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今日路過,風過處,紅葉簌簌而落,如一場熱烈的雨。我拾了一片最完整的,夾在信中,愿你能感受到這份英倫的濃烈秋色。**

**論文已進入最后的校對階段,導師頗為滿意,言其‘見解獨到,文采斐然’。昨夜在圖書館通宵,窗外冷月如霜,忽憶起你曾說‘以神遇而不以目視’,深覺此境不僅在運針走線間,亦在治學求索之中。心神所至,規則、框架皆可破。**

**祖母身體可有好轉?并蒂蓮當已圓滿?心中甚念。工坊之事,想必勞神費力,然知你堅韌,定能妥善應對。萬望保重身體,勿要過于操勞。待此間事了,我便啟程歸去。**

**硯秋于劍橋三一學院**

**1965年8月28日”**

信紙中,果然夾著一片碩大的楓葉,紅得濃烈、張揚、毫無保留,葉脈粗獷有力,仿佛凝聚了劍橋深秋所有的熱情與生命力。蘇黎的指尖輕輕拂過葉片上凸起的脈絡,感受著那份跨越山海的、蓬勃的生命力。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滴落在鮮紅的楓葉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痕。

她將這片熾烈的楓葉,輕輕放在祖母枕邊,緊挨著之前那片邊緣已開始泛金的巴黎楓葉。兩片葉子,一片如火如荼,一片沉淀著金邊,在昏黃的燈光下靜靜依偎。她俯下身,在祖母耳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將信中的話語,連同自己所有的信念與祈盼,一字一句地低語:

“祖母,硯秋來信了……他說劍橋的楓葉紅得像火……他說心神所至,規則可破……我們的工坊……贏了官司……沒事了……您聽到了嗎?您一定要撐住……您要看著那光……亮出去……亮在更多人身上……摸著熨帖……”

祖母的呼吸似乎微微急促了一下,緊鎖的眉頭極其輕微地松動了一絲。枯瘦的手指在蘇黎緊握的掌心下,極其微弱地蜷縮了一下,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窗外的夜色,深濃如墨。九月初的巴黎,秋意已無聲地滲透進每一寸空氣,帶著涼意。閣樓里,昏黃的燈光下,一老一少的身影在病痛與希望的邊緣緊緊依偎。那片來自劍橋的、紅如烈焰的楓葉,靜靜地躺在枕畔,像一個沉默而熾熱的誓言,映照著老人灰敗的臉龐和少女布滿淚痕卻依舊倔強的面龐。蘇黎緊握著祖母的手,目光透過淚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幕。她知道,真正的戰役,才剛剛開始。她必須贏,為了祖母,為了硯秋的信任,也為了那剛剛在法庭上艱難捍衛的、藏在褶皺里的微光。

羅衣輕輕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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