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情緒是流通貨幣。

>人類被強制植入芯片，喜悅、悲傷、憤怒——所有情緒都被量化征稅。

>我代號“零”，情感缺失的缺陷品，因欠下天價“情緒稅”被迫成為情緒獵人。

>這次任務要求我獵取一位少女臨終前的極致絕望。

>當我扣動扳機，倒下的少女卻有著與我相同的臉。

>她瀕死微笑：“終于找到你了，我的克隆體。”

>“記憶移植手術很成功吧？現在輪到你替我活下去……”

>芯片突然劇痛，陌生記憶碎片涌入腦海——

>豪華的生日派對、父母寵溺的笑臉……全都是我未曾擁有過的人生。

>“不，你才是贗品！”

>她吐著血沫笑道：“芯片……會告訴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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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如同千萬根細密的鋼針，永無休止地扎向銹蝕的鋼鐵叢林。我蜷縮在“蜂巢”第七十三層懸挑出的狹窄檢修通道里，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合金壁板，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面罩內側凝成轉瞬即逝的白霧，又迅速被循環系統吸走，不留一絲痕跡。

手腕內側的皮下，那塊該死的芯片，正發出規律而冰冷的微光。藍光，代表“情緒稅”賬戶余額——一個觸目驚心的、不斷閃爍的深紅負數：-1，847，326.73情點。那串數字像燒紅的烙鐵，灼燙著我的神經。每一次微弱的情緒波動，哪怕只是看著這個數字時一絲無力的憤怒或絕望，芯片都會敏銳地捕捉，無情地從中再扣除一筆“監測管理費”。諷刺得令人窒息。在這個世界里，連你的痛苦，都是他們抽稅的源泉。

“零，目標鎖定。”耳塞里傳來“中介”那毫無起伏、經過處理的電子合成音，冰冷得像手術刀劃過金屬，“坐標已發送。目標：17歲女性。生命體征監測顯示，預期自然死亡剩余時間：4分37秒。核心訴求：在其死亡瞬間，誘使其情緒峰值突破閾值，達到‘極致絕望’層級。完成獵取，傭金：200，000情點。失敗……后果你清楚。”

后果？我空洞的眼底映著腳下深淵般的城市峽谷。霓虹燈扭曲的光影在濃稠的雨霧中暈染開，將下方蠕動的、渺小如蟻的人影和懸浮車流涂抹成一片模糊而骯臟的色彩。失敗無非就是那個負數再增加幾個零，或者被“情緒債務清理局”的獵犬拖走，扔進強制情感刺激工廠，直到大腦被榨干成一團徹底麻木的灰燼。對于我這個被標記為“情感缺失”的先天殘次品來說，后者或許還是種解脫。

200，000情點。一筆足以讓我暫時擺脫追債獵犬、茍延殘喘一陣子的巨款。我伸出被戰術手套包裹的手指，指腹冰冷僵硬，輕輕拂過狙擊步槍冰冷的合金槍身。這把“寂靜哀歌”III型，是我唯一的、沉默的伙伴。它的線條流暢而致命，每一個部件都因無數次執行類似任務而浸透了某種難以言喻的陰冷氣息。我熟練地架起它，將眼睛貼上高倍電子瞄準鏡的橡膠眼罩。視野瞬間被拉近、扭曲，穿透層層雨幕，鎖定了下方“蜂巢”五十八層那個狹小的、燈光昏暗的“膠囊”公寓窗口。

目標出現了。一個瘦小的身影，裹在洗得發白的舊毯子里，蜷縮在房間角落那張唯一的硬板床上。蒼白得近乎透明的臉深陷在枕頭里，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像是隨時會斷掉的絲線。病魔的利齒顯然早已啃噬殆盡她的生機，只留下這具等待最終腐朽的軀殼。她的眼睛空洞地睜著，望向低矮、布滿霉斑的天花板，里面沒有恐懼，沒有不甘，甚至連對痛苦的感知都似乎麻木了，只有一片無邊無際的、死水般的平靜。

平靜。這比任何激烈的情緒都更讓人煩躁。平靜意味著低價值，意味著我的傭金可能泡湯。中介的要求是“極致絕望”。我默默計算著時間。電子瞄準鏡的輔助系統冰冷地報著倒計時：【生命體征預期終止：剩余3分12秒】。

該動手了。我移動槍口，準星穩穩地套住她的額頭。冰冷的十字線切割著她年輕卻毫無生氣的面容。指尖搭上扳機，觸感冰涼而堅硬。沒有心跳加速，沒有掌心出汗，沒有一絲一毫任務前常見的生理反應。我的胸腔里，只有一片沉寂的荒原。獵取他人的痛苦，對我來說，和擰緊一顆螺絲釘并無本質區別。我只需要絕對的精準，絕對的冷酷。扳機護圈邊緣冰冷的金屬紋路，像死亡的刻度，深深印入我的指尖。

雨點敲打金屬通道的聲音密集得令人窒息，掩蓋了其他所有聲響。我屏住呼吸，將身體融入槍械的穩定結構中，肌肉繃緊如巖石。瞄準鏡里，女孩的每一次微弱起伏都清晰無比。倒計時在視野邊緣無聲跳動：【1分58秒…1分57秒…】。

就是現在。

指尖平穩、決絕地向后施加壓力。扳機行程走到盡頭，發出一聲被消音器壓抑到極限的、沉悶的“噗”聲。槍托傳遞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后坐力，如同毒蛇噬咬后瞬間的麻痹。

子彈離膛，撕裂雨幕。

瞄準鏡中，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粘稠。那顆特制的、內部填充了精密情緒誘導劑的子彈，旋轉著，帶著死亡的低語，精準無比地沒入目標的額頭正中。沒有夸張的血花，只有一個小小的、深色的孔洞，像一個絕望的句點。

女孩的身體猛地向上彈起，又重重地摔回硬板床上。毯子滑落，露出她單薄的身體。她那雙原本空洞的眼睛，在生命被強行抽離的剎那，驟然睜大到極限！那里面，終于燃起了中介渴望的東西——一種純粹的、源自生命本能被暴力剝奪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極致驚愕和絕望！如同深淵瞬間吞噬了最后的光。她的嘴唇無聲地張開，似乎想尖叫，卻只涌出一股暗紅的血沫。

成功了。芯片應該已捕捉并傳輸了那份彌足珍貴的“絕望峰值”。

然而，就在我準備移開視線，確認任務完成的瞬間，瞄準鏡的視野卻死死地凝固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的麻痹感，順著我的脊椎猛地竄上大腦。

那張臉……

那張剛剛被死亡攫取的、年輕而蒼白的臉……

此刻因為瀕死的劇痛和極致的情緒沖擊而微微扭曲著，卻無比清晰地映在我的視網膜上。

那眉骨的弧度，那鼻梁的線條，那下巴的輪廓……

竟然……

和我每天在破鏡子里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冰手狠狠攥住，血液瞬間凍結。荒謬！不可能！幻覺！一定是雨水模糊了視線，或者……是任務壓力下產生的精神錯亂！我幾乎是粗暴地再次將眼睛死死貼上瞄準鏡，冰冷的橡膠眼罩邊緣壓得顴骨生疼，視野卻因這巨大的沖擊而劇烈晃動起來。

不是幻覺。千真萬確。那張臉，除去病態的蒼白和瀕死的痛苦，分明就是我自己的翻版！一個年輕、病弱，但確鑿無疑的“我”！

就在這時，瞄準鏡里，那個正在迅速流逝生命的“我”，嘴角極其艱難地、極其詭異地向上一扯。一個混合著痛苦、解脫和某種冰冷嘲諷的微笑。更多的血沫從她嘴角涌出，她的嘴唇翕動著，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卻如同驚雷般直接炸響在我的腦海深處，蓋過了所有的風雨聲：

“終于……找到你了……我的……克隆體……”

克隆體？！

這兩個字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我的太陽穴。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逆流，沖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荒謬絕倫的詞語組合，此刻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實感，在我空蕩的顱骨內瘋狂回蕩。

她的生命像風中的殘燭，隨時會熄滅，但那雙死死盯著虛空（仿佛穿透了層層建筑和雨幕，直直釘在我身上）的眼睛里，卻燃燒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惡毒的光亮。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斷斷續續地吐出更可怕的話語：

“記憶……移植手術……很成功吧？現在……輪到你了……替我……活下去……”

替我活下去？

“不——！”一聲嘶啞的、完全不似人聲的低吼從我喉嚨深處迸發出來，帶著我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巨大恐慌和憤怒。這不可能！我是零！我是那個在垃圾堆里掙扎求生、被芯片標注為“情感缺失”的殘次品！我有著清晰的、屬于自己的、充滿泥濘和掙扎的記憶！什么克隆體？什么記憶移植？荒謬！卑鄙的謊言！

“你才是贗品！”我對著瞄準鏡里那張瀕死的、屬于自己的臉咆哮，聲音在狹窄的通道里撞出空洞的回響。

然而，鏡中那張臉的笑意更深了，混合著血液，扭曲成一個可怖的圖案。她嘴唇翕動，吐出最后幾個字，微弱卻清晰地如同毒蛇的嘶鳴：

“芯片……會……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