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舊貨市場旁老掉牙的筒子樓，樓道里永遠飄散著陳年霉味油煙味怪味混合的氣息。燈泡十個八個壞的，樓梯扶手油膩膩。葛名租的房子在三樓盡頭，一室一廳，采光極差。
“就這兒了，”葛名掏出鑰匙開門，“雖然破了點，但勝在夠‘熱鬧’。樓下舊貨市場白天吵死人，旁邊麻將館晚上吵死人，斜對面還有通宵燒烤攤……陽氣夠旺了吧？”他特意強調“陽氣旺”，偷瞄身后站得筆挺的東方青。
東方青一身葛名咬牙批發市場淘的廉價運動服，依舊掩不住挺拔冷冽的貴氣。面無表情的掃視狹窄昏暗的樓道，他眉頭微蹙，顯然對“陽氣旺”的標準持保留意見，但沒說什么，沉默著跟葛名進了屋。
接下來的日子，葛名感覺在給一位來自古代、武力值爆表、常識為零的戰友做現代生存訓練。
“此乃何物？為何能出火？”東方青盯著燃氣灶跳動的藍色火苗，眼神銳利如刀，手指下意識按向腰間——那里空空如也，佩劍“青冥”遺失在穿越亂流。
“灶！燒火做飯用的！”葛名趕緊撲過去關火，生怕這位爺不爽把灶臺劈了。
“此物光亮刺目，可有妖法？”指著天花板明晃晃的節能燈管。
“電燈！照明用的！沒妖法！”葛名心累。
“此薄片……竟能藏人言語影像？千里傳音？”拿著葛名淘汰舊手機，看屏幕播放的新聞畫面，一臉凝重。
“這叫手機！高科技！”葛名幾乎咆哮，但對上東方青深不見底、帶著探究的眼眸，解釋道，“……算了，我教你用。”
除了雞飛狗跳的“現代文明適應課程”，葛名還得硬著頭皮，跟這位氣場兩米八的戰友一起處理越來越頻繁兇險的“臟東西”。
老樓本就不太平，葛名這“陰氣源”搬進來，像滾油鍋潑冷水，徹底炸鍋。
先是隔壁獨居的張老太，哭天搶地說死去的老伴遺像半夜自己轉過來對著她笑，嘴角往下淌黑水。葛名和東方青過去。東方青站老舊遺像前，手指凌空虛畫幾下，遺像上陰森笑容瞬間凝固，隨即像被火烤的蠟融化消失，只剩老人慈祥的模樣。張老太目瞪口呆，對著東方青要下跪磕頭，被葛名手忙腳亂的扶住。
接著是樓下開小賣部的王胖子，進貨回來一箱廉價白酒，每瓶酒里映出腫脹發青的溺死鬼的臉。東方青讓葛名買雄黃粉朱砂，混著烈酒繞著那箱酒灑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詞。不一會兒，瓶里的鬼臉扭曲消散，酒水恢復清澈。王胖子千恩萬謝，塞給葛名兩條好煙。
這些還算“小場面”。最驚險一次，四樓沉迷賭博的男人，為翻本不知從哪弄來詭異的銅錢劍供在家里，結果招來渾身冒黑氣、指甲烏黑尖長的賭鬼，天天晚上纏他賭命。賭鬼兇戾異常，纏斗時利爪險些抓穿葛名心臟。是東方青電光火石間，一把將葛名扯到身后，硬生生用肩胛骨受了致命一爪！鮮血瞬間染紅新換的運動服。最終，東方青以自身精血混合朱砂，在銅錢劍上畫下鎮邪符，將兇戾賭鬼徹底打散。
那次之后，葛名看著東方青肩上再次崩裂、深可見骨的傷口，沉默很久。他笨手笨腳的重新上藥包扎，手指都在抖。
“下次……下次別這樣了。”葛名低頭，聲音悶悶，“我……我命硬，死不了。”
東方青閉目調息，半晌才淡淡回：“啰嗦。本王自有判斷。”
葛名不再言語。這個古代來的冷面戰神，似乎并非不通人情。同居這段時間，東方青雖話少臉冷，看他的眼神總帶著審視探究，甚至偶爾一絲說不清復雜，但葛名能感覺，最初戒備疏離，在一次次共同面對這些邪門的玩意兒中，慢慢消融。東方青會在他被陰氣沖撞的臉色發青時，不動聲色的遞來一杯符紙灰燼化過的溫水；會在他值夜班回來，雖冷著臉，卻把唯一的床讓給他睡，自己盤膝坐在冰冷的地板打坐調息。
一種基于共同面對危險的信任感，在葛名心里悄然滋生。
這天傍晚，天陰沉厲害，鉛灰云層低壓筒子樓頂，空氣悶得喘不過氣。葛名剛下班，拖著疲憊的步子爬上三樓，看見房東李嬸臉色煞白的堵在家門口，旁邊站著兩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警察。
“小葛！你可回來了！”李嬸看到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帶著哭腔撲上來，“出大事了！六樓……六樓老劉家那孩子……沒了！”
葛名心里咯噔一下：“劉家小寶？怎么回事？”孩子才五歲。
“不知道啊！”李嬸拍大腿，“下午還好好的在樓下玩沙子，就一會兒功夫，人就……人就找不著了！最后…最后是在小區后面那個廢棄好多年的老醫院……地下室的……水……水泥池子里找到的……”李嬸說不下去，渾身發抖，眼神里全是恐懼，“那地方…那地方邪門啊！多少年沒人敢進去了！”
旁邊年長的警察面色凝重補充到：“現場勘查過，門窗都從里面反鎖，沒外人進入痕跡。孩子身上……也沒外傷。初步排除他殺。但是……”警察頓住，眉頭擰成疙瘩，“孩子被發現時，臉上……帶著很奇怪的笑，像在玩特別開心游戲。而且，我們調了附近所有監控，孩子最后出現的地方，離那廢棄醫院至少隔兩條街，中間沒任何監控拍到他往那邊走。他怎么過去的？簡直……見鬼了！”
寒意瞬間從葛名腳底板竄上天靈蓋。廢棄的老醫院！又是那地方！他剛搬來就聽樓里老人說，醫院幾十年前發生特大火災，死了很多人，后來荒廢，一直陰氣森森，是遠近聞名的鬼樓！
他下意識扭頭看屋內。東方青不知何時已站在門內陰影處，抱著手臂，臉色冷峻如冰。深邃的眼眸望向六樓方向，又仿佛穿透墻壁，看向暮色籠罩的廢棄建筑群，眼神銳利驚人。
“陰煞沖霄，百鬼躁動。”東方青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葛名耳中，“那地方……已成鬼窟。”
葛名的心沉到谷底。他看了眼驚魂未定的李嬸和一臉凝重的警察，又看向門內散發著凜冽寒意的東方青。強烈的預感攫住了他——這次，麻煩大了。廢棄醫院深處，恐怕有極其恐怖的東西等著他們。
夜色如濃稠墨汁淹沒城市。廢棄仁和醫院像蟄伏黑暗中的巨獸，殘破的輪廓在慘淡月光下更顯猙獰。破碎窗戶像空洞眼窩，黑洞洞凝視闖入者。
葛名跟在東方青身后，深一腳淺一腳踩在碎石瓦礫腐朽的雜物地面。空氣中彌漫著灰塵霉菌和難以言喻的淡淡腥甜氣味。每走一步，腳下都傳來牙酸的“咔嚓”聲。
“呼……呼……”葛名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瘋狂的擂動。他死死攥著東方青塞給他、用公雞血朱砂浸染的桃木短匕，冰冷的木柄硌得手心痛。另一只手不受控制的緊抓東方青的后腰衣服，仿佛那是唯一維系理智的錨點。他能感覺東方青背脊傳來的緊繃感，像拉滿的弓。
“跟緊。”東方青聲音壓得極低，在死寂廢墟中異常清晰。他走前面，步伐沉穩，但每一步落下都帶著近乎凝固的警惕。右手垂在身側，指間夾著幾張暗黃色的符箓，朱砂勾勒出繁復玄奧的紋路，隱隱有微弱的毫光流轉。
越往里走，陰冷粘稠的氣息越濃重。手電光掃過墻壁，布滿了焦黑灼燒的痕跡和干涸發黑、形似爪印的可疑污漬。空氣中腥甜味越來越濃，幾乎令人窒息。
“吱呀——”
突兀、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從前方的黑暗中傳來，像生銹合頁的轉動。
兩人腳步同時一頓。手電光猛地掃過去！
前方是一扇半塌、布滿蛛網灰塵的雙開木門。其中一扇門，正以極其緩慢、極其不自然的速度，向內打開……仿佛有無形的手推動。
門后，是更深沉的黑暗。
東方青眼神一厲，手中一張符箓無風自燃，化作橘紅火線，迅疾射向緩緩開啟的門！
“嘭！”
火線撞門板，悶響，爆開刺目光團，瞬間照亮門后一角——
空無一物。
只有無盡黑暗和更濃烈腐朽氣息。
葛名剛松口氣，后背汗毛猛地倒豎！冰冷刺骨寒意毫無征兆從腳底板沖頭頂！他身邊堆積如山廢棄醫療垃圾——扭曲輸液架、破損搪瓷盤、碎裂玻璃瓶——毫無征兆開始劇烈震動翻滾，發出刺耳金屬刮擦玻璃碎裂聲！
“小心！”東方青低喝，手臂猛發力，將幾乎嚇傻的葛名狠拽向身后。
幾乎同一瞬間，“嗚——！”
凄厲到足以撕裂靈魂的尖嘯聲從四面八方炸響！無數道扭曲半透明的灰白影子，如同決堤洪水，從震動翻滾垃圾堆、墻壁裂縫、天花板破洞中，瘋狂涌出！形態各異，有的像燒焦人形，有的肢體殘缺，有的拖著煙霧般長尾……每道影子散發出滔天的怨氣和冰冷的死意，空洞的眼窩死死鎖定闖入的兩人！
百鬼夜行！
整個廢棄醫院的地下空間，瞬間被無數翻涌的怨靈填滿！陰風怒號，卷起塵土碎屑，形成小小的惡意旋風。鬼影幢幢，層層疊疊，將葛名東方青死死圍困中央。無數雙無形惡意眼睛盯住他們，貪婪汲取葛名無法自控散逸的、對它們如同瓊漿玉液的純陰之氣。怨毒意念如冰冷鋼針，狠扎葛名腦海，無數破碎充滿痛苦的詛咒囈語在耳邊炸開：
“死……一起死……”
“好冷……火……好痛……”
“留下來……陪我們……”
葛名頭痛欲裂，眼前陣陣發黑，身體像被凍僵無法動彈，死死抓住東方青的衣服。桃木匕首都快捏斷。
“乾坤借法，律令九章！邪祟退散！”東方青的暴喝聲如驚雷炸響，蓋過百鬼尖嘯！右手快如閃電，指間數張符箓同時甩出！
“轟！轟！轟！轟！”
符箓在空中猛烈燃燒，爆發出刺目的金色雷火！熾熱剛猛的氣息如無形的沖擊波迅速擴散。沖在最前面的十幾個怨靈被金雷擊中，發出更凄厲的慘嚎，身形瞬間扭曲變淡，如同投入烈火冰雪，滋滋作響下消融大半！焦糊的惡臭味四下彌漫。
然而，鬼影太多！前仆后繼，無窮無盡！那點雷火如投入大海的石子，只激起小小的漣漪，瞬間被洶涌的怨靈狂潮吞沒！
更多鬼影尖叫著撲上！冰冷的陰氣如實質的枷鎖，纏繞著兩人。
東方青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面對洶涌鬼潮毫無懼色。左手捏訣，右手并指如劍，指尖不知何時劃破掌心，殷紅血液涌出，竟沒滴落，如同有生命般在指尖凝聚拉長！以血為墨，以指為筆，身前虛空急速劃動！
嗡——
空氣低沉震顫。一道道繁復古老、散發濃烈血腥氣純陽剛烈氣息的猩紅符文，憑空浮現！首尾相連，瞬間構成直徑約一米血色光輪，將兩人護在中心！光輪緩緩旋轉，紅光流轉，散發灼熱逼人氣息，如同微型太陽！
“吼——！”
撲到光輪邊緣怨靈如同撞上燒紅烙鐵墻，痛苦嘶嚎，身上冒出濃郁黑煙，身形劇烈扭曲潰散！血色光輪霸道將洶涌鬼潮硬生生逼退數米！
葛名被血色光輪光芒映照，感覺周身刺骨陰寒驅散大半，腦中囈語減輕。他驚魂未定看東方青擋在身前背影，挺拔如松，血色光輪映襯下，竟有頂天立地巍峨感。但他也清晰看到，東方青捏訣左手微微顫抖，肩胛處被賭鬼抓傷的地方，包扎紗布早被鮮血浸透，暗紅血跡在蒼白運動服上暈開大片。強行催動強大血符，對他本就重傷未愈身體是巨大負擔！
“東方……”葛名張嘴，聲音干澀。
“閉嘴！凝神！”東方青頭也不回，聲音不容置疑嚴厲，“守住靈臺，莫讓陰氣侵體！”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桀桀桀……”毛骨悚然、如同金屬摩擦般的怪笑，從鬼潮后方最深沉的黑暗里傳來。笑聲帶著高高在上的戲謔和徹骨陰毒，瞬間壓過百鬼尖嘯！
圍困他們的怨靈狂潮，如同被無形巨手分開，齊刷刷向兩側退開，讓出通道。
一個身影，緩緩從黑暗源頭飄出。
穿著破舊不堪、沾滿污穢的古代宮廷內侍服飾，身形干瘦佝僂，臉上覆蓋厚厚如同白堊般的脂粉，卻遮不住皮膚下透出的青黑死氣。嘴唇涂得鮮紅如血，嘴角咧開夸張詭異弧度，露出森白牙齒。最詭異是眼睛——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渾濁、不斷翻滾濃稠黑氣的眼白！
“東方青……”尖細刺耳、如同太監般的聲音從鮮紅嘴唇吐出，每個字帶粘稠惡意，“王爺……真是讓雜家好找啊……陛下日思夜想，盼著您‘歸位’呢！”
東方青看到鬼太監瞬間，瞳孔驟然收縮！血色光輪光芒為之一暗！他周身凜冽殺氣如火山轟然爆發！葛名從未感受過如此濃烈純粹殺意，仿佛要將眼前一切撕碎！
“高全……”東方青聲音像九幽地獄刮出的寒風，每個字淬冰，“皇兄的走狗！竟追到了此界！”
“桀桀桀……”鬼太監高全怪笑，渾濁黑眼白死死盯東方青，又貪婪掃過他身后葛名，“王爺好大火氣。陛下說了，您活著，他睡不著……您死了，魂兒也得回去，在皇陵里好好‘伺候’先帝！至于這個……”鮮紅舌頭舔舔同樣鮮紅嘴唇，指向葛名，“好精純的陰元啊……正好給雜家補補身子，助雜家煉成‘陰煞鬼體’，永世侍奉陛下！王爺，您就成全雜家吧！”
話音未落，高全枯瘦如雞爪雙手猛地向前一抓！
“嗷——！！！”
圍繞他的百鬼如同得到最狂暴指令，瞬間徹底瘋狂！不再畏懼血色光輪灼熱氣息，如同注入狂暴力量的潮水，發出震耳欲聾咆哮，以更兇悍密集態勢，悍不畏死撞向旋轉的血色光輪！
轟！轟！轟！
每一次撞擊，光輪劇烈震蕩，紅光閃爍不定！東方青身體猛震，臉色瞬間又白幾分，嘴角溢出一絲暗紅血跡！肩胛處傷口血流如注，將半邊身子染紅！
血色光輪在百鬼前仆后繼自殺式沖擊下，光芒以肉眼可見速度黯淡，范圍急劇縮小！
“東方青！”葛名看著刺目鮮血和東方青搖搖欲墜背影，心臟像被冰冷手狠攥，恐懼被更強烈撕心裂肺痛楚取代！
“別管我！自己找機會……”東方青聲音帶急促喘息，話未說完——
“王爺，上路吧！”高全發出尖利長嘯！干枯身影猛地化作濃郁如墨黑煙，速度快到極致，繞開正面搖搖欲墜血色光輪，如同毒蛇從側面刁鉆角度，直撲護在光輪后方的葛名！一只鬼爪瞬間膨脹，指甲烏黑尖長，帶洞穿金石陰毒煞氣，撕裂空氣，狠狠抓向葛名心臟！這一擊，凝聚高全全部陰毒力量，勢在必得！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葛名瞳孔驟縮，映出急速放大的索命鬼爪！冰冷死亡氣息瞬間凍結血液。他甚至來不及反應！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一道身影，帶著決絕狠厲，猛地橫跨一步，如同最堅固壁壘，嚴嚴實實擋在葛名身前！
是東方青！
他在維持血色光輪抵御百鬼沖擊同時，強行分神，用身體擋在葛名和致命鬼爪之間！
噗嗤！
令人牙酸的血肉穿透悶響！
烏黑鬼爪，如同燒紅烙鐵穿透薄紙，毫無阻礙洞穿東方青胸膛！從前胸刺入，后背透出！爪尖距離葛名鼻尖，不到一寸！
時間，徹底凝固。
葛名臉上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大腦空白，世界聲音消失。他只能看到洞穿東方青胸膛的鬼爪，烏黑、尖利，帶淋漓滾燙鮮血。東方青身體猛顫，劇痛讓他悶哼，但他咬著牙，沒后退半步！反而借著被洞穿沖力，身體猛向前傾！那只染滿鮮血的右手，快如閃電向前探出！
不是攻擊高全，而是狠狠抓向高全洞穿他胸膛的鬼爪手腕！
“呃啊——！”高全驚怒交加怪叫，沒料東方青如此悍勇狠辣！他想抽手，手腕卻被鐵鉗死死扣住！東方青手掌淋漓鮮血，仿佛帶強大克制之力，灼燒他鬼體，發出滋滋聲響，冒出濃郁黑煙！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以吾之血，引汝之煞——爆！”東方青聲音嘶啞破碎，帶玉石俱焚的瘋狂決絕！周身殘存所有法力，連同胸口噴涌的滾燙心頭血，以自毀方式瘋狂灌注到扣住高全手腕的手中！
“不——！”高全凄厲絕望尖叫，被東方青抓住的鬼爪手臂，瞬間由內而外爆發刺目血光！無數細密裂痕布滿其上！
轟隆！！！
驚天動地巨響！狂暴血色能量混合高全手臂凝聚的陰煞鬼氣，猛爆炸開來！
狂暴能量沖擊波如颶風橫掃！首當其沖高全發出半聲短促慘嚎，鬼爪手臂連同半邊肩膀瞬間炸得灰飛煙滅！濃郁鬼體如同投入滾油冰雪，劇烈扭曲消融，黑煙滾滾！剩下殘軀被狠炸飛出去，撞進后方翻涌鬼潮，引起一片混亂尖嘯。
爆炸核心，東方青身影如同斷線風箏，被巨大力量狠拋飛出去！鮮血在空中拉出刺目紅線！
“東方青——！！！”
葛名目眥欲裂，發出撕心裂肺嘶吼！他什么都顧不上，爆發前所未有速度撲過去，在東方青身體重重砸落在地前，險之又險將他接住！
入手一片溫熱粘稠。東方青胸前衣服徹底染紅，觸目驚心血洞貫穿胸膛，鮮血如泉涌，瞬間染紅葛名手臂衣服。臉色慘白如金紙，氣息微弱如風中殘燭，眼睛無力半闔，長睫毛沾細小血珠。
“東方青！東方青！你撐住！撐住啊！”葛名跪地上，手忙腳亂想捂可怕傷口，可溫熱鮮血從他指縫間汩汩涌出，止不住。巨大恐懼絕望如冰冷潮水淹沒他，渾身抖如篩糠。
爆炸余波平息。被炸飛重創的高全化作濃郁黑煙，裹挾殘余受創百鬼怨靈，發出不甘尖嘯，如同退潮迅速隱沒入醫院深處無邊黑暗。留下滿地狼藉和濃郁血腥味。
死寂，籠罩廢墟。只有葛名壓抑不住的粗重喘息。
懷里身體冰冷沉重。東方青似乎被呼喊搖晃喚醒一絲意識，極其艱難緩慢掀開沉重眼皮。往日銳利如寒星的眼眸，此刻蒙上渙散灰翳，失神望頭頂破碎天花板上透下的慘淡月光。
“咳…咳咳……”他劇烈嗆咳，每次咳嗽帶出大股暗紅血沫，濺葛名手上臉上，滾燙嚇人。
“別…別說話了！省點力氣！我…我馬上叫救護車！”葛名語無倫次，哆嗦掏手機，可手機屏幕早混亂中摔粉碎。
東方青似乎想搖頭，連這力氣都沒有。目光艱難移動，最終落在葛名布滿血污、寫滿驚恐絕望的臉上。渙散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微弱極復雜情緒，像疲憊，又像……一絲釋然？
他沾滿血污嘴唇極輕微翕動，氣若游絲，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卻像驚雷炸響葛名耳邊：
“救命之恩……已報……扯平了”
話音未落，眼中最后一絲微弱光彩徹底熄滅，眼皮無力垂下。那只一直緊緊扣著葛名手臂的手，軟軟滑落下去。
“不——！！！”葛名發出絕望的悲鳴，冰冷絕望以及無邊的恐懼攫住了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
他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懷中東方青身體猛顫！緊接著，劇烈無法抑制的痙攣席卷全身！緊閉雙眼痛苦皺緊，眉頭死死擰一起，仿佛承受靈魂深處巨大煎熬。破碎痛苦囈語，斷斷續續從染血唇間溢出，微弱卻清晰鉆入葛名耳中：
“皇……皇兄……”
“這次……我不爭了……”
“江山……給你……”
“放……放過……母后……”
“……”
聲音越來越低，徹底消失。東方青身體停止痙攣，徹底癱軟，氣息微弱幾乎斷絕。
葛名如被九天驚雷劈中，整個人僵在原地，大腦空白。
皇兄？江山？母后？怎么…有些熟悉……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血腥味。胡亂的用袖子抹了把臉，眼神從極致悲痛茫然中，一點點凝聚成近乎兇狠決絕。
“東方青……”他低頭，在東方青耳邊嘶啞低語，聲音帶哭腔，卻異常堅定，“你他媽……別想就這么算了！你說扯平了……老子這條命是你救的！你得給我活過來！聽見沒有！”
他不再猶豫，用盡全力，將東方青沉重冰冷的身軀背起。每一步都沉重如灌鉛，每一步都踩碎石瓦礫發出刺耳的聲響。他背著為他擋下致命一擊的男人，背著戰神威名下無人知曉的累累傷痕，一步一步，艱難固執地朝著慘淡月光指引的、通往廢墟之外的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