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硯正要開口,陸逢時率先跨進門去,笑道:“師母,我們是馮夫子的學生,三郎他蒙夫子教導,這次州試考上舉人,特來上門拜謝。”
裴之硯淺笑,配合的拿出買的東西走進院子:“夫子他在嗎?”
“原來是找官人的。”
林氏蒼老的臉上露出一絲笑來,“真是不巧了,他此刻應還在私塾,傍晚方歸!
不如,你們去私塾找他?”
陸逢時繼而道:“我們拜謝恩師,也不好拿著東西直接去私塾,就在家中等著可好?”
“這當然沒問題。”
林氏連忙將兩人引進堂屋:“就是家里無甚好東西招待你們。”
這話兩人沒接,拿著東西進屋。
木方桌漆色斑駁,缺了角的陶碗里盛著隔夜粗茶,上面還有茶漬。
林氏不好意思:“身子乏力,好長時間不曾灑掃,亂糟糟的,你們別嫌棄。”
“師母說的哪里話。”
陸逢時接著道,“我看師母面色不好,可是病了?”
林氏掩唇咳嗽,點頭:“這病反反復復好些年頭,官人為了我這病,耗心勞神,家里也被我這病掏空了家底。”
裴之硯:“郎中可有說,師母是何病癥?”
林氏嘆了口氣緩緩坐下:“郎中說是癆癥,吃了不少藥,就是不見好。”
陸逢時看林氏短短時間,咳嗽幾次。
基本能斷定,她口中的癆癥就是后世的肺結核。
這病癥,在這個時期并無治療方法,也就是說得了這個病,基本就是等死。
但馮夫子顯然是不想放棄。
銀錢都用來買藥,家中才會如此清貧。
“師母可試過城東濟世堂的‘百部止咳丸’?”裴之硯溫聲問道,“聽聞對癆癥有療效。”
林氏苦笑:“一副藥就要二兩銀子,只半年就花掉了半生的積蓄,吃不起啊。現在用的都是官人從山上采的草藥...”
林氏的回答,正中陸逢時的猜測。
馮夫子重情,妻子病重需要銀錢買藥才能控制病情,不然癆癥多年不會只是幾聲干咳那么簡單,早就咯血形銷骨立了。
他需要銀子,為了錢鋌而走險,不是不可能。
在裴之硯與林氏交談的之時,陸逢時指尖凝聚靈力,在屋內探尋,卻并未察覺到金銀之氣。
難道他們調查的方向錯了?
從馮夫子家出來,陸逢時道:“有沒有可能,兇手已經拿到了那筆錢,馮夫子這才被滅口?”
“現在一切都還只是猜測,先回私塾。”
如果只是邢凱之死,裴之硯不會插手,但現在曾經教了他六年的夫子死了,他做不到袖手旁觀。
再次回到私塾,楊夫子已經問話完畢。
毫無意外沒有任何線索。
也不能一直掬著他們,便讓他們先回住所。
裴之硯想起來,在私塾馮夫子也有一間屋子作為平時休息之用。
征得楊夫子同意,兩人打開了那間屋子。
這次陸逢時用靈力探尋到金銀之氣,竟是藏在塌凳下找到大額銀兩,細數足有一百四十多兩。旁邊還有一封勒索信。
楊夫子:“這……,怎么會有這么多銀子?”
待他看到信中內容,震驚的手都在發抖,他的看向裴之硯:“硯哥兒,這,老馮他,他竟然勒索邢凱?”
這封信當然不是馮夫子寫給邢凱的勒索信,而是有人看見馮夫子勒索邢凱,寫信來恐嚇馮夫子的。
言明若是不將銀子給他,就報官。
馮夫子勒索別人,他自己又被人勒索...
信上的字歪歪斜斜,一看就是為了隱瞞身份,用不常用的那只手所寫。
也說明,勒索之人心思縝密,具備反偵察意識。
不過,根據陸逢時之前看的宋承遠的面相,再集合搜出來的錢財信件,倒是都對的上了。
又一個時辰過去,騎著私塾駑馬前去報官的楊志興終于帶著捕快來了。
還是之前那個凌捕快,身后跟著的幾個臉生衙差。
一個徐飛陸,看著二十剛出頭,個高膚白,書卷氣濃;一個叫畢三平,年齡相仿,卻是五大三粗,另有一仵作打扮的中年男子。
沒想到這次仵作跟了來。
上次劉青案,是凌捕快帶著章俊等人將尸身帶回義莊的。
“老張頭,你先驗尸。”
張仵作聞言點頭,半跪在地上掀開蓋在馮夫子臉上的帕子,開始仔細檢查。
凌捕快與徐飛陸、畢三平則仔細勘察古井,還有周邊痕跡。
很可惜的是,吳偉峰發現馮夫子死了后,那“嚎”的一嗓子,將私塾學子都引了來,現場的腳印雜亂不堪,找不到有用的線索。
“怎么樣?”
凌捕快轉了一圈回來,問張仵作情況。
“回凌捕,小人查探時發現,死者身上并無其他外傷,唯脖頸后有兩道交差的痕跡,但并不像被井繩勒死,更像是腰絳勒死后所為。具體的還需再驗,看致死原因究竟是何!”
陸逢時聽懂了。
古井不是第一現場,而是被人移尸此處。
張仵作說的還需再驗,那就是要深入了,比較血腥,需要用白色圍布圍起。
“楊夫子,煩請你將學子們喊來塾堂,本捕需要問話。”
“馮夫子出事后,老夫已經問詢過,并沒有異常。”
說著將在馮夫子房間發現的銀子和信件交于凌捕頭,“上差,這是老夫從馮夫子歇覺的屋中找到的東西,若兇手是私塾中人,只怕這些東西早就保不住。兇手會不會外人?”
這是楊夫子最希望的情況。
這樣,私塾還能保住!
“本捕記得,前來報官的小郎君說,他們發現死者尸體時,并沒有死多久?你們是如何判斷的?”
“這...”
楊夫子的眼神落在不遠處的陸逢時身上。
凌捕頭視線跟著過去,眸子明顯一頓,應該是認出了陸逢時,待看到身旁的裴之硯,就更加確定。
“裴官人,陸娘子。”
凌捕頭看向馮夫子停尸方向,“陸娘子會判斷死者死亡時辰,是會驗尸?”
“不會,我只知道窒息而死的人,半個時辰內,面色會呈現紺紫色,當時發現馮夫子時,他便是如此。”
“對,對!”
楊夫子附和,“確實如此,我們大家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