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軒“茶室最里間的門緊閉著，林小雨的手指在膝上不安地絞緊。陳墨坐在她左側，而陳硯之老人則神色凝重地端坐在主位。對面，趙明川慢條斯理地沏著茶，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在昏黃燈光下閃著冷光。
“嘗嘗，三十年陳的普洱。“趙明川將茶盞推到小雨面前，“就像我們兩家的交情，歷久彌新。“
小雨沒有碰茶杯：“趙總說要談秘方的事？“
趙明川輕笑一聲，從公文包取出一個老舊的錦盒。掀開盒蓋，里面是一張泛黃破損的宣紙，邊緣有火燒痕跡。小雨傾身看去，呼吸頓時凝滯——紙上赫然是林家特有的青瓷配方筆記，字跡與她曾祖父林松年留在作坊的老賬本一模一樣！
“這是...“
“1943年，令曾祖父贈予我祖父的謝禮。“趙明川輕撫紙面，“當年日軍強征工匠制作仿古瓷以充軍費，是家祖父冒險將林大師從名單中除名。為表感謝，林大師贈予這份秘方殘卷。“
陳硯之老人突然咳嗽一聲：“明川，往事如煙，何必重提？“
“陳老，“趙明川眼中閃過一絲銳利，“您與林家交好半世紀，可曾聽他們提過這段淵源？“
小雨看向陳硯之，發現老人眉頭緊鎖，目光在殘卷上反復游移。
“字跡確是松年兄的，“陳硯之最終開口，“但這配方...“他忽然收聲，轉向小雨，“孩子，你家傳的秘方中，可有用到'孔雀石粉'這一味料？“
小雨心頭一震。父親留下的秘方中絕無此物！她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趙明川立刻接話：“時代不同，配方改良實屬正常。重要的是，這份殘卷證明趙家對林家有恩。“他直視小雨，“而如今林小姐卻處處與恩人之后作對，實在有違祖訓。“
陳墨猛地拍桌而起：“趙明川！你偷竊秘方、壟斷原料，現在又搬出這種陳年舊事來道德綁架，不覺得太卑劣了嗎？“
“小陳啊，“趙明川不慌不忙地抿了口茶，“商場如戰場，各憑手段。我今天肯坐下來談，已經是念在舊情了。“
他轉向小雨：“林小姐，我的條件很簡單——'新瓷語'品牌60%股權，換我不公開這段歷史。否則...“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陳硯之，“某些不為人知的wartimecollaboration檔案，恐怕會毀掉林家百年清譽。“
回程的車上，車內一片死寂。小雨盯著窗外飛速后退的街景，腦海中全是那張殘卷的樣子。為什么家族從未提起過這段歷史？曾祖父真的為日軍做過瓷器嗎？
“小雨...“陳墨欲言又止。
“你知道什么，對嗎？“小雨突然轉身，發現陳墨和祖父交換了一個復雜的眼神，“陳爺爺，請您告訴我真相。“
陳硯之長嘆一聲：“松年兄確實在1943年被強征過。但所謂'贈送秘方'...“老人搖搖頭，“據我所知，松年兄平生最恨被人脅迫，絕不會因此感恩戴德。“
“那殘卷是怎么回事？“
“我需要查證。“陳硯之眉頭緊鎖，“明川的祖父趙世雄當年確實是日軍翻譯官，風評不佳。但具體內情...“
將小雨送回作坊后，陳墨隨祖父回到陳家老宅。陳硯之徑直走向書房，從保險柜中取出一本皮質日記本。
“這是你曾祖父1943年的工作日記。“老人遞給陳墨，“我受托保管，本不該擅自翻閱。但今天...“
陳墨小心翻開脆弱的紙頁。日記前半部分記載著日常陶藝工作，但到了八月，筆跡突然變得潦草：“今日被迫至'櫻會社'，所見皆同胞血淚...趙某脅以全家性命，不得已為之...“
翻到九月一頁，陳墨倒吸一口冷氣——頁邊粘著一張微型照片，顯示一群工匠在日軍監視下制作瓷器，角落里一個戴眼鏡的瘦高男子，正是年輕時的林松年！
“爺爺！這...“
陳硯之湊近一看，面色驟變：“這是松年兄最不愿提及的往事。當時他為保全作坊工匠，被迫仿制了一批宋瓷。但據我所知，他在釉料中做了手腳，那些瓷器運到日本后不出三月便全部開裂...“
陳墨繼續翻閱，在日記最后一頁發現一段驚人文字：“趙某強索秘方，予假配方一份，摻孔雀石粉，燒成必裂。真方已藏于...“
文字在此中斷，后面幾頁被整齊地撕去了。
與此同時，小雨在作坊里翻箱倒柜。如果趙家手中的是假配方，那么真配方最后去了哪里？父親是否知道這個秘密？
她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你父親最珍貴的東西...都在...嫁妝箱...“
小雨沖進臥室，拖出那個塵封已久的紅木箱子。這是母親的嫁妝，父親去世后她一直沒勇氣仔細整理。箱子里是些尋常的衣物首飾，但當她敲擊箱底時，傳來了空洞的回響。
小心撬開夾層，里面是一本破舊的《金剛經》。翻開內頁，小雨倒吸一口涼氣——書頁被挖空，里面藏著一張薄如蟬翼的宣紙。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配方筆記，末尾署名“林松年，1943年冬“，并附一行小字：“真方在此，趙氏所得偽方含孔雀石粉，三月必裂。子孫謹記，勿與趙氏往來。“
小雨的手指輕撫過那些字跡：“所以趙明川的祖父不僅脅迫我曾祖父，還想竊取秘方...“
手機突然震動，是陳墨發來的消息：“查到家祖日記，趙氏所得確為假配方。另有一事需當面告知，關于張叔...“
小雨正要回復，作坊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開門一看，是滿臉淚痕的張嬸站在雨中，瘦弱的身軀搖搖欲墜。
“小雨...我快不行了...“老人氣若游絲，“有些事...必須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