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畫第一次遇見江夏是在公交車上,那時他才五年級。
公交車上全是剛放學的小學生,嘰嘰喳喳的很吵。小許畫一個人坐在最后面的位置上看著窗外,淡漠的眉眼映在玻璃上。“東區到了”機械女聲響起,公交車慢慢停了下來。他看上車的人,心里數著:“一,二,三,四。四個人上車,還有七個位置。”公交車重新前進四個乘客往車里面走。“七分之三”許畫喃喃自語。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女生還在往公交車的深處走,其他三個人已經坐下來了。
許畫微微皺起眉頭,“三,第三個上車的人。”他心想。許畫慢慢坐直身體,向窗戶邊靠近。
但女生并沒有坐在許畫旁邊,只是站在欄桿旁。
之后的幾個月里,許畫每次都和她坐一趟公交車,奇怪的是她每次都是第三個上車的人。小學生總是成群結隊地上車,但只有許畫和她是孤零零的,他坐在最后面,她站在欄桿旁。
五年級下冊期末考試后,許畫背著書包像往常一樣上了公交車,書包里面裝著年級第一的獎狀。但今天車上人很多沒有空位,他只好站在欄桿旁。公交車停了下來許畫看見那個女孩又是第三個上車的人。“這么快就到東區了”他想。
車上沒有多少空位了,女孩站在他的旁邊。這是許畫第一次離她這么近。
女孩小巧精致的鼻梁像雪國的山尖一樣微微翹起,她的眼睛不算大,但長而濃密的睫毛卻讓人感到可愛,圓圓的娃娃臉上沒有笑意,讓人看不透她的心情。
這是他離她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爸爸的學術研究不再那么緊張,媽媽的公司也脫離了破產的風險,許畫再也沒坐過這趟公交車,也沒遇見那個第三個上公交車的女生。
公交車到了站,女孩從許畫的旁邊走下車。看著女孩不高不矮的馬尾,許畫目送著她離開,直到夏日傾灑的陽光刺痛了他的眼,直到匆匆的人群淹沒她的背影,直到公交車關上車門駛向下一個路口。
人與人的相遇充滿著無法言喻的奇妙。許畫不明白為什么一個不知名的陌生女生會在他心中留下一塊印記。以至于他在日后的生活中看到“三”這個數字后總會下意識地想起那個女生,想起那段困難時期的孤獨,想起炎熱夏日中坐在公交車上汗水順著脊梁滑下的感覺。一次次無言的邂逅,在許畫懵懂的夏季。
“我怎能夠把你比擬作夏天?”
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浮現在許畫的腦海。或許明白不會再坐上這趟公交車,他的心里有點不安和失落。下一個路口是否會與相遇的人重逢,這永遠未知,但夏季常在。許多年后,許畫回想起這一段故事,總有無數次渴望告訴那個有些失落的男孩,告訴他以后還會遇見無數個人呢,告訴他:
“你的盛夏永遠不會凋落。”
她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