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匕首緊貼著牦牛戰士首領(暫稱其為“牦牛頭領”)脖頸跳動的血管,王離的眼神比戈壁的夜風更刺骨。營地里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牦牛頭領粗重驚恐的喘息。
“說!那個女人,掉進流沙里的,在哪?!”王離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牦牛頭領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聲響,眼中充滿野性的憤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但牙關緊咬,顯然不打算輕易開口。他身上涂抹的白色牦牛圖騰油彩在火光下顯得猙獰扭曲。
“很好。”王離嘴角扯出一個殘酷的弧度。他手腕一翻,匕首刀尖閃電般刺入牦牛頭領肩胛骨下方的肌肉,并非致命處,卻足以帶來鉆心的劇痛!“呃啊——!”牦牛頭領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慘嚎,身體劇烈抽搐。
“這只是開始?!蓖蹼x的聲音如同寒冰,“沙漠里折磨人的法子,老子有的是!剝皮?用鹽水澆傷口?還是把你埋在沙里只露個頭,讓沙蝎慢慢啃?選一個?”他緩緩轉動著匕首,鮮血順著刀鋒滴落在黃沙上。
周圍的秦軍士卒面無表情,眼中只有冷酷。公主生死未卜,讓這些百戰老兵的怒火早已燒穿了理智的底線。
牦牛頭領疼得渾身顫抖,額頭青筋暴起,眼神中的桀驁被巨大的恐懼取代。他看向王離那雙毫無感情的眼睛,毫不懷疑這個如同魔神般的秦將會說到做到。
就在牦牛頭領的心理防線即將崩潰,嘴唇哆嗦著似乎要吐露什么時——
“王將軍!且慢動手?。 币粋€帶著驚惶和虛弱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只見被兩名士卒攙扶著,臉色慘白如紙、手臂上還裹著滲血繃帶的趙成,踉踉蹌蹌地沖了過來,撲到王離腳邊,聲音帶著哭腔:“將軍!不能殺他!不能啊!”
王離的審訊被打斷,怒火瞬間升騰,一腳將趙成踹開:“滾開!這里沒你說話的份!”
趙成被踹得翻滾在地,疼得齜牙咧嘴,卻掙扎著又爬過來,死死抱住王離的腿,聲淚俱下:“將軍!您聽我說!此人…此人關乎重大!他…他可能知道公主的下落!但他背后…背后還有人啊!殺了他,線索就斷了!公主…公主就真的找不回來了!”
這話表面上像是為救嬴雪著想,但王離何等敏銳?他立刻察覺到趙成話語中的急切和…掩飾!尤其是那句“背后還有人”!趙成在害怕什么?怕這牦牛頭領說出不該說的?
“哦?”王離瞇起眼睛,暫時收回了匕首,但腳依舊死死踩著牦牛頭領的胸口,目光如鷹隼般鎖定趙成,“你知道什么?說!”
趙成仿佛被王離的目光刺穿,瑟縮了一下,眼神躲閃,語速飛快地“解釋”:
“將軍明鑒!下官…下官在宮中時,曾無意間聽李斯…哦不,是聽一些心懷叵測之人提過,這牦牛王部,看似是羌人,實則…實則是匈奴右賢王烏維的走狗!他們襲擊我們,必然是受了烏維的指使!目的就是破壞秦月結盟!至于公主…公主掉進流沙…這…這恐怕是天意難測??!但此人身為頭領,必然知曉烏維的陰謀,甚至…甚至可能知道烏維派了多少人潛入西域,在何處設伏!留著他,嚴加拷問,或許…或許能救回公主,更能為帝國除一大患!若殺了他,烏維的毒計就無人知曉了!公主…公主的仇也沒法報了!”他巧妙地偷換了概念,將“救嬴雪”悄悄替換成了“報公主的仇”,潛意識里似乎已認定嬴雪必死無疑。
這番說辭,看似有理有據,為大局著想,實則包藏禍心
王離盯著涕淚橫流的趙成,心中的疑云和殺意如同風暴般翻涌。趙成越是表現得“忠心耿耿”、“深明大義”,他就越覺得此人虛偽透頂!昨夜嬴雪的叮囑再次在耳邊響起:“對趙成,可用其才,但需嚴加防范…任何異動,寧可錯殺,不可放過!”
“趙譯官,”王離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卻帶著刺骨的寒意,“你倒是…忠心可嘉,思慮周全啊?!?/p>
趙成心中一喜,以為王離被說動,連忙道:“下官一片赤誠,只為公主和帝國…”
“閉嘴!”王離突然暴喝,打斷了他,目光重新投向腳下痛苦掙扎的牦牛頭領,“老子問你話了嗎?老子問的是他!”他猛地俯身,揪住牦牛頭領的頭發,強迫他血紅的眼睛看向趙成,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
“認識他嗎?嗯?這個沒卵子的閹狗!他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他說你是烏維的狗!是不是?!”
牦牛頭領的目光接觸到趙成那張慘白的臉時,瞳孔猛地一縮!那眼神中充滿了驚愕、憤怒和一種被出賣的怨毒!他雖然沒說話,但這瞬間的眼神變化,被王離和旁邊一直冷眼旁觀的副將敏銳地捕捉到了!
“看來是認識?。 蓖蹼x獰笑一聲,匕首再次抵上牦牛頭領的咽喉,“說!你們是怎么勾結的?在咸陽,是誰給你們通風報信,把使團的路線、公主的行蹤透露給你們的?!是不是他?!”王離的匕首猛地指向趙成!
趙成瞬間面無人色,尖叫道:“污蔑!這是污蔑!將軍!蠻子的話豈能相信!他這是臨死反咬!挑撥離間?。 ?/p>
牦牛頭領被王離的匕首和趙成的尖叫刺激得狂性大發,他猛地掙扎起來,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嗬嗬聲,充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趙成,仿佛要用目光將他撕碎!他顯然認出了趙成,而且充滿了刻骨的仇恨!但他似乎被某種巨大的恐懼或約束壓制著,依舊不肯開口吐露關鍵。
“不說?”王離徹底失去了耐心,殺意沸騰,“老子看你骨頭有多硬!來人!給老子把他那只畫了牛角的手按到火堆里!烤熟了喂狗!”
“喏!”兩名如狼似虎的親兵立刻上前,死死按住牦牛頭領的右臂,就要往旁邊熊熊燃燒的篝火里按去!
“不——!”牦牛頭領發出絕望的嘶吼,眼中終于被徹底的恐懼淹沒!他拼命掙扎扭動,試圖擺脫。
就在這混亂至極的時刻,一直負責搜查牦牛頭領隨身物品的副將突然大喊:“將軍!有發現!”
王離猛地回頭。只見副將從牦牛頭領腰間一個不起眼的、用獸皮和骨頭縫制的粗糙小囊里,掏出了兩樣東西:
1.一塊半個巴掌大的、打磨光滑的黑色石頭:上面用白色礦物顏料清晰地畫著一個眼睛的符號,周圍環繞著扭曲的線條(與嬴雪在壁畫上看到的“眼睛”圖騰驚人相似?。?。
2.一張揉皺的、材質特殊的薄羊皮:上面畫著極其簡陋的地形圖,標注著一些奇怪的符號。其中一個符號被重點圈出,旁邊畫著一個小小的、盛開的白色花朵圖案(與地下綠洲中的白花幾乎一樣?。6赶蜻@個符號的路徑上,赫然標注著一個令副將瞳孔驟縮的古體秦字——“肅”!(贏肅?)
“眼睛…白花…贏肅?!”王離的腦子如同被閃電劈中!贏肅!嬴雪在咸陽臨行前秘密托付保護白晉的宗室子弟!這代表著什么?牦牛王/匈奴人怎么會有指向贏肅的地圖?贏肅和西域、和昆侖不老花有什么關系?難道…贏肅才是幕后黑手?還是說,這地圖指示的是贏肅知道的某個地點?
這突如其來的、指向咸陽核心的線索,如同投入沸油的冰塊,瞬間讓混亂的場面更加撲朔迷離!王離的殺意和怒火被強行按了下去,他需要冷靜!這牽扯太大了!
趙成也看到了那張羊皮地圖和上面的字跡,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古怪,有震驚,有難以置信,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狂喜?但他迅速低下頭,掩飾住了。
牦牛頭領看到地圖被搜出,尤其是那個“肅”字時,眼中最后一絲光芒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底的絕望和灰敗,仿佛失去了所有抵抗的意志。
王離一把奪過地圖和石片,目光如刀般掃過面如死灰的牦牛頭領、低頭不語的趙成,以及周圍驚疑不定的將士。沙暴后的營地,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
公主下落不明,審訊被趙成攪局,卻意外扯出了指向咸陽贏肅的神秘地圖和詭異的“眼睛”圖騰…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渾!
“把他(牦牛頭領)單獨關押,嚴加看守!沒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王離收起了匕首,聲音低沉而充滿壓力,“趙譯官,你也回帳中‘好好休息’!今日之事,誰敢泄露半句,軍法從事!”
他緊緊攥著那帶著“眼睛”圖騰的石片和畫著白花與“肅”字的地圖,望向嬴雪消失的那片流沙區域,又望向東方咸陽的方向,眼神銳利如鷹。
審訊暫時中斷,但風暴,才剛剛開始向咸陽蔓延。他必須立刻派人,以最快的速度、最隱秘的渠道,將這石片和地圖的拓本,連同今夜發生的一切,送回咸陽!送給…王綰大人!贏肅…這條暗線,究竟是友是敵?必須查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