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今天晚上只能在這里度過了。”南蔭有點后悔自己的沖動了，自己身上濕噠噠的很難受，卻在荒郊野外無可奈何。
南蔭頭上的簪子發飾歪七扭八，還掉了好幾個，發型已經凌亂，眉宇間憔悴卻難掩白皙驚絕的容顏。伯文樾低頭看著沉默不語，身體發燙，想來已經開始發熱了。他雙手垂在兩側用力抓著衣袖，不想在此處昏了過去，不然徒留娘娘一人會更加危險。
方才兩人順著上方山路前行時意外發現了一個山洞，當真是好運。
山洞中南蔭靠著洞壁坐下，伯文樾稍稍深入了山洞排查安全性，索性沒有什么蛇鼠棕熊生活的痕跡，應當是原來的動物挪窩或者被捕獵，這個山洞就被遺棄了。
伯文樾撐著在洞口附近找來些干草枯枝。下了幾天的雨，木材都是濕噠噠的，干枯樹枝只能在覆蓋面多的枝葉下面收集一小點。
一小堆火燃了起來。兩人圍著火堆而坐，溫暖緩緩彌漫在洞中。
隔了許久，南蔭忍者不適昏昏欲睡，伯文樾瞥見，打破沉默，“待到明日，下官定想法子護送娘娘回去。”
這么篤定，他認識這兒的路？南蔭清醒了一點，望向伯文樾優越硬朗的側臉，還真是讓人賞心悅目。
南蔭看著跳動的火苗，輕聲道：“回宮后，怕也是諸多束縛，今日這般自由怕是最后一次了。”
矯揉造作。
伯文樾眼神閃動，瞼下眸子輕輕翻動火堆，腦海里突然浮現出那晚也是大雨，她一身紅衣艷麗無比的模樣，從梁上滑下與自己僅一息之隔……
“你又不會游泳，當時為什么要跳下去？”南蔭好奇問道。這人怎么這么傻，世上當真有如此普渡眾生不求名譽的人嗎。
伯文樾板起臉，目光堅定，“這些百姓都是自愿來幫工的，他們不該無故命喪于此。”
“可你看見了，你跳下去一點用也沒有，還把你自己搭進去了。”果然是傻的。
伯文樾無言以對。他還是這么沒用。
夜漸深，南蔭靠著伯文樾，眼皮漸漸沉重，疲憊襲來，南蔭漸漸睡去。
伯文樾猶豫片刻，還是脫下外衣蓋在南蔭身上，肩上的人已經熟睡，也不好拉遠距離。
看著熟睡的南蔭，伯文樾心中五味雜陳，不知在想什么。
……
翌日清晨，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灑落進山洞，明亮熹微。昨夜燃起的火堆早已熄滅，留下半截木棍和灰燼。
伯文樾醒來保持著姿勢沒動，眉眼向下，少女枕在他的腿上睡得正安詳，看著一時半會兒也醒不來。
他每日晨起慣了，正好就著她多睡會兒的功夫靜坐。
……
身下的人突然傳來微弱的聲響。
伯文樾低頭。
南蔭眼皮稍微動了一下。
伯文樾忙看過去，手不自覺撫上南蔭臉龐，那晚的朱唇粉面與懷里如今未施粉黛的麗容交織重疊……
剛觸碰到一點，伯文樾突然想起什么手瞬間彈開。
他在做什么！
如此，如此地不顧禮節！！
伯文樾一時間心口鈍痛。
枕在腿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
“娘娘……”伯文樾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像是在掩蓋什么。
南蔭抬頭向上望去，他怎么了？他剛剛碰了自己一下，有什么問題嗎。
也怪自己長得好，南蔭不怪他，理所應當。
南蔭起身，兩人的衣服經過昨天一晚上也沒有干，這幾日連著下雨，此地甚是潮濕，也沒有多余的衣服更換。兩個人從昨晚開始都多多少少有些發燒。
伯文樾想著今天一定得把南蔭送回去，否則她消失多天定然會被謠言困擾，而且還是因為自己，更何況她剛入宮，如今身份特殊。
南蔭身上濕噠噠的不太舒服，沒一會兒醒過神來坐起身。
洞里剩的木材不多，微弱的火苗再次燃起。
伯文樾沒有管自己，讓南蔭坐的靠近火堆。能干一點是一點。
起身坐在南蔭身后徒手幫靠在自己身上像是軟弱無骨的人梳著凌亂的長發。
身側的小人被扯到了頭發，低聲不耐煩地嘟囔著不負責任的話。
“疼疼疼！太麻煩了，給我剪了剪了，疼，啊！”
伯文樾只能一次又一次放輕手里的動作，哄著她。小姑娘家怎么能說剪發就剪發。
伯文樾非常有耐心地用手當梳子，一縷縷一絲絲地梳開她的頭發。
兩人在跳躍的火光中度過了一個早上……
伯文樾的目光認真且虔誠，隨著火焰忽明忽暗。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幫她打理長發直到它恢復該有的順滑。
南蔭昏昏欲睡。
伯文樾輕手輕腳地將她靠在鋪了一件外衣的石壁上。南蔭不太愿意，又蜷縮回他的身邊。
伯文樾怔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伸出手輕輕拍著她的背生疏地哄著人入睡。
……南蔭醒來時頭發已經干了。
伯文樾注意到看過來，伸手扶她起來。
“我們該出發了。”
……
南蔭趴在伯文樾背上趕路時發現他在發燒，比昨晚上燙得多，她愣了一下，看他今早的樣子，還是個武狀元，她以為他沒事了……
南蔭想了一瞬，便乖巧地開口，“樾樾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了！”
伯文樾身子僵住，滾燙的身體更加炙熱。什么稱呼，簡直，算了。隨即無聲地嘆口氣，又將少女往背上托了托，背的更穩。少女的額頭還發著燒，想到這，口吻輕簡不容反駁：“不要動。”不像是一個臣子該對宮妃說的話。
南蔭又乖巧地趴好，還很感動地蹭蹭他的背。
伯文樾在山林中不斷辨認方向，兩人一路南行，終于走出山林。再順著江上去就能回去了。
——
另一邊院內，一位勁裝打扮的女子腳步匆忙地進入一座三進院子。
“主子，我們的人找到靈婕妤了。在柳江以北二十里的景山山腳，靈婕妤與兵部主事伯文樾在一起，憐冬已經帶人清理了周圍五里的所有人。”臨夏進門對著錢姝單膝跪地匯報道。
“伯文樾？前兩天河堤坍塌被沖走那個？哼，備車。”錢姝心里有氣，綠茵回來焦急地說她和伯文樾一塊，沒想到一塊到江里了，膽子這么大，腦袋不要了！
——
前面再走一里路就能看見城門了，伯文樾再次檢查南蔭裹在臉上的布料，這是他把自己袖子扯了做的，他不希望他被認出，等到了城門守城士兵認得自己就行。
現在伯文樾兩邊精壯有型的臂膀露出，看的南蔭眼亮，一路上雙手挽著不松手。
一輛低調地馬車緩緩停在兩人入城前的路上。
南蔭注意到馬車上的標識有點眼熟，好像是錢家的族徽，姝姐姐的母族。
南蔭縮了縮脖子，有點心虛。
帶著面紗的錢姝踏著木凳從馬車上下來，急切又不失風度地走向兩人。
南蔭弱弱地叫了聲：“姝姐姐。”
錢姝急行的腳步頓時慢下來，看著南蔭心虛懵懂的眼神，還擔心挨罵，心下這才安穩。她緩步上前，伸出手，接過伯文樾手里的南蔭，拿開她臉上不倫不類的布條，又往后伸手拿過臨夏遞上前的帷帽往南蔭頭上蓋去，順手將南蔭拉在自己身后，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伯文樾面色慌張，手不由得往前一伸，又及時收住。
宮里的賢妃，伯文樾很害怕，南蔭不該承受那些，她是為了救自己！
“多謝公子搭救我家小妹，只是我家小妹年紀尚小，還不起這份搭救之恩，我錢家來日定會攜重禮登門感謝。小妹在此多有不便，我等先行告辭，還請公子諒解。”錢姝說完頭也不回地帶著南蔭上了馬車。
馬車在這停了不過半刻鐘，掉頭遠遠駛去。
伯文樾望著漸遠的馬車。
錢家，與南家走的很近？好像是有些交際，未曾想這般深。
但想到方才南蔭與賢妃的表現，賢妃似乎很在乎南蔭，前幾日宴會兩人也坐在一起關系很要好的樣子。想到這伯文樾心里稍稍松口氣，但還是不能松懈下來，他必須回去處理好。伯文樾急忙進城。
——
守城的士兵瞧著眼前人眼熟，直到伯文樾掏出一塊腰牌，確認無誤后高興呼喊：“是伯大人！伯大人沒事！”
“伯大人回來了！”
很快，伯文樾也被接了回去。
——
馬車上，南蔭抱著一個暖爐坐著沒吭聲，綠茵在旁邊伺候著換干衣服。
待南蔭穿好衣服，錢姝才悠悠問道：“好玩嗎？”
“……”
”你知不知道自己差點把命玩掉了！區區一個六品主事，就算他是武狀元又如何，死了也自有朝廷追悼論功加品，你湊什么熱鬧……”錢姝有些生氣，年紀小沒經歷過事，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命看，何況她那是小命嗎？這么好奇早知道當初讓父親拎過來讓南蔭瞅個夠！
“其實，他這兩天……對我還行，你看我的頭發都被梳順了，而且他長得挺好看的……”最后一句聲音微弱如蚊。
錢姝又不是聽不到，瞬間瞪大眼睛。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你可知，若是被皇上知道，可不只是你和伯文樾兩個人被降罪的問題？”錢姝胸口起伏不已。
“應該，不會知道吧……”南蔭眉毛輕輕往上抬瞥錢姝，見她瞪著自己，又迅速埋頭。她本來只是想游戲拿個入宮成就而已，誰知道還會穿過來啊。
錢姝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你可給我捂嚴實了，誰也不準說！你院子里的人我都打點好了，是你來我這里貪玩，因太晚就留宿我這了，別的什么也沒發生，知道嗎？”
“嗯嗯！”南蔭如搗蒜般連連點頭。
“回去先去我那里沐浴熏衣，然后我帶你去看賽馬，在眾人面前過個眼熟。”錢姝來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進了宮也還這么讓人鬧心，天天擦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