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印歸位的第三日，長春宮迎來了久違的熱鬧。各宮嬪妃紛紛前來道賀，連往日與德妃交好的幾位美人也換了殷勤嘴臉。沈清晏端坐主位，指尖輕撫茶盞邊緣，含笑聽著眾人奉承。

“娘娘如今重掌鳳印，實乃后宮之福。“陳昭儀笑容勉強，眼角還帶著未消的紅腫——德妃倒臺后，她險些被牽連，如今是來探口風的。

沈清晏抿了口茶：“陳妹妹言重了。德妃姐姐突遭變故，本宮心中著實難安。“她目光掃過陳昭儀發顫的手指，“聽聞妹妹與德妃素來親近，可知她平日與哪些外臣往來？“

陳昭儀手中團扇“啪“地落地。滿室寂靜中，忽聽宮門外太監尖聲通報：“賢妃娘娘到——“

眾人臉色驟變。沈清晏指尖微微一頓，看著那個著月白宮裝的女子緩步而入。賢妃徐氏，潛邸舊人，因體弱多病常年閉宮靜養，卻在此時突然現身。

“淑妃妹妹。“賢妃咳嗽兩聲，蒼白的臉上浮起淺笑，“本宮來遲了。“

沈清晏起身相迎，余光瞥見陳昭儀如蒙大赦般退到角落。她親手扶賢妃入座：“姐姐久病初愈，該是妹妹去探望才是。“

賢妃冰涼的手指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聽聞長春宮近日換了熏香？本宮聞著...像極了當年先皇后用的方子。“

殿內溫度驟降。沈清晏面上不顯，心中警鈴大作。先皇后死于難產，宮中早有傳聞是被人所害。她正要開口，忽見云袖匆匆進來：“娘娘，五皇子在御書房暈倒了！

御書房外跪了一地太醫。沈清晏趕到時，正聽見蕭靖禹震怒的聲音：“若是皇子有恙，你們統統陪葬！“

她疾步入內，看見五皇子蕭景瑜小臉慘白地躺在榻上，唇邊還掛著未擦凈的黑血。皇帝轉頭看她，眼中怒火未消：“淑妃就是這樣照看皇兒的？“

沈清晏跪地請罪，卻在低頭時瞥見案幾上半塊殘破的芙蓉糕——那不是長春宮的吃食。她猛地想起，三日前賢妃曾派人給各宮皇子送過點心。

“皇上，“她抬起淚眼，“景瑜晨起時還好好的，午膳也只用了半碗粥...“

蕭靖禹眼神微動，顯然也注意到了那塊糕點。他揮手令眾人退下，獨留沈清晏：“朕記得，賢妃的兄長剛調任光祿寺？“

沈清晏心頭一跳。光祿寺掌管宮中膳食，若有人要下毒...她突然明白皇帝為何突然提起這個。這不是詢問，是試探。

“臣妾愚鈍。“她以額觸地，“但景瑜若有不測，臣妾愿以命相抵。“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彎腰扶起她。這個動作讓沈清晏看見他腰間玉佩下壓著的一角信箋——那分明是她父親沈閣老的筆跡。

“愛妃且寬心。“蕭靖禹語氣忽然溫和，“景瑜會沒事的。“他指尖劃過她顫抖的唇，“畢竟，這宮里不能再死一個皇子了。“

沈清晏如墜冰窟。十年前大皇子夭折，五年前三皇子墜馬，如今這話分明是警告。她強自鎮定：“臣妾...明白。“

五皇子三日后轉醒，卻變得癡癡呆呆。太醫院診斷是驚風入腦，需長期調養。沈清晏日夜守在榻前，暗中卻派心腹調查那日點心來源。

“查清了。“云袖深夜稟報，“點心確是光祿寺所出，但經手的是麗嬪舊仆。更蹊蹺的是...“她壓低聲音，“賢妃近日頻頻召見欽天監的人。“

沈清晏捻著佛珠的手突然頓住。欽天監管天象歷法，更掌皇室八字。她想起景瑜出生時，欽天監曾批“鳳凰涅槃“的命格，引得先皇后一族極為不滿。

“備轎。“她突然起身，“去冷宮。“

冷宮西角，前德妃趙氏蜷縮在霉爛的草席上。見沈清晏進來，她瘋狂大笑：“怎么？來看我死了沒有？“突然撲到欄桿前，“你以為除掉我就高枕無憂了？告訴你，這宮里吃人的不止我一個！“

沈清晏示意云袖退下，輕聲道：“姐姐可記得，先皇后臨終前見過誰？“

德妃表情凝固，繼而詭笑：“你終于問到這個了。“她骯臟的指甲摳著欄桿，“那年冬至，賢妃送了一盒蜜餞...“

正說著，窗外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沈清晏迅速轉身，只見一道黑影掠過墻頭。德妃突然尖叫起來：“她們來了！她們來滅口了！“

侍衛趕到時，德妃已氣絕身亡，嘴角溢出黑血。沈清晏站在陰影里，看著掌心中德妃臨死前塞給她的紙條——上面畫著一朵五瓣梅花。

那是徐家的家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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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內，沈清晏將紙條焚毀。父親秘密送來的密報就藏在妝奩暗格：徐家近日與鎮北王過從甚密，而鎮北王嫡女即將參選秀女。

“好一招連環計。“她冷笑。賢妃表面病弱，暗地里卻想效仿當年先皇后舊事——去母留子，扶持傀儡。

云袖匆匆進來：“娘娘，剛傳來消息，皇上要晉賢妃為貴妃！“

沈清晏手中的玉簪“咔“地折斷。她望向鏡中自己蒼白的臉，忽然笑了：“去把本宮那套紅寶石頭面找出來。“

“娘娘？“

“既然要賀喜，自然要盛裝出席。“她蘸著胭脂在掌心勾勒，正是一朵五瓣梅，“對了，記得把前日隴西進貢的雪參送去賢妃宮里。“

當夜，賢妃宮中傳出驚叫。太醫診斷，賢妃服用雪參后突發心疾，需靜養百日。皇帝聞訊震怒，下令徹查雪參來源。

沈清晏跪在殿前請罪時，袖中藏著一封密信——那是賢妃兄長與鎮北王往來書信的抄本。當皇帝的手指觸到信箋邊緣時，她輕聲啜泣：“臣妾只是...想起先皇后也是用了隴西貢品后才...“

蕭靖禹的眼神瞬間鋒利如刀。他慢慢抽回手：“淑妃近日勞累了，回去歇著吧。“

三日后，選秀暫緩，鎮北王被急召入京。而沈清晏在長春宮后院，親手栽下一株白梅。

云袖不解：“娘娘為何突然種這個？“

沈清晏撫過嫩枝：“梅花耐寒。“她看向賢妃宮殿方向，“本宮倒要看看，誰能熬過這個冬天。“

遠處傳來沉悶的鐘聲，一場新的風暴正在紫禁城上空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