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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烽火傾城戀

第八章裂痕與微光

沈清猗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回蕩,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和探尋真相的迫切。

“城西老宅…沈家的密匣…里面…藏著什么?”

顧硯舟的目光驟然一凝,如同最精準的探針,瞬間鎖定了沈清猗眼中那抹混雜著痛苦、迷茫和最后一絲倔強的光芒。她知道了密匣?是厲南梟?那個神秘的黑幫老大?他的情報網果然無孔不入!

“你從哪里知道的密匣?”顧硯舟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但眼神卻銳利如刀。

沈清猗抿緊了蒼白的嘴唇,沒有回答。厲南梟傳遞消息的方式太過隱秘和冒險,她不能暴露他。她只是固執地、死死地盯著顧硯舟,等待著他的答案。這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可能通向真相的線索。

顧硯舟看著她的沉默,眸色更深。他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走到巨大的書桌后,拉開一個帶鎖的抽屜,取出一份薄薄的、邊緣已經磨損的檔案袋。他并沒有立刻打開,修長的手指摩挲著粗糙的牛皮紙袋,眼神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沉重。

“沈世昌先生,是個智者。”顧硯舟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少有的、近乎敬重的意味,“他早就察覺到了危險。他意識到,自己掌握的某些東西,觸及了某些人最核心的利益,足以引來殺身之禍。”

他將檔案袋放在桌面上,推向沈清猗的方向。

“他預感到自己可能無法幸免,更擔心這些東西落入賊人之手,或被當作構陷沈家的偽證。所以,在金陵事發前夕,他利用一次看似尋常的商會活動作為掩護,秘密地將一批至關重要的原始文件和證據,封存在一個特制的紫檀木密匣中。”顧硯舟的目光變得悠遠,仿佛穿透了時空,“這個密匣,被他用極其巧妙的方式,藏匿在沈家城西老宅里一個只有他和他最信任的管家才知道的暗格里。”

沈清猗的心臟狂跳起來!父親…父親果然留了后手!城西老宅…那個承載了她所有童年溫暖、最終卻淪為冰冷廢墟的地方!她急切地上前一步,雙手微微顫抖地拿起那份檔案袋。

“這里面…是什么?”她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

“不是密匣里的東西。”顧硯舟打斷了她,眼神帶著一絲冷峻的警告,“密匣尚未找到。這里面,是我的人這三年來,從金陵事件各方勢力殘骸中,拼湊出的一些碎片。”

他示意沈清猗打開。

沈清猗深吸一口氣,用微微發抖的手指,解開了檔案袋上纏繞的細繩。幾張泛黃的照片、幾份字跡模糊的審訊記錄抄件、幾份標注著不同來源的銀行流水復印件、還有幾張寫著潦草人名和關系的草稿紙,散落在她面前。

她的目光瞬間被一張照片吸引!照片有些模糊,像是在慌亂中偷拍的。背景是金陵某個陰暗的巷道。照片上,一個穿著灰色長衫、戴著禮帽、刻意壓低帽檐的男人,正將一疊厚厚的文件,遞給另一個穿著黑色對襟短打、滿臉橫肉、一看便知是幫會打手模樣的人。雖然看不清兩人的正臉,但那個長衫男人微微抬起的左手腕上,一個造型獨特的、類似蜈蚣的疤痕,卻異常醒目!

“這個人…”沈清猗的指尖猛地按在那道疤痕上,聲音因為震驚而變調,“我見過!在我父親被帶走的前幾天!他自稱是江北銀行的襄理,來找我父親談貸款延期!當時…當時他的手腕上…就有這道疤!”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板竄上頭頂!這個人,是內鬼!是栽贓沈家的幫兇!

顧硯舟眼神冰冷:“他叫趙六,表面上是江北銀行襄理,實則是滬上青幫一個小頭目,專門替人處理些見不得光的勾當。金陵事發后第三天,他就被人發現淹死在黃浦江里,死狀…像是意外落水。”

意外?沈清猗的心沉了下去。殺人滅口!

她顫抖著手指,拿起一份銀行流水復印件。上面顯示,在沈家出事前一個月,一個以“振興實業”為名的匿名賬戶,向金陵警備司令部幾位關鍵人物的私人賬戶,分別匯入了數額驚人的巨款!而這幾個人,正是后來負責“查辦”沈家通敵案、并在獄中對沈世昌施以酷刑的軍官!

“這些錢…從哪來的?”沈清猗的聲音帶著恨意。

“來源很復雜,經過多個皮包公司和地下錢莊洗白,最終指向…”顧硯舟的手指在另一份文件的一個名字上點了點,“日本橫濱正金銀行的一個離岸賬戶。操作手法,非常專業,帶著典型的黑龍會印記。”

黑龍會!又是黑龍會!和佐藤手上的黑色櫻花戒指遙相呼應!

沈清猗的目光最后落在那幾張潦草的草稿紙上。上面畫著一些混亂的線條和箭頭,連接著一些人名和代號。她辨認出幾個名字:顧宗明(顧硯舟的父親)、杜笙(滬上商會會長)、還有幾個滬上政要和商界大佬的名字…在這些名字中間,被反復用紅筆圈出的,是幾個代號——“黑鴉”、“蝮蛇”、“櫻花夫人”…而在這些代號旁邊,都標注著一個相同的符號——一個扭曲的黑色櫻花圖案!箭頭最終指向一個模糊的稱謂——“關東軍特高課”。

草稿紙的角落,用極其潦草的字跡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字:“金陵血案,非為私仇,意在…斷我江南財脈,亂我經濟根基,為…侵華…鋪路?!”

沈清猗只覺得一股寒氣瞬間凍結了她的血液!她拿著草稿紙的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紙張發出簌簌的聲響。這些零碎的、觸目驚心的碎片,如同散落的拼圖,在她腦海中瘋狂地旋轉、碰撞!

內鬼、栽贓、買通酷吏、黑龍會、橫濱正金銀行、黑色櫻花、特高課…還有那句“斷我江南財脈,亂我經濟根基”!

父親…沈家…竟然成了日本侵華陰謀中,一個被精心選中的犧牲品?!一場經濟戰、間諜戰的前奏?!

巨大的悲憤和一種被時代洪流裹挾的無力感瞬間將她淹沒!她一直以為的家族仇恨,背后竟然隱藏著如此龐大、如此黑暗的國家陰謀!她的父親,她的家族,不過是這盤大棋中,一顆被無情碾碎的棋子!

“所以…”沈清猗抬起頭,看向顧硯舟,眼中充滿了血絲,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我父親…我沈家三百多口…都成了…都成了他們…侵華野心的…祭品?”巨大的痛苦讓她幾乎站立不穩,身體搖搖欲墜。

顧硯舟沉默地看著她眼中洶涌的痛苦和絕望。他沒有安慰,只是眼神變得更加沉郁。他繞過書桌,走到墻邊那幅巨大的軍事地圖前,背對著沈清猗,聲音低沉而凝重:

“不止是沈家。金陵血案,只是冰山一角。近幾年來,江南、江北,多少有實力的民族資本被以各種罪名打壓、吞并、瓦解?多少有識之士被構陷、被暗殺?商路被壟斷,金融被操控,輿論被引導…這背后,都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推動。沈家,只是其中目標最大、手段最酷烈、用以殺雞儆猴的一例。”

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長江沿岸幾個重要的城市標記。

“他們的目的,是摧毀我們民族經濟的脊梁,是讓這片土地陷入徹底的混亂和貧困,是讓我們的軍隊無餉可發,讓我們的百姓無糧可食!是在為他們的鐵蹄南下,掃清障礙!”

顧硯舟猛地轉過身,目光如炬,直視著沈清猗:“這就是為什么,我顧硯舟,必須回來!必須整頓江北軍!必須查清這些魑魅魍魎!不是為了替顧家洗白什么,而是為了——守住這片山河,不讓它淪為豺狼的獵場!不讓沈家的悲劇,在千千萬萬個家庭身上重演!”

他的話語如同洪鐘大呂,帶著一種悲壯的豪情和沉重的責任,狠狠撞擊著沈清猗的心靈!她看著顧硯舟,看著他站在地圖前那挺拔如松的身影,看著他眼中那燃燒著的、不容置疑的信念之火。這一刻,她心中那個冷酷無情、陰險虛偽的軍閥少帥形象,轟然崩塌!

她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顧硯舟——一個背負著沉重枷鎖、在亂世中試圖力挽狂瀾、哪怕與父權決裂、與虎狼為敵也在所不惜的…戰士?

巨大的認知顛覆帶來的沖擊,甚至暫時壓過了仇恨的劇痛。沈清猗扶著書桌,緩緩地坐倒在旁邊的沙發上。她需要消化,需要思考。

書房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顧硯舟沉重的呼吸和沈清猗壓抑的啜泣聲。

許久,沈清猗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干,眼神卻不再是一片混沌的仇恨,而是多了一種沉重的、被強行注入的清醒和…一絲決絕。她看向顧硯舟,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破繭般的堅定:

“那個密匣…里面,是不是有我父親留下的…足以指證幕后黑手的…鐵證?”

顧硯舟看著她眼中重新凝聚的光芒,那是一種經歷過絕望淬煉后、更加強韌的光芒。他微微頷首,眼神凝重:“根據我掌握的零星線索和趙六死前含糊的供詞,沈先生藏匿的密匣里,很可能保存著當初用來構陷沈家的原始偽證樣本、偽造者的筆跡或指紋證據、以及…最重要的——一份他暗中調查到的,關于‘黑櫻花’組織在江南地區滲透網絡的部分名單,還有他們與某些國內勢力資金往來的關鍵賬目副本!”

名單!賬目副本!

沈清猗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這無疑是足以掀翻棋盤的重磅炸彈!如果能找到密匣,就能順藤摸瓜,揪出更多內鬼,徹底坐實佐藤乃至其背后勢力的罪行!

“城西老宅…現在是什么情況?”沈清猗急切地問。

“沈家敗落后,老宅被查封,幾經轉手,目前名義上屬于一個叫‘榮昌貿易’的皮包公司。”顧硯舟走到書桌前,拿起一支紅藍鉛筆,在江北地圖上城西區域快速畫了一個圈,“這個‘榮昌貿易’,背景很復雜,表面做進出口,暗地里替好幾股勢力洗錢銷贓,其中就包括佐藤的三井株式會社!我懷疑,他們控制老宅,就是為了尋找那個密匣!只是老宅當年被軍警搜查得很徹底,后來又幾經轉手,內部結構可能被改動過,他們一直沒找到。”

沈清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密匣還在!但敵人也在找!而且可能已經布下了陷阱!

“我們必須趕在他們前面找到它!”沈清猗猛地站起身,背上的劇痛讓她眉頭緊蹙,但眼神卻異常明亮,“我對老宅的結構很熟悉!我知道父親書房的位置,知道那些暗格的機關大概在什么地方!只有我去,才最有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密匣!”

“不行!”顧硯舟斷然拒絕,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太危險!‘榮昌貿易’的底細我還沒完全摸清,佐藤剛剛吃了大虧,他們現在一定像驚弓之鳥!老宅周圍,很可能布滿了眼線和陷阱!你現在露面,就是自投羅網!”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密匣被他們找到銷毀?!”沈清猗激動地反駁,“那是我父親用命換來的證據!是沈家三百多口唯一的希望!顧硯舟,你說要揪出幕后毒蛇,難道就靠坐在這里等嗎?!”

“我沒說等!”顧硯舟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我會派人去!最精銳的偵察兵!”

“你的人再精銳,能比我更熟悉那棟我從小長大的房子嗎?能知道書房里那個落地鐘的鐘擺后面,有個需要特定順序敲擊才能打開的夾層暗格嗎?能知道父親臥室壁爐的第三塊磚是活動的嗎?”沈清猗寸步不讓,眼神倔強,“密匣很可能就藏在其中一個地方!只有我知道那些細節!只有我去,才有最大的把握!”

她看著顧硯舟緊鎖的眉頭和眼中的不贊同,深吸一口氣,放緩了語氣,卻帶著更重的分量:“顧硯舟,你說我不是只會拿槍指著丈夫的蠢女人。現在,證明的機會來了。讓我去。我不是你的累贅,我是沈世昌的女兒!為沈家討回公道的路,我必須自己走!也只有我自己走,才對得起那些枉死的冤魂!”

沈清猗的話,字字鏗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心和力量。她不再是那個被困在囚籠中、只能被動等待命運審判的弱女子。她眼中燃燒的火焰,是復仇的意志,也是重生的渴望。

顧硯舟看著她,看著她蒼白臉上那不容動搖的堅決,看著她眼中那份破釜沉舟的勇氣。書房里陷入了一種緊繃的沉默。窗外的夜色濃重如墨。

許久,顧硯舟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他走到書桌旁,拿起桌上的軍用電話聽筒,撥通了一個簡短的號碼。

“陳叔,”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立刻準備。目標:城西沈家老宅。裝備:兩套夜行裝備,配消音武器。行動時間:凌晨兩點。執行人:我,和…沈小姐。”

他放下電話,轉過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寒星,落在沈清猗瞬間亮起來的眼眸上。

“記住,”他的聲音帶著冰冷的警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切,“跟緊我。活著把東西帶回來。”

芥末和三文魚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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