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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離婚后,萌寶他爹跪求復合

第七章畫框里的心跳

那張印著“北歐之光畫廊”和“林琛-策展人”的名片,像一塊燒紅的炭,被沈清璃緊緊攥在手心,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紙張邊緣的銳利和上面凸起字跡的微痕。它沉甸甸地壓在風衣口袋里,也壓在她那顆被絕望和茫然浸泡太久、幾乎麻木的心上。

“畫畫?”莉娜尖利的聲音像錐子一樣刺破了咖啡館里短暫的寂靜。她不知何時湊了過來,雙臂抱胸,夸張地上下打量著沈清璃,眼神里的鄙夷幾乎要溢出來,“哈!就她?擦桌子都擦不利索,還畫畫?林先生,您沒搞錯吧?那不過是一團擦臟東西的廢紙!”她指著桌上那團被林琛小心展開、露出奇異紋理的咖啡漬紙巾,仿佛在指證什么荒謬的證據。

漢娜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呵斥莉娜。她只是沉默地站在吧臺后,深棕色的眼睛銳利地掃過林琛專注的神情,又落在沈清璃蒼白卻因震驚而微微泛紅的臉頰上。她拿起那塊剛擦干凈的咖啡機部件,繼續擦拭,動作卻明顯慢了下來,帶著一種深思的意味。

林琛對莉娜的嘲諷置若罔聞。他的目光依舊溫和而專注地停留在沈清璃臉上,帶著一種藝術家特有的、對“可能性”的執著探尋。“藝術有時候就誕生于意外和‘不完美’,莉娜小姐。”他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就像這團咖啡漬,在特定的角度和褶皺下,它呈現出的肌理和偶然性,本身就具有一種未經雕琢的生命力。”他拿起那團紙巾,再次展示了一下那模糊卻富有張力的圖案,“沈小姐,我只是覺得,能下意識地‘創造’出這種視覺痕跡的人,或許指尖本身就藏著某種未被喚醒的直覺。這很珍貴。”

“直覺?”莉娜嗤之以鼻,還想再說什么,卻被漢娜一個凌厲的眼神釘在原地。

“莉娜!”漢娜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冰碴般的冷意,“后廚的盤子堆成山了,你是打算留到明年洗嗎?”

莉娜被噎了一下,狠狠瞪了沈清璃一眼,不情不愿地扭著腰走開了,嘴里還在嘟囔著“裝神弄鬼”。

咖啡館里只剩下舒緩的爵士樂在流淌。漢娜不再看他們,專心擦拭著吧臺。林琛將名片輕輕往前推了推,聲音溫和卻清晰地傳入沈清璃耳中:“畫廊就在三條街外的老碼頭倉庫區,很好找。明天下午三點,我會在。如果你愿意,可以過來看看,就當……散散心。看看畫,總比對著油膩的盤子好,不是嗎?”他嘴角噙著一絲善意的微笑,目光掃過沈清璃身上那件明顯不合身、沾著污漬的舊圍裙。

“我……”沈清璃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破肋骨。畫廊?看畫?這些詞對她而言,遙遠得像童話里的水晶宮。她低頭看著自己粗糙、帶著凍瘡痕跡的手指,這雙手,洗過盤子,擦過油膩的桌子,在寒風中凍得僵硬,它們還能拿起畫筆嗎?那早已被塵封、被現實碾碎的夢想,還有重新觸碰的可能嗎?

巨大的不真實感和一種近乎恐懼的期待交織在一起,讓她喉嚨發緊,說不出完整的話。

“沒關系,沈小姐。”林琛似乎看穿了她的掙扎,善解人意地沒有催促,“名片上有地址。來或不來,都在你。”他站起身,拿起那本被咖啡漬玷污的畫冊,小心地拂了拂封面,對著漢娜微微頷首,“漢娜,咖啡錢記我賬上。今天……很有收獲。”他的目光再次意味深長地掠過沈清璃和那團紙巾,然后轉身,步履從容地離開了咖啡館,推開沉重的木門,融入了門外灰蒙蒙的暮色里。

門關上的瞬間,溫暖的咖啡香氣似乎都淡薄了幾分。沈清璃還僵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塊濕冷的抹布,目光失焦地落在桌面上那張孤零零的名片上。漢娜走到她身邊,沒有看她,只是拿起林琛留下的咖啡杯,動作麻利地沖洗。

“發什么呆?”漢娜的聲音依舊硬邦邦的,帶著慣有的不耐煩,“桌子擦干凈了?地板上的水漬沒看見?想被扣工錢嗎?”她頓了頓,拿起一個干凈的布巾丟給沈清璃,“拿去,把林先生坐過的椅子好好擦擦,沾了咖啡味。”

沈清璃猛地回過神,手忙腳亂地接過布巾,用力擦拭著椅子,仿佛要將剛才那場如夢似幻的對話也一并擦掉。她不敢看漢娜,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燙。

“哼。”漢娜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鉆進沈清璃耳朵里,“畫廊……策展人……聽著倒是光鮮。”她沖洗著咖啡杯,水聲嘩嘩作響,掩蓋了她后面的話,但沈清璃還是隱約聽到了幾個詞,“……這世道……陷阱……傻姑娘……”

沈清璃擦拭椅子的動作頓住了。漢娜是在……提醒她?還是在嘲諷她的不自量力?

“漢娜女士……”她鼓起勇氣,聲音細若蚊吶,“我……我真的……很久沒畫了……而且……”

“而且什么?”漢娜猛地關上水龍頭,轉過身,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扎在沈清璃臉上,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覺得自己不行?怕被騙?還是覺得肚子里揣著個小的,就什么都干不了了?”她的話像冰錐,直刺要害。

沈清璃的臉瞬間血色盡褪,下意識地捂住了小腹。這個動作似乎更激怒了漢娜。

“收起你那副可憐樣!”漢娜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怒其不爭的嚴厲,“在這世上,沒人會因為你可憐就給你飯吃!機會摔到你臉上了,是爬起來抓住,還是縮在角落里哭自己命苦,你自己選!”她拿起一塊干布,用力擦干手上的水漬,眼神銳利地盯著沈清璃,“林琛那個人,我認識幾年了。人是不壞,眼光也毒。但畫廊那地方……”她撇了撇嘴,帶著一種底層人對“高雅藝術”本能的疏離和不信任,“不是我們這種人該去的地方。不過——”她話鋒一轉,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務實,“他既然說了讓你去看看,看看又不花錢。總比待在這擦一輩子桌子強。”她頓了頓,看著沈清璃慘白的臉,語氣稍微緩和了一點點,卻依舊生硬,“明天下午兩點到四點,店里最清閑。莉娜那個懶骨頭也該動動了。你……愛去哪去哪,別耽誤四點回來備料就行。”

說完,她不再看沈清璃,轉身走向后廚,只留下一句:“把地拖干凈!角落里的咖啡渣!”

沈清璃站在原地,手里攥著那塊布巾,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漢娜的話像重錘,砸得她頭暈目眩,卻也像在厚厚的冰層上鑿開了一道縫隙,透進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光。

去?還是不去?

腹中那個微小的存在,仿佛也感受到了她內心的劇烈震蕩,毫無預兆地,傳來一陣極其輕微、卻無比清晰的悸動!

像是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極小的石子,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自深處蕩漾開來。不是孕吐的翻攪,不是饑餓的痙攣,是一種全新的、帶著微弱生命力的……搏動。

沈清璃整個人瞬間僵住了!她猛地捂住小腹,眼睛瞪得極大,臉上血色褪盡,只剩下極度的震驚和茫然!

“呃……”一聲短促的驚呼不受控制地從她喉嚨里溢出。

“又怎么了?”漢娜的聲音不耐煩地從后廚傳來。

“沒……沒什么!”沈清璃慌忙回答,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她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平坦依舊的小腹,掌心下的皮膚似乎還殘留著那轉瞬即逝的奇異觸感。是幻覺嗎?是餓昏了頭嗎?

可那感覺……如此清晰,如此陌生,帶著一種奇異的……真實感。

那個她視作屈辱烙印、冰冷現實的存在……剛剛,回應了她?

它……在動?

一股難以言喻的、極其復雜的情緒瞬間攫住了她。恐懼、茫然、荒謬……還有一絲極其微弱、幾乎被忽略的……悸動?像冰封的湖底,悄然裂開了一道細縫。

第二天下午,天空依舊是鉛灰色,寒風凜冽。

沈清璃站在那棟由巨大紅磚老碼頭倉庫改造而成的建筑前。巨大的鐵質拱門上,懸著簡潔有力的金屬字母:NordicLightGallery。冷硬的工業風與藝術的氣息奇異地融合在一起。玻璃幕墻后,隱約可見色彩斑斕的畫作和走動的人影。

她裹緊了那件單薄的米色風衣,口袋里,那張名片幾乎被她手心的汗水浸透。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破喉嚨。腹中似乎也因為這緊張而有些微的緊繃感。

真的要進去嗎?

漢娜那句“陷阱”和莉娜鄙夷的眼神在腦海中交替閃現。

可林琛溫和卻充滿力量的話語,還有掌心下那轉瞬即逝的悸動……像兩股無形的力量在拉扯著她。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刺骨的寒意讓她打了個激靈,也帶來一絲孤注一擲的清醒。她推開了沉重的玻璃大門。

暖氣混合著淡淡的松節油、顏料和實木地板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驅散了身上的寒意。與“北極光角落”的溫暖嘈雜不同,這里寬敞、明亮、安靜得近乎肅穆。高挑的空間裸露著原始的鋼架結構,巨大的天窗將灰白的天光均勻地灑落下來。白色的墻壁上,懸掛著一幅幅尺寸不一、風格迥異的畫作。有描繪冰原極光的壯麗抽象,有刻畫漁港滄桑的厚重寫實,也有充滿奇思妙想的現代裝置。三三兩兩衣著考究的男女低聲交談著,步履從容。

沈清璃感覺自己像個誤入異世界的闖入者。她身上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舊風衣,與這里精致優雅的環境格格不入。強烈的自卑感和無所適從讓她幾乎想立刻轉身逃走。

“沈小姐?”一個溫和熟悉的聲音響起。

沈清璃猛地抬頭,看見林琛正從畫廊深處向她走來。他今天換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領毛衣,外面是同色系的休閑西裝,氣質依舊溫潤,眼神帶著恰到好處的笑意,驅散了沈清璃一部分的緊張。

“林……林先生。”沈清璃局促地回應,手指下意識地絞著衣角。

“很高興你能來。”林琛的笑容很真誠,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隨意看看?或者,我帶你走走?”

“我……我自己看看就好。”沈清璃連忙說,她需要一點空間來平復劇烈的心跳和適應這陌生的環境。

“也好。”林琛點點頭,并不勉強,“那邊有休息區,有咖啡和水,請自便。我在辦公室處理點事情,有任何需要,隨時叫我。”他指了指畫廊一側一個用玻璃隔開的小空間,然后便轉身走向了另一邊的一個房間。

沈清璃松了口氣,又隱隱有些失落。她強迫自己邁開腳步,像一個幽靈般,小心翼翼地沿著潔白的墻壁移動。

她的目光,貪婪地、近乎饑渴地掃過墻上的每一幅畫。那些色彩,那些筆觸,那些構圖……像一道道電流,瞬間擊穿了五年婚姻和數月冰原生活在她靈魂上覆蓋的厚厚塵埃!一種久違的、源自靈魂深處的震顫席卷了她!

她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畫前停住了腳步。畫布上是大片大片深沉的藍與黑,如同極夜的深海,冰冷、壓抑、仿佛能吞噬一切。然而,在這片濃重的黑暗之中,卻迸裂出無數道細小卻極其銳利的金色線條,像被凍結的閃電,又像絕望深淵里掙扎著刺破黑暗的利刃!整幅畫充滿了強烈的沖突感和一種近乎悲壯的生命力。

沈清璃被深深地震撼了。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這幾個月的心境——那無邊的黑暗和冰冷,還有內心深處那點不肯熄滅的、微弱的倔強光芒。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指尖在距離畫面幾厘米的地方停住,隔著空氣,輕輕描摹著那幾道金色的裂痕。指尖微微顫抖。

“這幅《極夜裂隙》,是索菲亞·揚森去年的作品。很震撼,對吧?”林琛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不知何時,他已經處理完事情,悄然走了過來。他沒有看沈清璃,目光也落在畫上,帶著欣賞和一絲喟嘆,“索菲亞經歷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抑郁和創作瓶頸。這幅畫,是她掙扎著爬出深淵時留下的印記。你看這些金色,”他指著畫面中央最銳利的那幾道線條,“很多人覺得那是希望。但索菲亞說,那是痛苦本身被撕裂時,露出的、最本質的生命力。”

痛苦本身被撕裂時露出的生命力……

沈清璃的心猛地一縮,這句話像一把鑰匙,猝然打開了某個塵封已久的閘門。她看著那深沉的藍黑底色,恍惚間,仿佛看到了自己閣樓窗外那濃得化不開的極夜;而那銳利的金色裂痕,又像是……昨天那團意外形成的咖啡漬里蘊含的粗糲張力?她下意識地捂住了小腹,那里似乎又傳來一陣極其微弱的悸動,像一顆小小的種子,在冰層下努力地頂撞著。

“林先生……”沈清璃的聲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和一絲顫抖,“我……我沒有作品照片。”她鼓起勇氣,抬起頭,迎上林琛溫和的目光,“我……賣掉了我最后的顏料。為了……買面包。”她艱難地說出這句話,臉頰滾燙,卻不再像昨天那樣完全被羞恥淹沒。

林琛靜靜地看著她,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憐憫,只有一種深沉的平靜和理解。他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工具從來不是限制表達的根本。藝術,源于看見,源于感受,源于……”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這里無法被磨滅的東西。就像昨天那團紙巾上的‘意外’,它證明了你的‘看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沈清璃依舊平坦的小腹,眼神變得更加深邃:“你現在的處境,很艱難。但或許,這種‘艱難’本身,就是你此刻最獨特的顏料,最真實的畫布。痛苦、掙扎、孕育……這些都是生命最原始的肌理。它們本身就充滿了力量。”

孕育……

這個詞讓沈清璃的身體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下。腹中那微弱的悸動再次傳來,這一次,清晰了許多。

“我……”沈清璃張了張嘴,巨大的情感沖擊讓她喉嚨哽咽。五年了,她早已習慣了被當作“顧太太”的附庸,習慣了被顧硯辭冰冷的“位置”所定義。而此刻,在這個陌生的畫廊里,在一個幾乎算得上陌生人的男人面前,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作為“沈清璃”的存在,連同她腹中那個不被期待的生命,似乎都隱隱被賦予了某種……意義?一種超越了生存本身的意義?

“林先生,”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勇氣,眼神卻異常明亮,“如果……如果我還能拿起筆……我該……畫什么?”她問的不是技法,不是題材,而是方向,是靈魂的出口。

林琛看著她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弱卻執拗的光,臉上露出了一個真心的笑容。那笑容如同穿透厚重云層的陽光,瞬間照亮了他溫潤的面龐。

“畫你所見,畫你所感,畫你所懼,畫你所盼。”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像敲擊在靈魂上的鼓點,“畫這極夜的冰冷,畫這掙扎的痛楚,畫這腹中悄然萌動的未知……用你能找到的一切‘顏料’——或許是炭條,或許是泥土,或許是……”他意味深長地頓了頓,“咖啡漬。真實,永遠是最動人的筆觸。”

“咖啡漬……”沈清璃喃喃重復,低頭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沒有錫管顏料,沒有雪白的畫布。只有粗糙的紙巾,冰冷的墻壁,或許……還有她這具承載著痛苦和孕育的身體?

就在這時,腹中的悸動再次傳來,比前兩次都更加清晰有力!像一顆小小的、頑強的種子,終于頂破了堅硬的冰殼,第一次向這個世界宣告它的存在!

“呃……”沈清璃悶哼一聲,下意識地捂緊了小腹,身體微微前傾。這一次,感覺如此清晰,如此……真實!不再是虛無的猜測,不再是冰冷的負擔!那是一個活生生的、與她血脈相連的生命!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前所未有的、洶涌的情感瞬間淹沒了她!恐懼、茫然、難以置信……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極其微弱卻無比尖銳的……悸動!像冰封的湖面下,終于涌起了一股暖流!

林琛立刻注意到了她的異樣,關切地問:“沈小姐?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

“沒……沒事!”沈清璃猛地抬起頭,臉色有些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眼神卻亮得驚人,帶著一種被巨大沖擊后的恍惚和……奇異的神采。她看著林琛,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腹,再抬起頭時,聲音帶著一種連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微微發顫的堅定:“林先生……我……我明白了。”

她明白了什么?她自己也說不清。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從這一刻起,徹底改變了。那被絕望冰封的心湖,被投入了一顆名為“可能”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正一圈圈地擴散開來,撞碎了堅冰。

林琛看著她眼中那復雜卻不再死寂的光芒,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沒有追問,只是溫和地笑了笑:“畫廊里有一些基礎畫材,炭筆、素描紙。如果你不介意簡陋,隨時可以過來……找找感覺。這里安靜。”他指了指畫廊角落一個不起眼的、放著幾張桌椅和幾本畫冊的小區域,“就當……一個避風的角落。”

避風的角落。

沈清璃的鼻子猛地一酸。她用力地點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謝謝您,林先生。真的……謝謝。”

就在這時,畫廊的玻璃門被推開,帶進來一陣冷風。一個穿著“北極光角落”圍裙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是莉娜!她手里拎著一個簡陋的紙袋,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情愿和看熱鬧的表情,目光在寬敞明亮的畫廊里掃視一圈,很快就鎖定了角落里的沈清璃和林琛。

“喂!沈!”莉娜扯著嗓子喊道,聲音在安靜的畫廊里顯得格外刺耳,引得幾個看畫的客人不滿地皺眉看過來。她毫不在意,蹬蹬蹬地走過來,把手里的紙袋“啪”地一聲拍在沈清璃旁邊的桌子上。

“漢娜讓我送來的!說是給你的‘員工福利’!切,什么福利,就一個破三明治!”莉娜撇著嘴,眼神毫不掩飾地掃過林琛,又落在沈清璃身上,帶著赤裸裸的探究和幸災樂禍,“喲,還真在這兒‘看畫’呢?怎么樣?大藝術家,找到靈感了沒?準備用咖啡漬畫傳世名作啊?”她的聲音又尖又利,充滿了嘲諷。

沈清璃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巨大的難堪讓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莉娜小姐。”林琛的聲音響起,依舊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疏離和淡淡的威嚴,“畫廊需要安靜。請小聲一點。”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莉娜臉上,沒有怒意,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

莉娜被林琛的目光看得一窒,囂張的氣焰瞬間矮了半截。她悻悻地撇了撇嘴,又狠狠瞪了沈清璃一眼,壓低聲音惡狠狠地說:“漢娜說了,四點前滾回去備料!遲到一分鐘,扣光你這周工錢!”說完,她扭身快步離開了畫廊,高跟鞋踩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清脆而突兀的回響。

莉娜的離開帶走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嘲諷,卻留下了一片尷尬的沉默。沈清璃低著頭,看著桌上那個簡陋的紙袋,里面露出半個火腿三明治。漢娜……是怕她餓著?還是怕她被“騙”?這個嘴硬心軟的女人……

“看來你在‘北極光角落’的同事,很有活力。”林琛打破了沉默,語氣帶著一絲善意的調侃,巧妙地化解了尷尬。

沈清璃抬起頭,臉上還帶著紅暈,卻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讓您見笑了。”

林琛搖搖頭,目光落在那個三明治上:“漢娜……是個好人。雖然方式特別了點。”他看了看腕表,“我還有些事要處理。你隨意,沈小姐。記住我說的話。”他指了指那個角落的小區域,“那里,隨時歡迎你。”

林琛離開后,沈清璃走到那個角落坐下。桌上放著幾支削好的炭筆和一疊厚厚的素描紙。她伸出手,指尖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輕輕拂過粗糙的紙面。

冰冷的觸感,卻像帶著微弱的電流,瞬間從指尖傳遍了全身。

她拿起一支炭筆。黑色的、脆弱的炭條,安靜地躺在她的掌心。那么輕,卻又那么重。

她緩緩攤開一張白紙。雪白的、空茫的紙面,像一片無垠的冰原,也像……一張等待被書寫的命運。

她的目光落在紙袋里露出的三明治上,又移到窗外鉛灰色的天空,最后,緩緩地、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溫柔,落在了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上。

那里,一個小小的生命,剛剛向她發出了第一聲清晰的問候。

沈清璃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種尖銳的清醒和一種前所未有的……勇氣。她握緊了那支炭筆,筆尖懸停在雪白的紙面上方。

黑暗、寒冷、掙扎、痛苦……還有那腹中悄然萌動的、微弱卻無比真實的心跳……

炭筆的尖端,終于輕輕地、帶著一絲決絕的顫抖,落在了潔白的紙面上。

一道濃重、粗糲、帶著無盡壓抑的黑色線條,如同撕裂夜空的傷痕,驟然出現在畫紙的中央。

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線條糾纏、擠壓、覆蓋,構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深暗領域,仿佛要將一切都吞噬殆盡。

就在這片濃黑即將完全占據紙面時,她的手腕停住了。炭筆的尖端微微顫抖。

腹中,那清晰的悸動再次傳來,像一顆小小的星辰在深淵里倔強地閃爍了一下。

沈清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迷茫和恐懼被一種孤注一擲的亮光取代。她換了一支削得更尖的炭筆,用盡全身的力氣,在那片濃黑的中心,極其小心、卻又無比堅定地,劃下了一道極其纖細、卻銳利得仿佛能刺破一切黑暗的——白痕。

那道白痕,是如此的微弱,如此的脆弱,在無邊的黑暗襯托下,幾乎要被忽略。但它存在著,固執地存在著,像絕望深淵里第一縷掙扎著透出的微光,像冰層下悄然涌動的一線暖流,更像……一個在冰冷命運里,悄然扎根、等待破土的名字。

沈清璃看著那道纖細的白痕,指尖輕輕拂過紙面,留下淡淡的炭灰。她低下頭,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對著那片孕育著未知的黑暗,無比清晰地、無比溫柔地默念:

“安安……”

唐十二少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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