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你為何……要推開我？”
蘇清瑤的第二個問題，比第一個更加直指核心，更加致命！它不再糾纏于冰冷的“事實”，而是直擊那電光火石間、連我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動機”！為何推開她？在那個生死一瞬，在霉運纏身被人撞倒的剎那，我的本能選擇，為什么是推開她，而不是抓住她一起落水，或者……干脆任由慣性將她撞下去？
這個問題，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所有冠冕堂皇的借口和迷霧，直刺靈魂深處最隱秘的角落。它比任何關于箭矢來源的質問都更讓蘇清瑤在意，因為這關乎她自身的生死，也關乎我林曉曉這個“惡毒女配”最根本的矛盾。
左肩下方的蝕骨青寒毒仿佛被這尖銳的問題再次引燃，一陣更加猛烈的、如同冰針在骨髓里瘋狂攪動的劇痛猛地襲來！我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痙攣了一下，眼前陣陣發黑，冷汗瞬間浸透了鬢角。攥緊被褥的指節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滴！警告！‘蝕骨青’劇痛峰值（強度：重度）觸發！毒素應激反應！心脈負荷加重！】墨急促冰冷的提示音在腦海里炸響，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劇痛如同海嘯般沖擊著我的意識堤壩，幾乎要將理智徹底淹沒。本能？反抗系統？不忍心？對命運軌跡的挑釁？無數模糊的念頭在劇痛的浪潮中翻騰、碰撞，卻無法凝聚成一個清晰的答案。在那個瞬間，驅動我的究竟是什么？連我自己都感到一片混沌！
蘇清瑤靜靜地站在幾步之外，月白色的身影在透過窗欞的午后光線下顯得格外清冷孤絕。她沒有催促，只是用那雙深潭般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視著我因劇痛而扭曲的臉，觀察著我每一個細微的、無法偽裝的痛苦反應。她的眼神里，有探究，有審視，還有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等待真相的執著。她似乎篤定，在這種極致的痛苦下，任何謊言都無處遁形。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我的痛苦喘息中艱難爬行。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蝕骨青的寒毒像跗骨之蛆，瘋狂啃噬著我的意志。冷汗順著額角滑落，滴在錦被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宿主！挺住！回答她！這是關鍵！】墨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你的答案決定她接下來的立場！是敵是友，在此一舉！用你最真實的反應！哪怕……是混亂！】
最真實的反應？混亂？
劇痛如同磨盤，反復碾壓著我的神經。在意識即將被徹底撕裂的邊緣，一個破碎的、帶著血腥氣和瘋狂自嘲的聲音，不受控制地從我顫抖的唇齒間逸出：
“為……為什么？”我喘息著，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風箱，每一個字都伴隨著劇痛的抽搐，“我……我也不知道啊……蘇清瑤……”
我猛地抬起頭，布滿冷汗和痛楚的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帶著癲狂意味的笑容，目光死死鎖住她那雙清冷的眸子：
“或許……是那天……湖邊的風……太冷了？吹得我……腦子進了水？或許……是看你……那副……遺世獨立……不染塵埃的樣子……太礙眼了？讓我……想打破它？又或許……”我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嘶吼，將心中那翻騰的、對這不公命運的滔天憤怒和不甘，借著劇痛的掩護，如同火山般噴發出來：
“或許是……老娘……就是……看那該死的‘劇本’……不順眼！憑什么……它讓我……推你下水……我……偏要……反著來！它讓我……當個……惡毒蠢貨……我……偏要……試試……別的路！哪怕……是條……死路！”
吼完最后一句，仿佛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氣，我眼前猛地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軟倒，癱在厚厚的引枕上，只剩下劇烈的喘息和無法抑制的、因劇痛而發出的細微嗚咽。冷汗如同溪流般淌下，浸濕了發際和頸窩。
房間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我粗重痛苦的喘息聲在回蕩。
蘇清瑤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午后暖陽的光線勾勒出她纖細卻挺直的側影。她臉上那萬年不變的平靜，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裂痕！
那雙深潭般的眼眸里，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驚愕、難以置信、深深的困惑……以及一種被強烈沖擊后的茫然！她顯然被我這番夾雜著劇痛、癲狂、自嘲和赤裸裸叛逆的“答案”徹底震住了！這完全超出了她所有的預判和邏輯推演！
劇本？惡毒蠢貨？反著來？別的路？死路？
這些破碎的詞句，如同驚雷般在她心頭炸響！她無法理解其中全部的含義，但那股撲面而來的、對某種既定“規則”的極端憤怒和不顧一切的反抗意志，卻如同實質般沖擊著她的認知！這根本不是她認知中那個驕縱跋扈、愚蠢惡毒的林曉曉！這更像是一個被逼到絕境、靈魂都在燃燒的……瘋子！
陰影里，墨的貓眼瞪得滾圓，數據流的光芒瘋狂閃爍，顯然也被我這番“真實”到近乎自毀的回答驚到了：【喵了個……宿主！你這……也太‘真實’了吧？！劇本都出來了？！她要是聽不懂……】
“聽不懂……就算了……”我在意識里虛弱地回應墨，劇烈的喘息讓肺部如同火燒，“賭……賭的就是……她……不是蠢人……”
時間仿佛再次凝固。蘇清瑤的目光如同被釘在了我因痛苦和虛弱而癱軟的身體上。她看著我慘白的臉，被冷汗浸透的鬢發，因劇痛而不停顫抖的睫毛，還有那包裹著厚厚紗布卻依舊隱隱透出血色和寒氣的左肩……
她的眼神深處，那抹極淡的困惑和波動，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漣漪不斷擴大。最終，那驚濤駭浪般的情緒緩緩沉淀，化作一種極其復雜的、難以言喻的光芒。那光芒里，有審視，有警惕，但似乎……也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動容？
她沉默了許久，久到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終于，她緩緩地、極其輕微地吸了一口氣。那清冽的氣息似乎也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她沒有對我的“瘋言瘋語”做出任何評價，也沒有再追問。只是再次開口時，那清冷的聲音里，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溫度？或者說，是一種超越了單純審視的、更加深沉的復雜。
“林小姐，”她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落在那盒精致的御賜點心和藥材上，聲音恢復了平靜，卻不再像之前那般毫無波瀾，“這些……是皇后娘娘的心意。娘娘……很‘關心’你的傷勢。”她特意在“關心”二字上，再次微微加重了一絲語調，帶著冰冷的提醒。
我喘息著，無力地扯了扯嘴角。關心？是關心我死得不夠快吧。
她頓了頓，視線重新落回我臉上，眼神變得深邃無比，仿佛在做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她的櫻唇微啟，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卻字字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
“娘娘還說……‘蝕骨青’奇寒入骨，非尋常藥石可解。若想拔除寒毒，除卻極北‘雪魄蓮’外，尚需一味至陽至烈的藥引，名為‘赤陽髓’。此物……極其罕見，只生長于南疆烈焰谷深處的熔巖裂隙之中，汲取地火精華百年方成。其性霸烈無匹，稍有不慎，未等寒毒拔除，便足以焚毀心脈。”
赤陽髓？！又一個聞所未聞的名字！但它的作用……竟與墨之前提到的“火陽草”不謀而合！而且聽起來，似乎更加霸道有效！
我的心猛地一跳！蘇清瑤為什么要告訴我這個？皇后的旨意里絕對沒有這一條！這是她的……暗示？還是……？
她看著我眼中驟然亮起又強行壓下的光芒，眼神沒有絲毫變化，繼續說道，聲音依舊低緩：“此物……雖難得，但京城‘百草堂’的庫房深處，似乎……存有一小截，乃其鎮店之寶，非萬金不可求。”她報出了一個令人咂舌的天文數字。
百草堂？鎮店之寶？萬金？！
這根本不是暗示！這幾乎是明示！她在給我指一條路！一條壓制寒毒、延緩侵蝕、甚至為尋找雪魄蓮爭取時間的路！但代價是……萬金！
為什么？她為什么要幫我？或者說，她為什么要給我這個信息？是因為我方才那番“瘋癲”卻“真實”的回答讓她看到了某種可能性？還是……她也在利用我，想看看我拿到“赤陽髓”后，會引出什么？或者，這本身就是皇后授意的另一個圈套？
無數念頭在電光火石間閃過。巨大的震驚和疑慮沖擊著我的腦海，甚至暫時壓過了蝕骨青的劇痛。
蘇清瑤說完這些，便不再多言。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復雜難明，包含了太多無法言說的東西——有探究，有警告，或許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期待？
“林小姐好生靜養。”她微微頷首，恢復了那副清冷疏離的姿態，仿佛剛才那番石破天驚的低語從未發生過。她轉身，月白色的裙裾拂過光潔的地面，帶著那股清冽干凈的氣息，如同來時一般，從容地向外走去。
門被輕輕合攏，隔絕了她的身影。
房間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聲，濃重的藥味，以及……那盒精致卻如同毒藥般的御賜之物。
我癱軟在引枕上，如同剛從水里撈出來，渾身脫力，冷汗涔涔。劇痛依舊在肆虐，但更洶涌的，是心中翻騰的驚濤駭浪！
蘇清瑤……她到底想做什么？
陰影里，墨輕盈地躍上床榻，蹲坐在我身邊。它那雙翡翠貓眼閃爍著前所未有的亮光，分叉的尾巴尖興奮地小幅度擺動。
【喵！精彩！太精彩了！】墨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亢奮，【赤陽髓！百草堂！萬金！宿主！她這是在給你遞刀子！一把能暫時對抗‘蝕骨青’、甚至能攪亂棋局的刀子！雖然這刀子……可能淬了毒，也可能燙手得很！】
【滴！】一聲清脆的提示音在腦海響起，【檢測到關鍵劇情人物‘蘇清瑤’態度轉變（由高度警惕/審視→高度警惕/審視+深度探究/有限度信息共享）。世界線變量激增！基于新變量及宿主‘真實’應對行為，獎勵‘探索積分’：+50！當前積分：+1！】
【滴！‘積分商城’基礎模塊‘基礎掃描’功能解鎖！消耗積分可對近距離物品進行初步成分、能量波動分析（精度受限）。】
+50分！積分終于轉正了！還解鎖了新功能！
但這突如其來的“饋贈”和積分暴漲，非但沒有讓我感到欣喜，反而讓心頭那根弦繃得更緊！
蘇清瑤的“信息共享”，如同在深不見底的寒潭中投下了一顆石子。漣漪已起，暗流洶涌。皇后、太子、蘇清瑤……還有我體內這該死的蝕骨青和即將到來的鳳藻宮之劫……
這潭水，越來越渾了。而我，似乎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向漩渦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