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醒醒的行李箱攤開在廬山別墅的臥室里，一件駝色羊絨大衣平整地鋪在最上層。這是她之前和榮度參加微博之夜買的，他說這個顏色襯她的膚色。窗外，廬山的晨霧還未散去，手機屏幕亮起圖禾資本發來的最終版合約。

“醒醒，劇組那邊都安排好了。“曹志琴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陳陽主動要求留下盯最后幾場戲，說讓您放心去倫敦。“

姜醒醒將一疊劇本手稿塞進公文包，紙頁邊角已經卷皺，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紅色批注。這是《紙上烽火》的藝術版原始分鏡，她特意多復印了三份準備帶給倫敦的剪輯師。

“媒體探班安排在幾點？“

“今天下午三點，主要是《影視周刊》和幾家行業自媒體。“曹志琴頓了頓，“不過《娛樂先鋒》也申請了，就是那個總愛挑刺的周...“

“周毅。“姜醒醒扣上行李箱，“讓他來，這片子不怕看。“

掛斷電話，她最后環顧這棟幾乎沒住過的別墅。露臺欄桿上那行小字在晨光中若隱若現——“故事開始的地方“。手指撫過冰涼的金屬登機牌，倫敦希思羅機場的英文燙金字體微微反光。

飛機起飛前兩小時，姜醒醒正在機場貴賓室修改簽約演講稿，曹志琴的緊急來電突然切斷了藍牙耳機里的歌。

“劇組出事了！“

橫店影視城28號棚濃煙滾滾。姜醒醒趕到時，《紙上烽火》的布景已成廢墟，消防車的警笛聲刺痛耳膜。陳陽滿臉黑灰地被扶上救護車，他的助理哭喊著：“那盞吊燈突然就砸下來了！“

“全員停工！“制片主任揮舞著安全手冊，“消防說是電路老化...“

“不可能。“姜醒醒打斷他，高跟鞋踩在積水上噠噠作響，“這個棚是新建的，上周剛做過全系統檢查。“她蹲下身，從水洼里撈起半截焦黑的電線，銅絲斷面整齊得可疑。

《娛樂先鋒》的記者周毅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相機快門聲驚飛了樹上的麻雀。“姜編劇，聽說您為了趕進度壓縮安全預算？“他的鏡頭幾乎懟到她臉上，“圖禾資本知道這事還會簽約嗎？“

姜醒醒瞳孔驟縮。片場事故與倫敦簽約，這兩件事本不該有聯系。

當天深夜，微博熱搜突然爆出#醒文學工作室陰陽合同#的話題。某個匿名賬號放出所謂“內部文件“，指控姜醒醒通過境外公司轉移版權收入。話題主持人赫然是周毅的小號。

榮度文化會議室里，董事們面色凝重。陳明將平板電腦推過桌面：“姜總，董事會需要您暫時停職配合調查。“

平板屏幕上，周毅剛發布的頭條文章標題刺目：《從才女到奸商——揭秘姜醒醒的資本游戲》。配圖是她與圖禾資本代表握手的照片，被惡意P上了鈔票飛舞的背景。

“這是構陷。“姜醒醒聲音平靜得可怕，“所謂境外公司是醒文學在開曼的版權保護機構，所有流程都經過...“

“我們知道！“陳明突然提高音量，又迅速壓低，“但《金融日報》轉載了，證監會已經啟動問詢。溫度文化股價開盤跌了7個點...“他遞來一份文件，“停職半年，這是我能爭取的最好結果。“

文件末尾榮度的簽名欄空著，只有陳明的代簽。姜醒醒突然笑了：“他知不知道你們這么怕事？“

“度總在倫敦處理收購關鍵階段，董事會一致決定不驚動他。“陳明眼神閃爍，“您理解一下...“

鋼筆在辭職信上懸停三秒，姜醒醒最終簽下了停職確認書。走出大廈時，早蹲守的記者們一擁而上。周毅的聲音尖銳地刺破嘈雜：“姜編劇，停職是否等于變相認罪？“

暴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姜醒醒站在雨幕中，任由妝容被雨水沖刷，一字一頓道：“清者自清。“

廬山別墅成了臨時作戰室。姜醒醒裹著毛毯，面前六臺顯示器同時閃爍。左邊屏幕是陳陽從醫院發來的片場監控錄像——吊燈墜落前，有個穿電工制服的人影閃過配電箱；右邊屏幕滾動著微博話題，突然#黃遲力挺姜醒醒#的詞條空降熱搜。

“我聯系了當年話劇團的兄弟，“視頻里的陳陽額頭還貼著紗布，“他們電視臺能幫忙做事故鑒定。“

中間顯示器跳出曹志琴的郵件：“查到了！周毅上個月收到無花果影視旗下廣告公司的大額轉賬！“

姜醒醒猛地坐直。所有碎片突然拼合——片場事故、媒體抹黑、股價異動，都是為破壞她與圖禾資本的簽約。而無花果影視，正是當年林燃差點合作的那家。

“姜老師...“陳陽發來顫抖的語音，“團隊好多人被約談，他們說您可能涉嫌...“

“相信我的人留下，害怕的隨時可以走。“姜醒醒群發完這條消息，突然發現通訊錄里沉寂半年的林燃頭像亮起。他發來一張模糊的照片：無花果副總與周毅在私人會所密談。

深夜兩點，姜醒醒在露臺撥通了一個倫敦號碼。響到第七聲，對面傳來久違的嗓音：“我在聽。“

積壓半年的委屈突然決堤，她咬住手指不讓自己哭出聲。電話那頭，榮度的呼吸聲與英倫雨聲交織：“你書柜第三層，有本《基督山伯爵》。“

書頁間夾著枚U盤，里面是溫度文化這些年收集的無花果影視黑料，最新文件更新時間竟是昨天。便簽紙上只有一行字：“棋手永遠相信他的皇后。“

停職第五天，《影視周刊》頭版刊出調查報告：《〈紙上烽火〉事故真相：競爭對手雇人破壞》。

同日，知名財經博主“老金侃股“曝光無花果影視操控輿論的完整證據鏈，包括周毅收錢的錄音。溫度文化股價應聲大漲。

姜醒醒坐在廬山云霧中，接到了圖禾資本CEO的視頻電話。“我們研究了所有材料，“屏幕里的英國紳士微笑，“決定不僅繼續合作，還要追加投資您的'螢火計劃'。“

“為什么？“姜醒醒直視對方，“現在和我合作仍有風險。“

“真正的藝術家會為一片羽毛較真，卻對萬噸污水保持沉默。“CEO舉起一本英文版《天真無罪》，“沈先生說這是您最珍貴的品質。“

停職第二十天，證監會發布澄清公告，確認醒文學所有交易合法合規。董事會緊急召開會議，陳明親自上山送復工通知，卻被別墅管家攔在門外：“姜總說她在寫新劇本，不見客。“

那晚，微博出現#編劇聯名挺姜醒醒#的熱搜。三百多位從業者發布聯合聲明，包括曾與姜醒醒競爭獎項的對手。最震撼的是八十歲編劇泰斗陸沉的親筆信：“我見過太多流星，但真正的星辰從不怕烏云。“

半年停職期滿這天，姜醒醒素顏出現在溫度文化大堂。前臺小妹驚呼出聲——她沒穿標志性的高跟鞋，而是踩著雙沾滿泥土的登山靴。

董事會全體起立迎接。陳明擠出笑容：“姜總，您的辦公室一直保留著...“

“不必了。“姜醒醒放下一個紙箱，“我來辦離職手續。“

箱子里整整齊齊碼著公司門禁卡、商務車鑰匙。

會議室鴉雀無聲。姜醒醒打開投影儀，播放了一段《紙上烽火》藝術版片花。當字幕打出“謹獻給所有堅守真相的講故事的人“時，幾位女董事紅了眼眶。

“醒文學工作室將獨立運營，但保留與溫度文化的優先合作權。“她環視眾人，“這不是決裂，是成長。“

走出大廈時，周毅灰頭土臉地躲在柱子后。姜醒醒徑直走過他身邊，突然回頭：“第28號攝影棚的監控死角，你左手總不自覺地摸褲袋——那里裝著遙控器吧？“

記者面色慘白。姜醒醒輕笑：“別擔心，我把它寫進新劇本了，片名就叫《狩獵》。“

當晚，姜醒醒更新了停更半年的朋友圈。照片里廬山別墅的露臺上，多了一套鑄鐵象棋。黑方皇后屹立棋盤中央，周圍散落著被將死的棋子。配文只有兩個字：

“將死。“

倫敦希思羅機場的航班信息屏顯示，次日最早一班飛往中國的航班，頭等艙有位榮姓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