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之夜的邀請函躺在姜醒醒的工作臺上，黑金字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她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紙面，想起昨天許時發來的消息：「主辦方安排我們一起走紅毯，公關說這樣能平息謠言——越遮掩越顯得心虛。」
姜醒醒嗤笑一聲。許時的團隊巴不得有這樣的熱度，那個偷拍照片的“粉絲“說不定就是他們安排的。但她沒拆穿——網絡上的流言蜚語，她五年前就學會了無視。
手機震動，是榮度的消息：「《野馬》終稿看了嗎？」
姜醒醒咬了咬下唇。自從海邊照片曝光后，榮度只和她談工作，仿佛他們之間除了工作的關系外什么都不存在。她快速回復：「在看，明天給你反饋。」
發完消息，她點開微博，熱搜第三條赫然是#榮度梁灣灣同框#。照片里，榮度一身黑色西裝，正微微側身為梁灣灣拉開椅子。梁灣灣——剛與法國導演離婚，一襲紅裙笑得明媚。
姜醒醒的拇指在屏幕上懸停了片刻，最終沒有點開。她太了解媒體的把戲了，一個禮貌動作能被解讀成暗通款曲，一次偶然同框能編出一部愛情史詩。但胸口那股莫名的酸澀感是怎么回事？
“醒醒姐，造型師到了。“曹志琴敲門提醒。
姜醒醒合上筆記本電腦，“讓他進來吧。“
微博之夜的紅毯比姜醒醒想象的還要喧囂。閃光燈如暴雨般傾瀉而下，尖叫聲幾乎刺破耳膜。她挽著許時的手臂，感覺自己的笑容已經僵在臉上。許時倒是游刃有余，時不時停下讓媒體拍照，還湊在她耳邊說些俏皮話——這動作立刻引發新一輪尖叫。
“放松點，“許時低語，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廓，“就當是在演戲。“
姜醒醒瞪了他一眼，“我不是演員。“
“但你是個好作家。“許時捏了捏她的手，“今晚過后，會有更多人讀你的書。“
大概這就是許時的思維方式——一切皆為曝光。姜醒醒突然想念榮度的書房，那里只有紙張的沙沙聲和偶爾的翻頁聲，沒有刺眼的閃光燈和永不停歇的尖叫。
內場座位果然被安排在一起。姜醒醒落座后環顧四周，在第三排發現了榮度。他身邊是梁灣灣，兩人正在交談什么，梁灣灣笑得前仰后合，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搭在榮度袖口，榮度下意識回避。
姜醒醒迅速移開視線，卻對上許時探究的目光。
“吃醋了？“許時遞給她一杯香檳。
“怎么可能。“姜醒醒接過酒杯一飲而盡，氣泡刺激得喉嚨發癢。
頒獎環節開始后，姜醒醒的心思根本不在舞臺上。她偷偷用余光觀察榮度——他坐姿挺拔，頭發在燈光下像鍍了一層銀邊，側臉輪廓鋒利如刀刻。三十四歲的男人，果真魅力不輸當年初見。
“下面頒發年度最具影響力演員獎，獲獎者是——許時！“
掌聲雷動，許時起身時輕輕捏了捏姜醒醒的肩膀，引發一陣起哄聲。姜醒醒強迫自己保持微笑，看著許時邁著輕快的步伐上臺。
“首先感謝組委會和我的粉絲們...“許時的獲獎感言流暢動聽，姜醒醒卻聽得心不在焉。直到她突然意識到全場安靜了一秒，隨后爆發出善意的笑聲和掌聲。
大屏幕上，是自己的臉。
導播居然在她發呆時切了鏡頭！姜醒醒瞬間血液上涌。許時在臺上沖她眨了眨眼，繼續說著感謝詞。騎虎難下，她只好對著鏡頭笑了笑，比了個心。
這下完了。姜醒醒不用看手機都知道，網上會炸成什么樣。
果然，還沒等許時回到座位，#許時姜醒醒比心#已經沖上熱搜。她偷偷解鎖手機，屏幕上瞬間彈出幾十條消息提醒。最上面是榮度三分鐘前發來的：「玩得開心嗎？」
簡單的四個字，姜醒醒卻讀出了冰冷的諷刺。她抬頭看向榮度的方向，發現他的座位空了。
晚宴結束后，姜醒醒婉拒了許時的afterparty邀請，獨自走向停車場。夜風帶著初秋的涼意，吹散了些許酒氣。她摸出手機，猶豫要不要給榮度打個電話解釋，卻被突然響起的喇叭聲嚇了一跳。
許時的保姆車停在面前，車窗降下，露出他帶著醉意的笑臉。
“上車吧大作家，送你回家。“
姜醒醒搖頭，“我叫了車。“
“別鬧了，這地方打不到車的。“許時下車，不由分說拉開車門，“放心，我保證不趁機占便宜。“
或許是酒精作用，或許是疲憊過度，姜醒醒最終上了車。許時遞給她一瓶礦泉水，自己則開了一罐可樂。
“今天謝謝你配合。“許時仰頭灌了一口，“公關部說我們CP超話已經沖到前三了。“
姜醒醒皺眉，“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
“但你需要。“許時的聲音突然認真起來，“內場的時候你眼睛是不是往度總和他身邊的人看去“
姜醒醒沉默。許時說得沒錯，她好像確實沒管理好自己的情緒，但她也不喜歡這種計算好的曝光方式。
車停在姜醒醒公寓樓下時，她已經昏昏欲睡。許時扶她下車，在她耳邊輕聲說：“我送你上去。“
“不用...“姜醒醒試圖推開他，卻腳步踉蹌。
許時的手臂穩穩環住她的腰，“別逞強了。“
這一幕被躲在綠化帶里的狗仔拍得清清楚楚。模糊的照片上，許時幾乎是將姜醒醒摟在懷里，兩人姿態親密地走向公寓大門。
照片上傳到網絡時，姜醒醒正趴在馬桶邊吐得昏天黑地。等她終于清醒一些，跌跌撞撞地摸到手機，屏幕上已經炸開了鍋。未讀消息99+，未接來電二十多個，最新熱搜是#許時姜醒醒共度良宵#。
“靠。“姜醒醒罵了句臟話，手指顫抖著撥通許時的電話。
“照片不是我安排的。“許時接起電話就說道，聲音清醒得不像喝過酒，“我團隊已經在處理了。“
姜醒醒太陽穴一跳一跳地疼，“處理什么？現在全世界都以為我們那啥了！“
“冷靜點，明天發個聲明就好。“許時頓了頓，“不過...這對你也有其他助力不是嗎？“
姜醒醒直接掛斷了電話。她沖了個冷水澡，試圖理清思緒。最讓她在意的不是那些網絡謠言，而是榮度會怎么想。她點開通訊錄，手指懸在他的名字上方，最終還是放棄了。
解釋什么呢？他們現在算什么關系？
第二天清晨，門鈴瘋狂響起時，姜醒醒還穿著睡衣，頭發亂得像鳥窩。透過貓眼，她看到榮度陰沉的臉，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顯然一夜未眠。
姜醒醒深吸一口氣，拉開門。
榮度身上還穿著昨晚的西裝，只是領帶松開了，皺巴巴地掛在脖子上。他直接跨進門，身上帶著咖啡味。
“你看了今天的頭條嗎？“榮度的聲音低沉得可怕。
姜醒醒往后退了一步，“看了。那只是許時送我回來，我喝多了——“
“喝多了？“榮度冷笑一聲，“你知道現在網上怎么說你嗎？'才女作家為流量倒貼頂流'，'靠緋聞維持熱度'，這就是你想要的？“
姜醒醒胸口一陣刺痛，“我在乎過別人怎么說嗎？“
“那你到底在乎什么？“榮度突然提高音量，嚇得姜醒醒一哆嗦，“文學初心？寫作理想？還是被娛樂圈的花花世界迷了眼？“
姜醒醒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榮度會這樣質問她。“你憑什么——“
“憑我是你的老板！“榮度打斷她，“憑我把你從一個小網站作者培養成暢銷作家！憑我花了六年時間保護你不被這個圈子污染！“
“保護？“姜醒醒的聲音尖銳起來，“還是控制？“
榮度像被扇了一耳光般后退半步。姜醒醒趁機繼續道：“我二十六歲了，榮度。不再是那個需要你保駕護航的小丫頭。我有權利交朋友，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活方式！“
“包括半夜和男藝人醉酒回家？“榮度譏諷道，“你知道許時是什么人嗎？他團隊買熱搜、炒CP、操縱輿論的手段，你了解多少？“
姜醒醒抱起雙臂，“至少他尊重我的選擇。“
“他尊重？“榮度怒極反笑，“他利用你！娛樂圈沒有真愛，更沒有真心的朋友！我告訴過你多少次？“
“所以你是在吃醋？“姜醒醒突然問道，直視榮度的眼睛，“因為我和許時走得近？因為網上有人磕我們的CP？因為——“
“因為你不愛惜自己的羽毛！“榮度厲聲打斷她，“我花了六年時間培養你，，你一夜之間就要毀了！“
姜醒醒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疲憊。他們像兩只困獸，在同一個籠子里互相撕咬，卻都傷痕累累。
“也許我從來就不是你想象的那種作家。“她輕聲說，“也許真實的我就是會醉酒、會鬧緋聞、會寫不出稿子時崩潰大哭。你愛的只是你塑造的那個'天才作家'形象，榮度，不是我。“
榮度的表情凝固了。房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掛鐘的滴答聲回蕩。
“你說得對。“良久，榮度開口，聲音沙啞，“我確實看錯了人。“
他轉身走向門口，背影挺拔如松。在拉開門的那一刻，他停頓了一下，但沒有回頭。
“《野馬》系列的終審意見我已經發給你了。從今天起，這個項目由其他人接手改編。你好自為之。“
門關上的聲音很輕，卻在姜醒醒心里激起驚雷般的回響。她緩緩滑坐在地板上，眼淚終于決堤而出。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許時發來的消息：「聲明已經發了，說我們只是朋友。需要我出面解釋嗎？」
姜醒醒沒有回復。她點開微博，看到許時工作室的官方聲明：「許時先生與姜醒醒女士僅為好友關系，昨晚僅是順路送醉酒的朋友回家...」
聲明下的評論區一片哀嚎：
「我不信！明明那么配！」
「肯定是公司逼他們澄清的」
「姜醒醒配不上我們時時」
「只有我覺得度總和姜醒醒更搭嗎？」
姜醒醒關掉手機，走到窗前。陽光依舊明媚，街道依舊車水馬龍，仿佛什么都沒改變。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碎了，就像六年前榮度送她的那盞琉璃臺燈，被她生氣時摔在地上，再也拼不回原樣。
她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野馬》終稿文檔。榮度的批注密密麻麻，最后一頁寫著：「主角的轉變缺乏說服力。她為什么最終選擇自由而非愛情？需要更深刻的內心掙扎。」
姜醒醒苦笑。現在她終于明白那種掙扎是什么感覺了，姜醒醒拿著鑰匙出門。
風吹起她的長發，像一面黑色的旗幟。姜醒醒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她必須離開這個充滿榮度氣息的地方——他送的沙發，他選的窗簾，他親手組裝的書架...每一處都刻著他的印記。
轉角處的咖啡店里，電視正播放著娛樂新聞：“今日，作家姜醒醒與演員許時的緋聞持續發酵...“
姜醒醒壓低帽檐，快步走過。她突然想起六年前，榮度第一次帶她參加文學晚宴時說的話：“記住，無論這個圈子多么浮華，你的筆永遠是你唯一的武器。“
現在，她弄丟了這個武器嗎？還是說，她終于找到了真正屬于自己的聲音？
街對面的大屏幕上，許時的新劇預告片正在播放。他穿著古裝，手持長劍，眉目如畫。姜醒醒停下腳步，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她甚至沒看過許時的任何一部作品。
這個認知讓她笑出了聲，引來路人奇怪的目光。是啊，她為一個根本不了解的人，去和榮度吵架，多么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