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是想讓柳家的臉丟在地上任人踩嗎?”
說話的人聲音蒼老粗噶。
哪怕柳菲菲看不到對方的臉也能想象出來,對方那頑固自私的嘴臉。
“柳家的臉面可不是被我爹丟在地上的。”
柳文柏平靜的陳述著事實。
一旁的柳永勝也沒拖后腿,擲地有聲道:
“今日我們來是想請您給個說法。”
聞言,柳老爺子的臉一下黑了,蒼老渾濁的眼看著柳永勝何止不滿。
這時躲在堂屋后方的刁氏聞言拉著柳珍珍哭哭啼啼的走出來:
“如今菲菲好端端的站在這里,他二叔這是想逼死我們娘倆啊,珍珍要真是背上了殺妹的名聲,還怎么活啊!”
“我們來不是想逼死誰,只是要討一個公道。”
柳文柏打斷她的哭嚎:
“好教爺爺知道,適才我從學堂回來便聽見外面瞧熱鬧的說囡囡碰了腦袋,已經失憶,不曉事兒了。”
柳菲菲配合的倚在李氏身上,眼皮耷拉著,一副沒有精神的樣子。
“珍珍姐將我家囡囡推下崖是眾人皆知的事實,早就在村子里傳遍了,我不知道大伯母還想掩飾什么。”
刁氏和柳珍珍都被柳文柏這番話說的面色紅紅紫紫,很是熱鬧。
柳文柏卻又在這時朝著柳老爺子躬身拜了一拜:
“今兒小子說一句犯上的話,誰都有做錯事兒的時候,但最起碼要敢作敢當。今兒這遭上門賠禮反倒成了笑話的事兒,始作俑者可不是我家。”
“大郎到底跟咱們不一樣了,讀了幾年書就能教導長輩了……”
沙啞陰沉的嗓音由遠及近,卻是柳家老大柳永權。
他天生體弱,是以被柳家兩老如珠似寶的養著。
健康強壯的柳永勝生來好似就是為了照顧他給他當仆人的,就連他娶了媳婦成了家也沒有改變一點。
這才有了后來李氏為了孩子堅決分家的一幕。
“這人是誰?說話怎么陰陽怪氣兒的。”
柳菲菲仗著自己失憶,操著細聲細氣的嗓音說著刺耳的大實話。
李氏嘴角抽了抽,心中直呼自己沒感覺錯,自家囡囡失憶后果然變得蔫壞蔫壞的。
不過……她喜歡!
李氏心里笑翻了天,偏偏面上還要做出一副害怕樣:
“囡囡別亂說,這是你大伯!”
柳菲菲恍然道:
“大伯為什么這么討厭哥哥啊?莫不是他只有珍珍姐這一個女兒,又護犢子又嫉妒吧?”
小姑娘雙眸澄澈,腦袋上還包扎著傷口。
偏偏細聲細氣的嗓音說出來的話教滿屋子的人都尷尬的很。
柳文柏努力壓著上翹的唇角,溫聲道:
“大伯寬宏,囡囡失憶了,這才口沒遮攔的。”
柳永權臉色難看的哼了一聲,被刁氏和柳珍珍服侍著在一旁坐下了:
“勝子,文柏要讀書,家里人名聲壞了對他來說可沒什么好處。”
勝子叫的是柳永勝,柳永權從小就這般喚他,卻不聞親近,只覺輕蔑。
柳永勝的腰背在柳永權開口的那一霎就挺直了,待聽完,便知又一次被自家媳婦說中了。
“大哥應該也知道,當初囡囡是被朱獵戶的閨女救回來的,怎么傷的早就不是秘密了。”
“朱獵戶不過是個初來乍到的外來戶……”
單聽他的語氣,柳永勝就知道他說不出什么好聽的,張口便打斷:
“大哥,我們來是要一個態度端正的道歉,與旁的都沒干系。”
柳家老宅的堂屋隨著柳永勝這一句話徹底沉寂了下來。
偏偏柳文柏還嫌不夠似的添了一句:
“若是連自己家人都護不住,要那名聲也無用!”
二房的態度堅決,使得兩方一下僵持住了。
而此時的柳珍珍在感受到這凝滯的氣氛后,終于知道怕了。
她沒想到自己推柳菲菲會被人看見,更沒想到明明柳菲菲沒死,二房的人還敢上門來討說法。
明明以前不是這樣的。
柳珍珍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別說,長相陰柔艷麗的她哭起來頗有幾分梨花帶雨的姿態。
柳菲菲一直打量著老宅這些人,自是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
“珍珍姐先別忙著哭,我聽說,你是因為我那未婚夫才對我下此狠手?”
這個疑問一直被柳菲菲壓著,現在終于問出了口:
“可按照道理,便是我死了,這婚事也落不到你頭上吧?是有人許諾了你什么?還是誘導了你什么?”
聞言,柳老爺子和柳永權抬頭看了柳菲菲一眼,目光里帶著探究。
反倒是刁氏和柳珍珍聽了這話目光躲閃,明顯不安。
沒得到回答,柳菲菲反而笑了:
“看來真的是跟他有關系。”
“姐姐相中是他的什么?人品?還是他讀書人的身份?”
“不知爺爺跟大伯怎么想?”
沒人想到柳菲菲會突然發問,更沒人想到她會這么一針見血。
不是沒人猜過柳珍珍這么做是出于嫉妒亦或是受了誰的慫恿。
但只要柳珍珍自己不說,眾人便沒有證據。
柳菲菲此番算是撕下了最后一層遮羞布。
“想來能讓自家好大兒的唯一血脈能與有著大好前途的讀書人結親應該是您希望的吧?爺爺!”
“還有大伯,若是珍珍姐有幸做了官家娘子,您的身份也不一樣了,對不對?”
柳老爺子還能沉得住氣,柳永權卻是受不了自己被一個小丫頭牽著鼻子走:
“你到底想說什么?”
他對著柳菲菲沒好氣兒,但更多的氣卻是朝著柳永勝發的:
“你不是說她失憶了嗎?沒得以前畏畏縮縮,現在又精的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到底怎么回事兒?”
柳永勝還沒說話,柳文柏就已經上前一步道:
“大伯久居內宅,不知囡囡小時便是這般精靈古怪的樣子。”
柳文柏目光復雜,緩緩道:
“她的變化是從在珍珍帶著同齡人孤立她,又結識了陳童生之后!”
提起這事兒,李氏的眼淚就噗噗絮絮的落了下來。
老宅這塊地兒,要是可以她這輩子都不想踏進來。
她的女兒她的兒子在這里受足了屈辱和糟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