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兒?”
伴隨著一陣鈴聲,幾滴黏稠的液體濺到少女臉上,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看向周圍的環境。
可還不及她搞清楚現狀,一陣頭痛襲來,讓她無法清晰的思考。
“該死…”
少女暗罵出聲,抓緊了眼前的欄桿。
她的頭很暈,像是被扔進洗衣機里滾了幾圈一樣。
四面傳來了兇獸的怒號聲,將她淹沒在其中。
那中間有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高高地揮起幾只觸手,四周飄游著詭譎的幻影。
不,那根本不算觸手。
那是一片蠕動的人手密林。
少女覺得自己好像在尖叫,因為她聽到了尖叫聲。
迷霧中綽約立著幾個身影。
他們抬手間,怪物腕間由人手拼就的觸須竟泛起金光,如同被按下暫停鍵的皮影戲。
而只有她很渺小,很渺小,像一枚砂礫,像一縷青苔。
她努力聽清他們的聲音,想知道自己是誰。
有人正在喊呢。
鐵釘釘入木板,一聲又一聲,鐵銹混著血沫濺在臉上。
她在喊什么?在喊一個名字,在求救,在…
真奇怪。
她喊的名字是“謝晨渡”,是一個……她熟悉到極點的名字。
轟隆————
一道天雷將黑夜撕成兩半,帶來了剎那的白晝,轉瞬間歸于沉寂。
正如少女的思緒,終于抓住了最重要的一縷信息,讓她猛然間從混亂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她的眼中閃起一絲明朗:
“我的名字,叫謝晨渡。
我不屬于這里。”
謝晨渡想起了夢中的火,想起了那些猙獰的怪物,瑟縮了一下。
這不像平常的夢。
盡管已經醒過來了,但心中那揮之不去的恐懼,深入骨髓,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還沒見過這么邪門的夢。
謝晨渡伸手要去拿眼鏡,卻撲了個空。這才反應過來:
“是啊,我穿越了…”
耳邊的雷聲中…夾雜著幾個人的交談聲。
雖聽不真切,但謝晨渡很確定,這雷絕對不是天然的,畢竟誰家雷打了三次一模一樣,連閃電落哪兒都沒變。
這也說明她現在所處的世界不簡單。
也許有修仙,有魔法,反正不是個安全的法治社會。
她躺在欄桿邊思索著。
謝晨渡是個小說愛好者,當然,除了會寫同人文,也會學會變著花樣催更和罵作者。
但是,就算同人文里她有多牛逼,一刀一個戰力天花板,她本人也只是個連狗都怕的小垃圾啊。
按她十年讀小說的理論而言,謝晨渡不應該穿越的。
為什么呢?因為她根本不符合穿越條件啊!
一來她沒有車禍,二來她沒有遇上地震,三來她沒有猝死,最后,她根本就沒死啊?!怎么穿的越?
小說作者又想出什么新奇的穿越方式了?!
謝晨渡只是一個普通的表演系學生,攻擊力還不如一只大黃狗。讓她來一個這——么危險的世界,是抽了什么風才能想出這種搭配啊喂!
謝晨渡努力回憶著,最后卻發現自己的記憶混亂得可怕。
她的記憶不知道什么原因,已經裂成了碎玻璃渣渣,就算拼起來,也流失了很多。
其中,還夾雜著原主的記憶。
這個異世界的謝晨渡似乎是一個世家小姐,家境殷實。
然而看現在這情況…
血腥味還在不斷鉆進鼻子里,謝晨渡稍稍抬手,發現本以為是水的液體竟拉起了紅絲。
檀木欄桿的纏枝紋硌得掌心發疼,謝晨渡指尖蹭過一道凝固的血痕——那暗紅紋路竟與她袖中滑落的羊脂玉鐲碎茬完美吻合。
鐲子內側刻著細如蚊足的“謝氏女公子”,此刻正沾著半凝固的血,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她忽然想起原主記憶里晨起梳妝的場景,她向婢女說這鐲子是友人送的生辰禮,卻沒想到最終成了鎖在尸身腕間的葬器。
血腥味刺得鼻腔發疼,謝晨渡死死咬住舌尖——疼意讓她清醒了幾分:刺客的腳步聲還在船艙中。
她把臉貼在欄桿上,額頭抵著冰冷的檀木,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發絲垂落遮住半張臉,連呼吸都壓成了游絲。
她只是一個清澈愚蠢大學生,怎么遇上了這么個事兒呢。
謝晨渡原本還奇怪是什么東西濺在她臉上,現在她不敢奇怪了,真相有點滲人。
謝晨渡戰戰兢兢地摸了摸臉上的液體,放在眼前一看,當即眩暈起來。
海浪滾滾,撲面而來的是咸咸的濕氣。
而她的背后,是如地府幽冥之地那不散的血腥味。
太驚險了吧?
謝晨渡有些想吐,強忍著恐懼不去回頭。身后還有人,大概率是兇手,而她唯一的活路…是裝死。
謝晨渡祈禱原主是被砍死的而不是嚇死的,免得被補刀。
那個腳步聲近了。
“二十二…二十二…”
沙啞的聲音在謝晨渡身后響起,伴隨著金屬“當當”的敲擊聲。
“二十二…”
謝晨渡緊閉雙眼,擺出一副安詳的模樣,跟死了一樣。
別怪她,因為她剛看了一部吸血鬼漫畫,未經思考就裝成這樣了,當下只后悔自己不動腦子。
幸好她屏住了氣,不至于一下就漏餡——怎么說她也是專業培訓過的。
“應該馬上就能交差…呃?”
刺客明顯愣了一下,似乎沒想過會看到這么詭異的場景。
他努力回想著自己生平看過的西方話本,喃喃自語著:
“這種情況,若非吸人血的吸血鬼,便是食人肉的狼人…師兄近來也念叨,常有西洋的鬼怪作祟,多半…”
謝晨渡微微瞇著眼,卻嚇得汗毛直立,渾身的神經都驚悚起來。
血珠砸在她的睫毛上,謝晨渡悄悄盯著那只舉著狼牙棒的手——洋蔥串晃悠在手腕,十字架刻著金銀花,活像個剛從菜市場搶完蒜的驅魔師。
敢問作者同志你寫大綱了嗎?!
正當謝晨渡心中盤算,那黑衣刺客禱文念到一半竟突然卡殼:
“阿門…不對,師兄教的是急急如律令!”
謝晨渡睫毛抖了抖——她嗅到了機會:這貨是個半吊子!
“師兄說西洋鬼怪要掛洋蔥,可我怎么覺得這更像我家隔壁王大爺腌咸菜的方子?”刺客嫌棄地把洋蔥解下來,丟到一邊。
這場景明顯是中國風啊,怎么突然冒出個十字架來?!還刻的金銀花!走錯片場了吧?
謝晨渡不敢不躲,想著小說中的描述,打算滾出刺客的攻擊范圍。
但這顯然是一步險棋,謝晨渡并不愿意冒險,她需要爭取一個更好的逃脫機會。
但是…
這踏馬不是狼牙棒嗎?還能這么玩呢?道具組扣工資!!
“實在抱歉,惡鬼小姐,今日您一死,我也算替天行道。”
刺客認真地說著,手高高舉起——
謝晨渡當機立斷,一偏頭,釘子劃過耳際刺入木板,鐵銹味混著番茄醬味,釘子刺到船上的震動感,讓她的心也顫了顫。
只能賭一把了!
謝晨渡突然伸長脖子,喉嚨里咯咯作響,指尖摳著欄桿往刺客方向爬,像極了話劇里被銀樁釘穿的惡鬼。
“救…救我…我是人類…阿門!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什…什么?”
刺客果然被唬得后退半步,狼牙棒懸在半空,不知是否該落下。
——就是現在!謝晨渡猛地撲向船舷,指甲在木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撲通墜入海里。
伴隨著落水聲,船頭傳來驚呼:
“咦,竟當真是活的!!”
謝晨渡聽到了那個刺客的感慨。你感嘆個鬼啊,一船人都你殺的,我多半也是你要殺的目標,我不得努力給家族留個獨苗苗嗎?
一個大浪襲來,謝晨渡嗆了一口水,死里逃生的喜悅愣是被輕易撲滅。
冰冷的海水妄圖吞沒她,正如吞沒了,吞沒了…
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了一陣沖天的火光,聽到了兇獸的怒吼,她聽到一個孩子在呼救…
“謝晨渡!謝晨渡!!”
謝晨渡拼命把頭露出水面,大口呼吸著空氣。像一縷浮萍,反抗著狂風暴雨的操控,反抗著既定的命運。
海水灌進鼻腔的灼燒感,以及鐵繡般的血腥味反而讓她更清醒。
她想起了《暴風雨》中的怪物卡利班,低聲喃喃著:
“Benotafeard.Theisleisfullofnoises(不要怕,這島上充滿了各種聲音)
Soundsandsweetairsthatgivedelightandhurtnot.(聲音和甜美的樂曲,既愉悅又無害)”
不要怕,謝晨渡。
浪尖突然騰起慘白的光,刺客手中揮舞的狼牙棒停在半空,而她的身體正穿過一道透明的膜,海水變得溫熱,像是冬日家中的暖氣與溫熱的豆漿…
水中似有魚群聚集,又似是謝晨渡的幻覺。
莎翁手稿般的花體字在漣漪中浮現,她指尖觸碰的瞬間,精致的木船竟發出琴弦般的震顫,袖口的玉鐲隱隱躁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