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哲從陳默言家出來時，夜色已深。車載音響里播放著舒緩的輕音樂，卻無法驅散他心頭的疑云。張媽那句模糊的“火是他點的”像一顆種子，在他心里迅速生根發芽。他掏出手機，撥通了私家偵探老周的電話。

“老周，”蘇明哲的聲音壓得很低，“你之前說張媽被陳默言送去郊區療養院了？”

“是啊，蘇先生，”電話那頭的老周聲音帶著一絲疲憊，“我今天下午還去看過，療養院看守很嚴，外人根本進不去。張媽好像被打了鎮靜劑，精神狀態很差，什么都問不出來。”

“你有沒有查到她之前的住處？”蘇明哲追問，“或者她有沒有什么親戚朋友？”

“查了，”老周頓了頓，似乎在翻找筆記，“張媽老家在外地一個小村子，父母早亡，唯一的兒子在本地讀私立高中，學費是陳默言給交的。她之前在城郊租了個小平房，我去看過，已經被人清理過了，什么都沒留下。不過……”老周猶豫了一下，“我在她租房附近的垃圾堆里，撿到一個被撕碎的日記本，拼了半天，只找到幾頁殘缺的記錄，上面提到‘債’、‘陳先生’、‘火’、‘害怕’這些字眼，還有一個日期，好像是火災前一周。”

“日記？”蘇明哲心中一緊，“你現在在哪兒？我馬上過來拿！”

半小時后，蘇明哲在老周的偵探事務所見到了那幾頁殘缺的日記。紙張邊緣焦黑，顯然被人刻意焚燒過，只剩下中間幾頁勉強可讀。上面的字跡潦草混亂，充滿了恐懼和掙扎：

“……債越欠越多，他說能幫我還，只要我……可是太太對我那么好，孩子那么乖……我怕……”

“……他給了我錢，好多錢，讓我按他說的做，說只是制造混亂，不會有事……可是火點起來的時候，我看到太太在拍門，孩子在哭……”

“……他說會處理干凈，讓我放心，還說以后會給我兒子安排好出路……可是我每晚都做夢，夢見太太和孩子站在火里看著我……”

蘇明哲的手指緊緊攥著那幾頁紙，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雖然沒有直接證據指向陳默言，但“他”、“火”、“制造混亂”這些字眼，已經像一把鑰匙，撬開了他心中最不愿面對的猜想。他深吸一口氣，將紙小心翼翼地收好：“老周，辛苦你了。接下來，你幫我查一下陳默言在火災前后的資金流向，尤其是給張媽的錢，還有他和那個林薇薇之間的財務往來。”

“沒問題，”老周點點頭，“不過蘇先生，陳默言這人很謹慎，資金流動可能做得很隱蔽，需要時間。”

“我知道，”蘇明哲站起身，“錢不是問題，一定要查仔細。”

與此同時，陳默言的別墅里，一場秘密的“清理”正在進行。林薇薇戴著橡膠手套，將張媽儲物間里的東西一件件扔進黑色垃圾袋。角落里，一個上了鎖的舊木箱引起了她的注意。箱子很沉，她費了半天勁才撬開鎖扣，里面沒有值錢的東西，只有一些舊衣服、幾張孩子的照片，還有一個用紅布包著的小布包。

林薇薇好奇地打開布包，里面掉出幾張燒焦的紙錢和一個用頭發編成的小人偶，人偶身上還別著一根銹跡斑斑的針。她皺了皺眉，覺得有些晦氣，正要把布包也扔進垃圾袋，陳默言走了進來。

“找到了嗎？”他手里拿著一個手電筒，光線在儲物間里掃來掃去，臉色陰沉。

“沒有，”林薇薇搖搖頭，舉起那個布包，“就找到這個，看著怪滲人的。”

陳默言的目光落在布包上，瞳孔驟然收縮。他一把搶過布包，手指顫抖著打開，看到那幾張燒焦的紙錢時，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糟了……”他喃喃自語，“是張媽那個老巫婆搞的鬼！”

“這是什么？”林薇薇疑惑地問。

“別問了！”陳默言厲聲打斷她，將布包塞進自己口袋，“你趕緊把這里的東西處理掉，全部燒掉！尤其是那個木箱，砸了！”他轉身快步走出儲物間，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

回到書房，陳默言反鎖上門，立刻從口袋里掏出那個布包。他顫抖著展開一張燒焦的紙錢，上面用暗紅的墨水畫著模糊的符咒，邊緣還有灼燒的痕跡。這是張媽老家的一種邪術，據說能用死者的衣物或頭發做成人偶，配合符咒，讓生者不得安寧。他一直以為張媽只是個貪財怕事的蠢女人，沒想到她居然還藏著這手！

“混蛋！”陳默言狠狠將紙錢摔在桌上，胸口劇烈起伏。他知道，張媽這是在用最后的手段報復他，或者說，是在向某種“力量”祈求庇護。他走到保險柜前，輸入密碼，打開了沉重的柜門。里面整齊地擺放著一些文件和現金，還有一個信封，里面裝著他當初和張媽交易的部分證據——幾張寫著金額的紙條，以及一段用舊手機錄下的、模糊不清的對話錄音。

他伸手想去拿那個信封，指尖剛觸碰到信封邊緣，突然感覺一股寒意從指尖蔓延開來。保險柜里的燈光猛地閃爍了幾下，發出“滋滋”的電流聲。緊接著，他聽到了一陣微弱的、像是孩子哼唱的童謠聲，從保險柜深處傳來。

陳默言渾身一僵，猛地縮回手。他屏住呼吸，仔細聽去，那童謠聲越來越清晰，正是他小兒子安安生前最喜歡唱的那首《小星星》，但聲音卻異常空洞，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他鼓起勇氣，再次將手伸進保險柜，想要拿出信封，就在這時，他感覺手指被什么東西輕輕碰了一下。

那觸感冰涼滑膩，像是浸泡在水里很久的皮膚。陳默言猛地抬頭，借著忽明忽暗的燈光，他看到保險柜最深的角落里，赫然躺著三個濕漉漉的小腦袋，正是念念、安安和樂樂！他們的頭發滴著水，臉色青紫，眼睛空洞地望著他，嘴里還在哼唱著那首童謠。

“啊——！”陳默言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連滾帶爬地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他驚恐地看著保險柜，里面卻空空如也，只有整齊的文件和現金，剛才的一切仿佛只是他的幻覺。但那冰涼的觸感和詭異的童謠聲，卻真實得讓他毛骨悚然。

他喘著粗氣，扶著墻壁站起來，眼神里充滿了恐懼和驚疑。是張媽的邪術起作用了，還是……那些他極力想忘記的靈魂，真的回來了？他猛地想起口袋里的布包，掏出來就想扔進垃圾桶，手指卻在觸碰到那個頭發編成的小人偶時，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刺痛。

他低頭一看，只見小人偶身上的那根銹針，不知何時已經刺破了他的手指，一滴鮮血正滴在小人偶蒼白的臉上。與此同時，書房外傳來林薇薇的尖叫聲，伴隨著東西破碎的聲音。

陳默言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有些東西，一旦開始，就再也無法停止了。那張被焚燒的紙錢，那個帶血的小人偶，還有保險柜里那三個濕漉漉的小腦袋，像一個個預兆，預示著他精心構建的一切，正在開始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