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明哲拿著老周給的那幾頁殘缺日記,像握著一把燒紅的烙鐵。每一個字都在灼燒他的眼睛,也灼燒著他的心。他無法想象,那個在妹妹靈前哭得撕心裂肺的男人,那個被媒體稱為“深情丈夫”的陳默言,竟然可能是策劃這一切的幕后黑手。
他將日記小心翼翼地收好,放進抽屜最深處,上了鎖。然后打開電腦,開始整理這些天收集到的所有線索:老消防員王師傅的筆記、張媽的日記殘頁、陳默言和林薇薇可疑的關系時間線、以及蘇晚晴生前無意中向他透露的“陳默言最近很奇怪”的片段。
這些碎片像散落的拼圖,雖然還無法完全拼湊出真相,但一個模糊的輪廓已經在他心中形成。他拿起手機,想給老周打個電話,問問資金流向查得怎么樣了,手指卻在按下撥號鍵前停住了。他突然意識到,陳默言既然能把張媽那么快送走,又能讓老消防員家“意外”失火,說明他在暗處一定有一股不小的勢力,自己的每一步行動都可能被監視。
“不能急,”蘇明哲對自己說,“必須找到確鑿的證據,一擊致命。”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窗外是城市的萬家燈火,溫暖而明亮,卻照不進他心中的陰霾。他想起妹妹蘇晚晴,想起那三個活潑可愛的外甥外甥女,他們的笑臉仿佛還在眼前,轉眼卻已天人永隔。如果陳默言真的是兇手,他一定要讓他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蘇明哲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沙啞而急促的聲音,背景里有嘈雜的電流聲:“是蘇明哲先生嗎?”
“我是,你是誰?”蘇明哲警覺地問。
“別問我是誰,”那人的聲音壓得很低,“我知道你在查陳默言的事。你聽著,張媽沒瘋,她說的是真的,火是陳默言讓她點的!”
蘇明哲的心猛地一跳:“你怎么知道?你有證據嗎?”
“證據……我沒有直接證據,”那人頓了頓,似乎很緊張,“但我知道一些事。陳默言和那個保姆張媽早就認識了,張媽的賭債大部分都是陳默言幫她還的。還有,火災前一天,我親眼看到陳默言給了張媽一個黑色的包,里面不知道裝了什么。火災發生后,陳默言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把看到的都忘掉……”
“你是誰?你在哪里?”蘇明哲急切地追問,“你能不能出來作證?”
“我不能出來!”那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恐懼,“陳默言心狠手辣,他要是知道我聯系你,我全家都活不了!我告訴你這些,只是因為……我良心不安,每晚都做噩夢……你自己小心,陳默言已經在懷疑你了,他派了人跟著你……”
電話突然被掐斷了,只剩下忙音。蘇明哲握著手機,手指微微顫抖。雖然不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但對方語氣里的恐懼和那些細節,不像是編造的。陳默言果然早就和張媽勾結,火災前給的那個黑色包,很可能就是助燃劑或者點火工具!
他立刻撥通老周的電話:“老周,你之前說張媽兒子在私立高中讀書,是哪個學校?還有,你能不能幫我查一下,火災前后,陳默言身邊有沒有什么可疑的人突然拿到一大筆錢?”
“蘇先生,你是不是有新線索了?”老周敏銳地問。
“別問那么多,按我說的查!”蘇明哲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還有,你自己也要小心,剛才有人打電話給我,說陳默言已經派人跟著我了,說不定也在盯著你。”
“知道了,”老周的聲音嚴肅起來,“我會注意安全的。”
掛斷電話,蘇明哲走到書架前,拿下一本厚厚的相冊。里面全是蘇晚晴和孩子們的照片。他翻到最后一頁,是一張全家合影,陳默言站在蘇晚晴身邊,笑得一臉溫和。看著照片上陳默言的臉,蘇明哲的眼神變得冰冷而銳利。
“陳默言,”他低聲說,“你以為你能瞞天過海嗎?我一定會把真相查出來,讓你和你那個幫兇,還有所有參與其中的人,都付出代價!”
與此同時,陳默言的別墅里,一場新的風波正在醞釀。林薇薇自從昨晚在鏡子里看到“蘇晚晴”后,精神狀態一直很差,整天把自己關在臥室里,不敢出來。陳默言派去的傭人送東西,她都要反復檢查好幾遍才敢接。
這天下午,陳默言正在書房處理公司事務,突然聽到樓上傳來林薇薇的尖叫聲,緊接著是“哐當”一聲巨響。他皺著眉頭跑上樓,只見林薇薇臥室的門敞開著,里面一片混亂。林薇薇縮在床角,指著床頭柜,渾身抖得像篩糠。
床頭柜上,原本放著一個林薇薇從國外帶回來的音樂盒,此刻已經摔在地上,底座裂開,里面的機械裝置暴露在外。而在音樂盒旁邊,躺著一把銹跡斑斑的舊鎖,鎖孔里還插著半把折斷的鑰匙。
“這……這鎖是哪里來的?”林薇薇的聲音充滿了恐懼,“我從來沒見過這東西!剛才我聽到音樂盒自己響了,打開一看,里面就掉出這把鎖!默言,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她……是不是蘇晚晴在用這種方式警告我?”
陳默言撿起那把銹鎖,入手冰涼,鎖身刻著一些模糊的花紋,看起來有些年頭了。他盯著那把鎖,眼神里閃過一絲驚疑。這把鎖……他好像在哪里見過。
突然,一個塵封的記憶碎片涌入他的腦海——那是很多年前,他剛和蘇晚晴在一起時,去過一次蘇家老宅。蘇晚晴的奶奶有一個陪嫁的木箱,上面就掛著一把類似的鎖。后來蘇晚晴奶奶去世,那個木箱就一直鎖著放在閣樓里,再也沒人打開過。
這把鎖怎么會出現在這里?而且還是在林薇薇的音樂盒里?陳默言的心臟不安地跳動起來。他記得很清楚,蘇家老宅的閣樓他后來上去過一次,那個掛著舊鎖的木箱還好好地放在角落里,并沒有被打開過。
“你確定這鎖是從音樂盒里掉出來的?”陳默言沉聲問。
“我確定!”林薇薇用力點頭,“音樂盒自己響了,我就過去看,剛打開蓋子,這把鎖就掉出來了,還差點砸到我!默言,這太邪門了,我們是不是該找個大師來看看?”
陳默言沒有回答,他拿著那把銹鎖,走到窗邊,陽光透過玻璃照在鎖身上,反射出暗淡的光。他仔細觀察著鎖孔,發現里面似乎卡著什么東西。他找來一根細針,小心翼翼地掏了掏,竟然掏出一小撮燒焦的頭發。
看到那撮燒焦的頭發,陳默言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猛地想起張媽那個布包里的小人偶,也是用頭發編成的。難道……這把鎖也和張媽的邪術有關?還是說,這根本就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將銹鎖隨手扔進垃圾桶,對林薇薇說:“別自己嚇自己了,可能是傭人打掃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的。我讓他們把這里清理一下,你好好休息。”
說完,他轉身走出臥室,腳步匆匆地回到書房。他打開保險柜,再次看向那個裝著交易證據的信封。這一次,他沒有猶豫,伸手將信封拿了出來。他需要確認,這些東西還在不在,他需要抓住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來對抗心中越來越強烈的恐懼。
然而,當他打開信封時,里面的東西卻讓他如遭雷擊。信封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幾張被撕碎的紙片,上面還殘留著焚燒過的痕跡。那些記錄著他和張媽交易的紙條,還有那段模糊的錄音,全都不見了!
“不可能……”陳默言喃喃自語,額頭上滲出冷汗,“我明明鎖在這里的,怎么會……”
他猛地想起剛才那把銹鎖,想起鎖孔里的焦發,一個可怕的念頭浮上心頭:難道是那些“東西”干的?它們不僅能制造幻覺,還能移動物品,甚至……銷毀證據?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短短幾個字:“債,總是要還的。”
陳默言握著手機,手指冰涼。他看向窗外,不知何時,天空已經陰沉下來,一場暴雨正在醞釀。而他心中的那座琉璃塔,在經歷了玩具熊、琉璃碎片、銹鎖和消失的證據之后,正在雨水的沖刷下,露出越來越多搖搖欲墜的裂痕。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快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