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的夜,死寂而冰冷。寒風卷著雪沫子,從寨墻的斷口處灌進來,發出嗚咽般的嘶鳴。寨子里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幾處未燃盡的殘骸偶爾爆出幾點火星,旋即又被黑暗吞噬。
寨主謝寶慶的屋子算是保存相對完好的,但也塌了半邊屋頂。此刻,屋內點著一盞昏暗的油燈,豆大的火苗在寒風中搖曳,將圍坐在火堆旁的幾張面孔映照得忽明忽暗。火堆上架著一口破鍋,里面煮著幾塊從鬼子尸體上搜刮來的、凍得硬邦邦的肉干,散發出混雜著血腥的怪異肉香。
秦鋒靠坐在冰冷的土墻邊,左肩的傷口已經被寨子里略懂草藥的老人用破布和草藥勉強包扎起來,但劇痛依舊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失血過多的虛弱感陣陣襲來,讓他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干裂。他閉著眼,似乎在假寐,但右手卻始終搭在身邊那支嶄新的三八大蓋上,冰冷的金屬觸感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堅實。
謝寶慶坐在火堆對面,手里拿著一個破舊的酒葫蘆,不時灌上一口劣質的燒刀子。他的目光,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秦鋒,以及秦鋒身邊那支泛著幽藍光澤的步槍。火光在他粗獷的臉上跳躍,映出他眼中深深的疑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狗剩…不,秦兄弟,”謝寶慶終于忍不住開口,聲音沙啞,打破了屋內的沉寂,“你這槍法…是跟誰學的?俺在黑云寨這么多年,咋不知道你有這本事?”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隨意,但那探究的意味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旁邊幾個幸存的寨民也豎起了耳朵,目光齊刷刷投向秦鋒。白天那兩槍爆頭的場景,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們腦海里。那絕不是平時那個沉默寡言、只會打點野物的狗剩能做到的!
秦鋒緩緩睜開眼,眼神平靜無波,仿佛一潭深不見底的寒水。他看向謝寶慶,聲音帶著失血后的虛弱,卻異常清晰:“以前…在山里打獵,練的。”他頓了頓,補充道,“打野豬,打狼。打多了,手就穩了。”
“打獵?”謝寶慶顯然不信,他放下酒葫蘆,往前湊了湊,“打獵能打出這種槍法?隔著百十步,兩槍就撂倒兩個鬼子?其中一個還是當官的!俺謝寶慶走南闖北這么多年,見過的好槍手也不少,可沒一個能像你這樣!你這槍法,怕是正規軍里的神槍手都比不上!”
他這話帶著明顯的試探和逼問。秦鋒的來歷和這身本事,讓他這個寨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和不安。一個來歷不明、身懷絕技的人,在如今這亂世,是福是禍,實在難料。
秦鋒沉默了片刻。他知道謝寶慶的疑慮,也明白自己必須給出一個勉強說得過去的解釋,至少暫時穩住局面。他掙扎著想坐直身體,卻牽動了傷口,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
“槍…”他喘息著,指了指身邊的三八大蓋,“給我。”
謝寶慶猶豫了一下,還是示意旁邊一個寨民把槍遞了過去。
秦鋒接過槍,入手沉重。他強忍著劇痛,用右手單手操作。只見他手指翻飛,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卸彈匣、退子彈、拉開槍栓、分解槍機、取下撞針…一系列動作如同行云流水,熟練得令人心驚!不到十秒鐘,一支完整的三八大蓋就在他手中變成了一堆冰冷的零件!
“咔噠…咔噠…”秦鋒又用單手,以同樣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將零件重新組裝起來。整個過程干凈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仿佛這動作已經刻進了他的骨子里。
最后一聲清脆的復位聲響起,一支完整的三八大蓋再次出現在他手中。秦鋒將槍輕輕放在身側,整個過程,他甚至沒有看那些零件一眼!
屋內一片死寂!只剩下柴火燃燒的噼啪聲和屋外呼嘯的風聲。
謝寶慶和幾個寨民看得目瞪口呆!他們或許不懂槍械的精密構造,但那行云流水、如同本能般的拆卸組裝動作,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純粹屬于軍人的冷酷和高效!這絕不是山里獵戶能練出來的!這分明是只有那些常年摸槍、把槍當命根子的老兵油子才有的本事!
“熟…熟能生巧罷了。”秦鋒的聲音依舊平淡,仿佛剛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槍,要常擦,常拆,才能用得順手。不然,關鍵時候卡殼,死的…就是自己。”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門口方向,那里,白天被他擊殺的那個日軍士兵的尸體已經被拖走,但門檻上殘留的暗褐色血跡依舊刺眼。
謝寶慶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幾下。秦鋒的解釋依舊含糊,但剛才那手拆槍的絕活,卻像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了他心頭的疑慮上。這年輕人身上透出的那股子冷冽和殺氣,還有這手玩槍的本事,絕不是裝出來的!這讓他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同時也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信服——在如今這朝不保夕的亂世,有這樣一個人在寨子里,或許…是件好事?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波瀾,臉上擠出一絲笑容:“秦兄弟說得對!槍就是命!得伺候好了!”他站起身,走到墻角,拿起白天被他鄭重其事撿回來的那支銹跡斑斑的漢陽造。
“這把槍…”謝寶慶摩挲著粗糙冰冷的槍身,感受著上面殘留的硝煙味和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語氣變得異常莊重,“…是血器!是咱黑云寨的救命槍!是閻王爺的帖子!”他走到秦鋒面前,將漢陽造鄭重地遞了過去,“秦兄弟,這槍,是你使的。它沾了鬼子的血,開了鬼子的瓢!以后,它就是你的‘血器’!得供著!”
秦鋒看著那支破舊不堪、膛線都快磨平的漢陽造,又看了看謝寶慶認真的表情,沉默了一下,還是伸手接了過來。入手沉重,帶著歷史的滄桑和血腥的余溫。
謝寶慶見他接過,臉上露出一絲欣慰。他轉身從腰間拔出一把鋒利的匕首,蹲下身,借著火光,小心翼翼地在漢陽造那粗糙的木制槍托上,刻下了一個歪歪扭扭的“田”字——代表著被爆頭的山田勇次少尉。刻完,他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在“田”字旁邊,用力刻下了一道深深的豎痕。
“一道痕,一個鬼子!”謝寶慶抬起頭,眼中閃爍著仇恨的光芒,“秦兄弟,以后你用這‘血器’,殺一個鬼子,咱就刻一道!刻滿它!讓鬼子知道,咱黑云寨的血債,得用他們的命來填!”
秦鋒的手指拂過槍托上那個新鮮的“田”字和那道深深的刻痕,冰冷的觸感下,仿佛能感受到謝寶慶那刻骨的恨意。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將漢陽造輕輕放在了三八大蓋旁邊。
就在這時,屋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而低沉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
“鬼子?!”一個寨民驚恐地低呼出聲,臉色瞬間煞白。
屋內所有人瞬間繃緊了神經!謝寶慶猛地抓起身邊的盒子炮,一個箭步沖到門邊,側耳傾聽。秦鋒也強撐著坐直身體,右手再次握緊了冰冷的三八大蓋槍身,眼神銳利如刀。
馬蹄聲并未在寨子附近停留,而是沿著寨墻外的山路,疾馳而過,很快消失在遠方的黑暗中。但緊接著,另一個方向,又隱約傳來了類似的馬蹄聲和幾聲短促的日語呼喝。
“是鬼子的巡邏隊!”謝寶慶臉色凝重地退回屋內,壓低聲音,“他娘的!白天吃了虧,晚上就加緊了巡邏!這方圓幾十里,怕是不太平了!”
“聽動靜,人不少,馬也多。”一個耳朵尖的寨民補充道,臉上滿是憂色,“看來白天那兩槍,捅了馬蜂窩了。”
謝寶慶煩躁地灌了一大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媽的!以后下山弄糧食,怕是更難了!這日子…真他娘的沒法過了!”
秦鋒靠在冰冷的土墻上,聽著屋外呼嘯的風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馬蹄聲,眼神愈發冰冷。謝寶慶的擔憂沒錯。日軍的報復心極重,損失了一個少尉軍官,必然會加強這一帶的控制。這不僅僅是對黑云寨的威脅,更是對整個晉西北敵后抗日力量的壓迫。
他想起記憶中《亮劍》的片段,此刻的李云龍新一團,恐怕也正在太行山的某個角落,與坂田聯隊進行著艱苦卓絕的反掃蕩斗爭。日軍巡邏的加強,無疑也會給八路軍各部帶來更大的壓力和危險。
“得盡快離開這里。”秦鋒心中暗道。黑云寨已成廢墟,目標太大,絕非久留之地。他需要休養,需要恢復,更需要一支能聽他指揮、敢打敢殺的力量!謝寶慶的寨民,或許是個起點,但遠遠不夠。他需要更殘酷的篩選,更嚴格的訓練!
火光搖曳,映照著秦鋒蒼白而堅毅的臉龐,也映照著那把槍托上刻著“田”字和一道血痕的漢陽造。冰冷的槍身,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復仇的序章。
閻王試槍,血痕初刻。看官們,這疑云下的拆槍絕技,可夠利落?催更的彈殼上膛!品評的硝煙莫散!下一章亡命選拔,且看那尖樁冰河如何淬煉出第一把索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