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隙學院的清晨總是帶著霧氣。青銅鐘敲過九下,新生們踩著濕漉漉的石板路走向禮堂。陽光穿透云層,在哥特式建筑的尖頂上鍍了一層金邊,卻照不進那些幽深的走廊。
早川陽太斜挎著書包走在人群中間,制服外套隨意地敞著。他抬手遮了遮刺眼的陽光,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周圍的新生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只有他獨自一人,卻看不出半點孤單。經過噴泉時,他順手撈了片漂浮的落葉,對著陽光看了看葉脈,又隨手拋回水中。
松田和也站在禮堂臺階上核對新生名單。他推了推銀邊眼鏡,腕表的分針正好指向整點。制服每一處褶皺都熨帖得恰到好處,連鋼筆插在胸前的角度都像是用尺子量過。當早川晃悠著走近時,他頭也不抬地在名單上打了個勾,聲音平靜得像在宣讀實驗數據:“第三排第七座。“
禮堂靠窗的位置,宮崎千夏正用鉛筆在課本上涂鴉。紙頁邊緣已經折出一排小動物,隨著她指尖輕彈,一只紙青蛙突然跳到了前座男生的后頸上。那男生猛地回頭,卻只看到她低頭記筆記的乖巧模樣。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她發梢跳躍,映得那雙狡黠的眼睛格外明亮。
櫻井詩織坐在倒數第二排的角落。厚重的古籍攤在膝頭,她纖細的手指小心地撫過書頁上燙金的《時蝕編年史》字樣。當有人經過時,她不自覺地將書本合攏幾分,仿佛那些文字會灼傷旁人的眼睛。窗外飄落的櫻花粘在她肩頭,她也只是輕輕拂去,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段關于“大時湮“的記載。
小島泉汐縮在最后一排的陰影里。寬大的衛衣兜帽罩住了大半張臉,只有幾縷深藍色的發絲垂在玻璃瓶邊。瓶中漆黑的液體偶爾泛起漣漪,倒映著她微微發顫的指尖。當校長走上講臺時,她悄悄把瓶子塞進制服內側,像藏起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夜瞬靠在禮堂后門的門框上,黑色制服幾乎與陰影融為一體。他沒有找座位,只是沉默地注視著臺上。當校長開始致辭時,他忽然轉頭望向窗外——鐘樓頂端的青銅鐘正微微晃動,卻沒有發出聲響。
神崎隼人是最后一個進禮堂的。他隨手把玩著一枚硬幣,領帶松松垮垮地掛著,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經過夜瞬身邊時,硬幣突然從他指間滑落,在石板上滾出清脆的聲響。“抱歉啊。“他彎腰去撿,抬頭時正好對上夜瞬冷峻的目光,笑意更深了幾分。
校長清了清嗓子,厚重的講稿在講臺上攤開。“歡迎來到時隙學院,“他的聲音在拱頂下回蕩,“在這里,你們將學會與時間共存...“
禮堂里的光線漸漸變得明亮,校長的聲音在石壁間回蕩,講述著時隙學院的歷史。早川陽太單手托腮,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目光卻飄向窗外。鐘樓的影子斜斜地投在草坪上,青銅鐘在微風中輕輕晃動,像是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推了一把。
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那口鐘,剛才是不是自己動了?
松田和也的鋼筆在紙上停頓了一瞬。他的視線從校長身上移開,轉向窗外,鏡片后的眼睛瞇起。時間流速的誤差感讓他本能地計算起鐘擺的頻率,但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不,不對。
——鐘樓的影子角度偏移了0.3度。
宮崎千夏的鉛筆在課本邊緣畫出一道突兀的折痕。她抬起頭,狐貍般的眼睛瞇起,視線穿過人群,落在鐘樓的方向。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紙頁,某種細微的、近乎直覺的異樣感爬上脊背。
——有什么東西……在看著這里。
櫻井詩織的手指輕輕壓在《時蝕編年史》的書頁上。她原本低垂的目光忽然抬起,栗色的發絲從肩頭滑落。書頁上的文字似乎在微微扭曲,像是墨水在流動。她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這段記載……剛才不是這樣的。
小島泉汐的指尖緊緊攥住玻璃瓶。瓶中的黑水毫無預兆地沸騰起來,細密的氣泡在里面炸開,又迅速恢復平靜。她的肩膀繃緊,兜帽下的瞳孔微微收縮。
——它在……共鳴?
夜瞬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他的手指無聲地搭上銀制懷表的表蓋,指腹感受到金屬傳來的細微震顫。懷表的齒輪在無人撥動的情況下,自己轉動了半格。
——時間,被干擾了。
神崎隼人把玩著硬幣的手指忽然停住。硬幣在他掌心立起,靜止了一秒,然后毫無預兆地倒下。他的嘴角依舊掛著笑,但眼底的笑意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銳利的審視。
——啊,這可真是……有趣。
校長的致辭仍在繼續,但禮堂里的空氣似乎變得凝滯。陽光依舊明媚,鐘樓依舊沉默,新生們依舊安靜地坐著——可某種無形的漣漪,已經悄然擴散開來。
早川陽太的指尖停止了敲擊。
他忽然笑了。
“喂,“他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這下……可不會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