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青銅燈盞徹夜未熄,燭芯爆出的火星在空氣中微微顫動,隨即湮滅。燭淚在燈座上堆積成奇特的形狀,層層疊疊,像是凝固的琥珀,將無數個時辰的焦灼與等待都封存在里面。蘇隱月站在巨大的沙盤前,沙盤里的山川河流用精細的陶土捏制而成,此刻卻被她踩出了幾個淺淺的腳印。手中的令旗已經被捏得變形,木質的旗桿在她掌心留下深深的壓痕,仿佛要嵌進肉里,而旗面上繡著的鷹隼圖案,羽毛都已被汗水浸得有些發黑。北境淪陷的第七日,前線傳來的戰報越來越詭異——敵軍不費一兵一卒就攻破三座雄關,守軍的親筆信上字跡潦草,墨跡因為顫抖而暈染開來,字里行間反復提到“會吃人的青銅云“,那描述扭曲而混亂,卻透著一股能穿透紙張的恐懼,讓捧著戰報的內侍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姑娘,玄甲衛已集結完畢。“
李慕白的聲音將她從紛亂的思緒中拉回現實。這位向來從容不迫的侍衛統領,此刻甲胄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漬,銀白色的鎧甲被劃開數道深深的刀痕,邊緣翻卷著,像是被巨獸啃咬過。他左眼纏著的紗布還在滲出暗紅色的血漬,順著臉頰蜿蜒而下,將白色的繃帶染成刺目的紅,如同雪地里綻開的紅梅。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像是被砂紙磨過喉嚨,每說一個字都帶著細微的摩擦聲:“但三千人對十萬大軍,恐怕......“話未說完,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如同密集的鼓點敲在每個人的心上,帶著死亡的氣息。
“報——!“
殿門被猛地撞開,沉重的木門與墻壁相撞,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門框上的漆皮都震落了幾片。一個渾身是血的傳令兵跌跌撞撞撲進來,鎧甲上插著三支箭矢,箭頭沒入很深,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搖晃,發出金屬碰撞的脆響,像是死神在耳邊低語。他手中捧著的不是常規的軍報,而是一塊冒著青煙的青銅碎片,碎片邊緣呈現出不規則的熔融狀,像是被高溫瞬間灼燒過,還帶著刺鼻的硫磺味。
“潼關...潼關守軍全滅!“傳令兵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調,像是被捏住喉嚨的野獸在嘶吼,“天降流火,把城墻...融化了!“他的嘴唇干裂出血,說話時血沫從嘴角溢出,眼睛瞪得幾乎要脫出眼眶,瞳孔里布滿血絲,像是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景象,下一秒就要瘋癲。
碎片“當啷“一聲落在地上,在金磚鋪就的地面上翻滾幾圈后靜止,露出底部刻著的量子符文。那些符文在燭光下泛著詭異的藍光,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動,線條時明時暗,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流動。蘇隱月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這根本不是冷兵器時代的戰爭,而是一場跨時空的降維打擊!她的腕間疤痕突然灼痛起來,像是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那痛感順著血管直竄天靈蓋,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
“陛下到——“
尖銳的唱喏聲響徹大殿,聲音因為刻意拔高而顯得格外刺耳,像是指甲劃過玻璃。百官駭然回首,只見丹陛之上,一團量子迷霧憑空出現,如同被無形之手攪動的湖水,翻滾著,變幻著。迷霧中,南宮昭臨的虛影緩緩凝聚,由模糊到清晰,如同從深海中浮出的幻象。他身著玄色龍袍,衣擺上繡著的金龍栩栩如生,此刻卻無風自動,仿佛活了過來。心口處插著那把熟悉的青銅劍,劍身泛著冷冽的光,整個人如同從地獄歸來的修羅。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身體呈現出半透明狀,能隱約看到背后的殿柱和帷幔,像是隨時會消散的幻影。
“朕,御駕親征。“
短短五個字,卻讓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震動。丞相顫巍巍出列,花白的胡須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他拄著的玉笏都差點掉在地上:“陛下龍體欠安,不如...“他的聲音因為年邁而略顯嘶啞,語速緩慢得像是每個字都要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顯而易見的畏縮。
“龍體?“帝王輕笑一聲,那笑聲里帶著一絲冰冷的嘲弄,突然拔出心口的青銅劍。沒有鮮血噴涌,只有藍色數據流如螢火般從傷口飄散,在空氣中劃出優美的弧線后消失不見,如同被風吹散的星塵,“朕早非血肉之軀。“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空靈的回音,在大殿里久久回蕩。
他抬手劃過虛空,動作優雅得像是在指揮一場無聲的交響樂。天機盤的全息影像驟然展開,藍光在殿中投射出清晰的畫面——北境上空懸浮著數艘青銅戰艦,造型如同展翅的巨鷹,艦體上密布著精密的符文,符文閃爍著紅光,像是巨獸的眼睛。甲板上站著的“士兵“竟與太后傀儡一模一樣,金屬面孔毫無表情,眼中閃爍著冰冷的紅光,透著非人的寒意。
“三日后寅時,敵軍會抵達龍首原。“南宮昭臨的虛影開始不穩定,邊緣處如同信號不良的影像般閃爍跳動,像是水波蕩漾,“那是最后防線。“他的聲音也開始斷斷續續,像是隨時可能消失的無線電波,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破碎感。
蘇隱月突然沖上丹陛,繡鞋踩在猩紅的地毯上,柔軟的絨毛吸收了所有聲響,沒有發出一絲動靜。在百官驚恐的注視下,她抓住帝王半透明的手腕,觸感冰涼如同觸摸一塊寒玉,帶著深入骨髓的寒意:“你從歸墟境強行掙脫,量子態會崩潰的!“她的聲音因為急切而略顯尖銳,眼中閃爍著擔憂的淚光,晶瑩的淚珠在眼眶里打轉。
“足夠撐到決戰。“他反手握住她,力道輕得幾乎感覺不到,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他將一枚冰涼的物件塞入她掌心,金屬的寒意透過皮膚直達心底,讓她打了個寒顫:“但需要你做件事。“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是驚雷在她耳邊炸響,震得她頭暈目眩。
攤開手掌,是那把刻著日期的青銅鑰匙。只是此刻鑰匙表面浮現出新的紋路——形似現代導彈發射井的構造圖!那些紋路精細得不可思議,每一道線條都清晰可辨,連螺絲的紋路都纖毫畢現,完全超出了這個時代的技術水平,仿佛是有人用顯微鏡一點點雕刻上去的。
“這是......“她的聲音因為震驚而略顯顫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鑰匙表面的紋路,觸感冰涼而光滑,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
“龍陵真正的用途。“帝王俯身在她耳邊低語,氣息冰涼如量子流風,帶著某種超越時空的寒意,“朕用三千年布這個局,只為等他們大舉入侵。“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力量,像是某種不容置疑的宣判,讓她心頭一震。
殿外突然雷聲大作,閃電劃破夜空,將殿內照得如同白晝,每個人的臉都在瞬間變得慘白。南宮昭臨的虛影在電光中消散,如同被風吹散的煙霧,唯余最后一句囑托回蕩在梁柱之間,帶著穿透時空的力量:
“去2023年7月15日,按下那個紅色按鈕。“
寅時的龍首原上朔風如刀,吹得旌旗獵獵作響,旗桿發出“咯吱咯吱“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斷。蘇隱月站在臨時搭建的祭臺上,寒風吹起她的長發,在身后飛舞如同黑色的旗幟,衣袂被風吹得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纖細卻堅韌的輪廓。她看著玄甲衛在下方列陣,三千精銳排成嚴密的方陣,甲胄在微弱的晨光中泛著冷光,每人胸前都嵌著天機盤碎片,在晨光中泛著幽藍的光芒。這些碎片排列成巨大的北斗七星陣,每一顆“星星“都由數十名戰士組成,步伐整齊劃一,顯示出驚人的紀律性,連呼吸的節奏都仿佛一致。
而在陣眼處,靜靜躺著那口從龍陵運來的水晶棺。棺體通透明亮,在晨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如同最純凈的水晶,將周圍的景象都倒映其中。棺蓋表面刻滿了古老的符文,此刻正隨著光線的變化而微微閃爍,像是某種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姑娘,時辰到了。“李慕白遞上青銅劍,劍身上刻滿了與鑰匙相同的符文,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寒光,仿佛能斬斷世間一切虛妄。他的聲音因為緊張而略顯嘶啞,眼中卻燃燒著決死的意志,像是即將撲向火焰的飛蛾。
地平線盡頭已現出敵軍輪廓,如同潮水般涌來,黑壓壓的一片望不到盡頭,將天邊的晨曦都遮蔽了幾分。最前排的士兵穿著龍國邊軍的鎧甲,鎧甲上還沾著北境的泥土,眼神卻空洞如傀儡——他們是被量子病毒控制的活死人軍團!那些“士兵“的動作整齊劃一,步伐精準得如同機械,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閃爍的詭異紅光顯示出他們已被控制,如同提線木偶般向前推進。
“開始吧。“
蘇隱月割破手掌,鋒利的劍刃在掌心劃出一道血痕,鮮血順著掌紋滴落在水晶棺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血珠在棺面上滾動,如同紅色的珍珠,隨即被棺體吸收。棺蓋緩緩滑開,發出細微的“嗡嗡“聲,像是某種精密的機械裝置被激活,帶著低沉的共鳴。棺內躺著與南宮昭臨一模一樣的仿生體,面容安詳如同沉睡,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只是胸口處有一個明顯的凹槽,形狀與青銅鑰匙完全吻合,仿佛是為它量身定做。
當她的血觸及仿生體心口時,整片原野突然亮起無數光路!那些光路如同活物般在地表游走,交織成復雜的網絡,如同大地的血脈,最終匯聚到水晶棺下方——那是埋藏在地下的天機盤脈絡!光芒越來越強,將整個戰場照得如同白晝,連初升的太陽都黯然失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奇異的能量波動,讓每個人都感到頭皮發麻。
“眾將士聽令!“她高舉青銅鑰匙,聲音因為激動而略顯顫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在曠野中遠遠傳開,“今日之戰,不為社稷,不為君王——“她的聲音在曠野中回蕩,傳進每個戰士的耳中,如同某種神圣的宣誓,讓他們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狂風驟起,吹得她的衣袂獵獵作響,長發在風中狂舞如同黑色的火焰。鑰匙迸發出太陽般的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周圍的空氣都開始扭曲。所有玄甲衛胸前的碎片同時共鳴,發出清脆的“嗡嗡“聲,如同千萬只蜜蜂同時振翅,匯聚成一股強大的聲浪。這些聲音在空中匯聚,最終在軍陣上空凝聚成南宮昭臨的虛影,比在紫宸殿時更加凝實,幾乎與真人無異,連龍袍上的絲線都清晰可見。
“——為三千世界的人族火種!“她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天地間回蕩,帶著某種超越時空的力量,讓每個戰士的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震天的喊殺聲中,第一支敵軍弩箭破空而來,箭頭上纏繞著詭異的藍光,在空氣中劃出死亡的軌跡,速度快如閃電。蘇隱月不躲不閃,目光堅定如鐵,看著箭矢在觸及光芒的剎那化為齏粉,如同撞上無形屏障的飛蛾,連一絲痕跡都沒留下。鑰匙在她掌心發燙,溫度高得幾乎要灼傷皮膚,但她死死握住,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不肯松手。倒計時的機械音在腦海中響起,清晰得如同有人在她耳邊低語:【00:00:03】
三、二、一——
天塌了。
不是比喻,而是真正的蒼穹碎裂。蔚藍的天空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裂開無數道漆黑的縫隙,縫隙中透出深邃的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那些縫隙中閃爍著詭異的藍光,如同無數只眼睛在窺視這個世界,帶著冰冷的審視。無數青銅戰艦從裂縫中墜毀,金屬外殼在墜落過程中開始融化,如同烈日下的蠟像,發出“滋滋“的聲響,滴落下滾燙的金屬液。那些機械士兵發出刺耳的電子尖嘯,聲音尖銳得能刺穿耳膜,身體如同蠟像般融化,露出里面精密的機械結構,最終化為一灘灘冒著熱氣的金屬液體,散發出刺鼻的氣味。
蘇隱月在強光中最后看到的,是南宮昭臨虛影溫柔的口型:
“再見,我的執劍人。“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是穿越了時空的阻隔,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帶著某種釋然和解脫。虛影在強光中漸漸消散,如同晨霧在陽光下蒸發,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只余下空氣中淡淡的能量波動。
公元2023年7月15日,龍陵考古隊臨時辦公室。
蘇隱月猛地從電腦前驚醒,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落在鍵盤上,濺起細小的水花。面前的咖啡還冒著熱氣,氤氳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視線,屏幕上正是她剛寫完的發掘報告,光標停在最后一行,不知何時多出一段閃爍的紅字:【發現量子武器痕跡,建議永久封存】。那些字跡如同有生命般微微跳動,像是某種警告,又像是某種召喚,在屏幕上忽明忽暗。
辦公室門被推開,發出輕微的“吱呀“聲,老舊的合頁需要上油了。白發蒼蒼的王教授端著茶盤走進來,金絲眼鏡后的眼睛瞇成兩條縫,顯得和藹可親,嘴角掛著慈祥的笑容:“小蘇啊,聽說你今天要開啟主墓室?“他的聲音溫和得像是在關心自己的女兒,手中的茶盤卻微微顫抖,顯示出年邁者的力不從心,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
“是啊。“她微笑著接過茶杯,指尖不著痕跡地劃過杯底——那里有個幾乎不可見的微型注射孔,觸感冰涼而光滑,像是某種精密的儀器,“不過在那之前...“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眼中卻閃爍著洞察一切的光芒,如同平靜湖面下的暗流。
墻上的電子鐘突然跳到15:00,發出輕微的“滴答“聲,像是時間的腳步。整個龍陵遺址劇烈震動,震感強烈得像是發生了地震,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書架上的書籍噼里啪啦地掉下來。王教授驚愕地看著自己開始量子化的雙手,皮膚如同沙粒般一點點消散,露出下面精密的機械結構,金屬光澤在燈光下閃爍:“你...什么時候發現的?“他的聲音因為系統故障而斷斷續續,帶著刺耳的電子雜音,像是老舊的收音機在調頻。
“從你遞給我的第一杯咖啡開始。“蘇隱月按下藏在口袋里的青銅鑰匙,動作快得幾乎看不清,鑰匙嵌入掌心的瞬間,發出輕微的“咔噠“聲,“南宮昭臨在三千年前就警告過我。“她的聲音冷靜而堅定,顯示出不容置疑的決心,眼中沒有絲毫慌亂。
當考古隊其他人沖進辦公室時,只看到打翻的茶杯和電腦屏幕上最后閃過的文字:【時空閉環完成,文明火種延續】。那些字跡閃爍著耀眼的金光,如同跳動的火焰,然后如同被擦除般一點點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從未出現過。
窗外,龍陵上空的烏云散盡,陽光正好,溫暖的光芒灑滿大地。一束金色的光線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蘇隱月的臉上,為她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驅散了所有的寒意。她輕輕呼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年的重擔,嘴角勾起一抹釋然的微笑,眼中閃爍著對未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