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玉盒再也承受不住內外交攻的狂暴力量,瞬間化為齏粉!失去了容器束縛的冰花核心,那點深藍微光猛地膨脹,化作一團混亂扭曲、符文鎖鏈若隱若現的幽藍光團,如同瀕死的兇獸核心,散發著毀滅性的不穩定氣息!
祁衍臉色凝重至極。他不敢再有任何探查之舉,雙手印訣急變,口中低喝:“淵海無極,靜流歸墟!”
磅礴浩瀚的“靜淵”之力不再嘗試包裹或安撫,而是化作一道無比厚重、深沉的深藍光幕,如同深海之淵張開的巨口,帶著包容與鎮壓的雙重意境,層層疊疊地覆蓋向那團混亂的幽藍光團!
沒有對抗,只有最深沉的包容與平息。
如同狂暴的冰川洪流被引入無垠的深海。
深藍光幕溫柔而堅定地包裹住那團混亂的核心。刺目的光芒在光幕內劇烈沖撞、掙扎,引發光幕表面如同深海暗涌般的劇烈波動。封印符文的虛影在幽藍光芒中瘋狂閃爍、扭曲,每一次閃爍都帶來更強烈的痛苦尖嘯,沖擊著祁衍的心神。
這不僅僅是力量的對抗,更是在安撫一個被酷刑折磨了不知多少歲月的靈魂碎片!
祁衍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體內靈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他緊守心神,將《淵海靜流訣》運轉到極致,所有的意念都凝聚在“靜”與“承”二字之上。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個世紀般漫長。
靜室內肆虐的極寒風暴終于漸漸平息。墻壁地面的厚厚堅冰開始緩緩融化,滴落的水珠卻在半空就被殘余的寒氣再次凍結成冰粒落下。
祁衍身前,那深藍光幕緩緩收縮、黯淡。光芒散去后,那朵幽藍的冰花竟然奇跡般地重新凝聚成形,靜靜懸浮在空中。只是此刻,它顯得更加剔透,也更加……脆弱。花瓣邊緣帶著細微的裂痕,核心那一點深藍微光黯淡了許多,仿佛耗盡了力氣,只余下一種劫后余生的疲憊與沉寂。先前那驚鴻一瞥的符文鎖鏈虛影,已完全隱沒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祁衍緩緩收回力量,臉色微微發白。他伸出手,那朵重新凝聚的冰花輕輕飄落在他掌心。觸手冰涼依舊,卻少了幾分之前的靈動,多了幾分死寂般的沉重。
他凝視著冰花核心那黯淡的微光,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著驚濤駭浪。
“上古封印……囚禁冰魄,亦鎖其主……”祁衍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青云門……你們究竟……在隱瞞什么?林玨她……到底背負著什么?”
這不再僅僅是尋找宗門傳承的線索。他觸碰到的,是一個被深埋的、足以顛覆認知的驚天秘密,和一個被囚禁在自身力量與古老封印雙重牢籠中的少女命運。
靜室的寒氣尚未散盡,祁衍的心,卻比這冰窟更加冰冷沉重。他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個遠比想象中更危險、更復雜的漩渦中心。而漩渦的核心,是那個懵懂畫出漩渦印記、生澀念出他名字的少女——林玨。
他小心翼翼地將這朵帶著裂痕、氣息微弱的冰花重新用一個玉盒收起,動作比之前更加珍重,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悲憫。
“師伯……”祁衍看向客院深處大長老居所的方向,眼神復雜,“此事……恐怕比我們預想的,要棘手萬倍?!?/p>
夜還很長。青云山的寧靜之下,暗流已然洶涌。
*******
與此同時,青云主峰后殿靜室。
“呃……!”
正低頭專注看著桌上那歪扭漩渦印記的林玨,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極其壓抑的痛哼。她猛地蜷縮起來,雙手死死抱住頭,小小的身體劇烈顫抖,仿佛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指尖那溫順盤旋的寒氣瞬間失控,如同受驚的毒蛇,狂亂地在她周身竄動,將周圍的空氣凍結出片片冰晶!
“玨兒!”林瑤魂飛魄散,瞬間撲過去抱住妹妹,“你怎么了?別嚇姐姐!”
林玨在她懷中顫抖得更厲害,牙齒咯咯作響,卻發不出任何清晰的聲音,只有痛苦的嗚咽。她沉寂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巨大的恐懼和痛苦,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她靈魂深處狠狠撕扯!
而桌面上,那個由她親手畫出的、歪歪扭扭的深藍漩渦印記,此刻正發出微弱卻急促的幽光,一閃,一閃,如同呼應著遠方某種痛苦的共鳴,又像是瀕臨破碎的警示燈。
林瑤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猛地抬頭,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殿宇,死死盯向流云宗客院的方向,眼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怒與冰冷的殺意。
********
“祁衍!你對玨兒做了什么?!”
林瑤的質問,如同實質的冰錐,穿透了客院靜室的隔音禁制,直刺盤膝調息的祁衍耳中。
祁衍猛地睜開眼,眸中尚未完全平息的驚悸與凝重瞬間被壓下。他感知到林瑤那毫不掩飾的、如同護崽母獅般的狂暴氣息正急速逼近客院,目標明確地鎖定了他所在的靜室。
他低頭看了一眼手中那氣息微弱、帶著細微裂痕的玉盒,迅速將其收起。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因剛才那場兇險的“共鳴”而翻騰的氣血,臉上恢復了慣常的沉靜。他撤去靜室禁制,起身拉開了房門。
門外的林瑤,臉色蒼白如雪,雙眸卻燃燒著冰冷的怒火,周身靈力激蕩,寒氣四溢,腳下的石板已無聲蔓延開一片白霜。她身后,是被她強行安置在安全處、但顯然憂心忡忡的青云弟子。
“林師姐?!逼钛芄笆?,聲音平穩,聽不出絲毫異樣,目光坦然地迎向林瑤那雙幾乎要將他刺穿的眼眸。
“少廢話!”林瑤一步踏前,凌厲的寒氣幾乎要撲到祁衍臉上,“方才玨兒突然劇痛難忍,寒氣失控!就在你這邊冰煞之力爆發的同時!你敢說與你無關?!你對她那朵花做了什么?!”
祁衍心中凜然。林瑤的感知和對妹妹的關切遠超他預料,竟能如此精準地捕捉到兩處力量爆發的關聯。他面上不動聲色,腦中念頭飛轉。上古封印之事牽涉太廣,林青玄的態度不明,青云門內部是否知情更是未知數,此刻絕不能透露!
他微微側身,讓開道路:“林師姐請入內詳談。令妹狀況要緊,我亦感知到了方才的異常波動?!?/p>
林瑤冷哼一聲,強壓下立刻動手的沖動,身影一閃便進了靜室。室內殘留的恐怖寒氣與尚未完全融化的堅冰痕跡讓她瞳孔微縮,心頭更是沉了幾分。
祁衍揮手布下新的隔音禁制,開門見山:“林師姐息怒。方才異變,確實與我有關,但我絕非有意傷害令妹。”
林瑤目光如刀,緊盯著他:“說清楚!”
祁衍神色凝重,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后怕與探究:“我收下林玨師妹所贈冰花后,一直在嘗試以本門《淵海靜流訣》的‘靜淵’之力與之溝通、安撫。此力與令妹的冰煞之力似乎天然相契,在大殿上已有明證,師姐應當也看到了?!?/p>
林瑤抿緊嘴唇,沒有否認。
祁衍繼續道:“然而,就在剛才,當我嘗試以‘靜淵’之力更深入地感知冰花中蘊含的冰煞本源時,異變陡生?!彼桃馔nD,加重了語氣,“那冰花中的本源力量,并非如表面所見那般溫順沉寂!它內部似乎存在著某種……極其古老、極其不穩定的狂暴核心!”
“狂暴核心?”林瑤心頭一緊。
“是?!逼钛茳c頭,神色無比認真,“我的‘靜淵’之力深入,仿佛無意中觸及了那個核心的‘警戒線’,瞬間引發了它的劇烈反抗!一股遠超想象的混亂冰煞之力爆發,幾乎摧毀靜室,我亦險些受傷。”他指了指周圍尚未融化的堅冰,“這便是證據。”
他看向林瑤,目光坦蕩中帶著一絲歉意:“而就在這股力量爆發的同時,我清晰地感覺到,它與林玨師妹體內的本源冰煞之力,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仿佛是同源之水,一石激起千層浪!我這邊核心暴動,立刻引動了林玨師妹體內力量的劇烈反應,甚至可能……直接沖擊到了她的意識本源!這恐怕就是令妹劇痛失控的原因?!?/p>
這個解釋,將“封印”的存在巧妙地替換成了“古老不穩定的狂暴核心”,將封印被引動說成了“共鳴反噬”,既解釋了現象,又避開了最核心的禁忌秘密。
林瑤的臉色變幻不定。祁衍的解釋,與她感知到的兩股力量同時爆發、相互呼應的現象完全吻合。靜室內的恐怖冰封痕跡也做不得假。玨兒體內的冰煞之力確實詭異霸道,存在難以掌控的深層狂暴,這是她和父親都深知的。祁衍的“靜淵”之力能安撫表層,卻意外觸及深層核心引發連鎖反應……這個邏輯似乎說得通。
她眼中的殺意稍減,但疑慮和警惕絲毫未消:“就算如此,也是你魯莽行事所致!若非你貿然深入探查……”
“是我的過失?!逼钛芎敛华q豫地承認,態度誠懇,“我低估了那本源核心的兇險與敏感。此責,我祁衍一力承擔?!?/p>
他話鋒一轉,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瑤,拋出了關鍵:“但是,林師姐,此事也印證了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
“什么?”
“我的‘靜淵’之力,不僅能安撫林玨師妹表層的冰煞躁動,更能**觸及**到她力量的核心層面!雖然這次引發了反噬,但也證明了,我的力量,是唯一已知能與其核心產生深度聯系的外力!”
祁衍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定:“這意味著,或許……我能找到辦法,幫助林玨師妹!”
林瑤呼吸一窒:“幫助?如何幫助?”
“疏導,而非壓制!”祁衍斬釘截鐵,“青云門多年來,想必一直在嘗試引導或壓制這股力量。但效果如何,師姐比我清楚。令妹渾噩至今,力量時有失控,便是明證。強行壓制,如同堵截洪流,終有決堤之日!”
他伸出手,掌心一縷精純深藍的“靜淵”之力緩緩流轉,帶著深邃寧靜的氣息:“我的‘靜淵’,如淵海,可容納,可疏導。既然我的力量能觸及核心,引發共鳴,那么,若方法得當,循序漸進,或許就能引導她體內狂暴混亂的核心力量,如同疏導狂暴的冰川融水歸于平靜的深海,使其逐漸趨于穩定,甚至……喚醒她被力量冰封的意識!”
這個提議,如同黑暗中驟然亮起的一盞燈,瞬間擊中了林瑤內心深處最迫切的渴望!
喚醒玨兒!讓她擺脫渾噩痛苦,真正掌控自己的力量!這是她身為姐姐,日夜祈求卻求而不得的奢望!而祁衍,是唯一一個展現出這種可能的人!他手中的“靜淵”之力,是玨兒唯一有“反應”的外力!
巨大的誘惑與更深的疑慮在林瑤心中激烈交鋒。她死死盯著祁衍:“我憑什么相信你?你又為何要幫玨兒?為了那朵花里的冰魄之力?還是為了你流云宗失傳的功法?”
祁衍迎著她的審視,眼神清澈而鄭重:“林師姐,我承認,我對林玨師妹體內的力量本質充滿好奇,這關乎我宗傳承之謎。此乃私心,我不諱言?!?/p>
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深沉而有力:“但,當我感知到那本源核心爆發時的混亂、痛苦與……孤獨時,我更確信,林玨師妹絕非簡單的‘力量容器’或‘異類’。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卻被自己無法掌控的力量和痛苦所囚禁!那朵花,是她懵懂世界中最本真的‘表達’,是信任,哪怕是無意識的信任!我祁衍行事,有所求,但亦有所守!此等機緣,我必珍視;此等痛苦,我亦不忍坐視!助她,亦是助我探尋力量真諦。”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磐石般的承諾:“若師姐應允,我可立下心魔大誓:在幫助林玨師妹的過程中,絕不故意傷害于她,絕不泄露其力量隱秘,所得感悟僅用于自身修行與宗門傳承探索,絕不以任何方式剝奪或竊取其本源之力!若有違此誓,道基崩毀,神魂俱滅!”
心魔大誓!對修士而言,這是最重的誓言,直接關聯道心根本!
林瑤的瞳孔猛地收縮。祁衍的坦誠(部分坦誠)、他提出的“疏導”理念、他感知到的玨兒的“痛苦與孤獨”,以及這擲地有聲的心魔誓言……這一切,像一把重錘,狠狠敲在她堅固的防備壁壘上。
靜室內的寒氣尚未散盡,卻仿佛凝固了時間。林瑤看著眼前這個目光清正、氣息沉靜如淵海的少年,又想起妹妹痛苦蜷縮的身影和桌上那歪扭的、呼喚著“祁衍”的漩渦印記……
良久,林瑤緊握的雙拳緩緩松開,周身凌厲的寒氣也收斂了幾分。她沒有立刻答應,但眼中那冰冷的殺意已被一種極度復雜的審視和掙扎所取代。
“此事……我做不了主?!彼穆曇魩е唤z疲憊的沙啞,“需稟明家父。”
祁衍心中微松,知道最危險的關口暫時過去了。他頷首:“理當如此。祁衍在此靜候林掌門與師姐決斷。只是……”他看向林瑤,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林玨師妹方才所受沖擊不小,需盡快安撫。若林掌門允準,我可先嘗試以‘靜淵’之力,為她梳理紊亂的氣息,減輕痛苦。此乃權宜,無關后續?!?/p>
林瑤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看清他話語背后所有的真相與隱瞞。最終,她沒有拒絕這個“權宜之計”。
“……跟我來?!绷脂庌D身,聲音低沉,“但記住你剛才的話。若有半分差池,我林瑤拼卻性命,也必讓你流云宗付出代價!”
*********
后殿靜室內,氣氛凝重得如同凍結的寒潭。
林玨蜷縮在榻上,小小的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臉色慘白得近乎透明。失控的寒氣雖然被林瑤強行壓制回體內,但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余波仍在,讓她不時發出壓抑的抽氣聲,空洞的眼眸里盛滿了未曾散去的恐懼和無助。
林瑤守在妹妹身邊,一手緊握著林玨冰涼的手,源源不斷地輸送著溫和的靈力試圖安撫,另一只手卻按在腰間的劍柄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利刃,牢牢鎖定在剛剛踏入靜室的祁衍身上,警惕與審視幾乎化為實質。
“動作快點。”林瑤的聲音冷硬如鐵,“若再讓她多受一分苦楚……”
祁衍沒有回應這隱含威脅的話語。他的目光第一時間落在了林玨身上??吹剿榭s顫抖、眼中殘留巨大恐懼的模樣,祁衍的心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那朵冰花中爆發的混亂痛苦,此刻清晰地映照在她身上,比任何言語都更有沖擊力。他收斂心神,緩步上前,在林瑤幾乎要實質化的目光壓力下,在離榻邊三步遠的地方停下。
“林師姐,請稍退半步,容我施展。”祁衍的聲音低沉而穩定,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專注。他盤膝在冰冷的地面上坐下,雙手置于膝前,緩緩閉上了眼睛。
深藍色的“靜淵”之力,如同深海最沉靜的水流,從他周身彌漫開來。這一次,他并未嘗試去觸碰林玨體內那狂暴的核心,而是將力量控制得極其精微、極其柔和,如同最細膩的薄紗,又如同無聲流淌的月光,緩緩籠罩向林玨周身。
這股力量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韻律,緩慢而堅定地滲透著林玨體表躁動不安的殘余寒氣。如同暖流拂過冰面,那些因痛苦而僵硬蜷縮的肢體,似乎在這股寧靜深沉的暖意中,極其微弱地放松了一絲。
林瑤緊握劍柄的手指,不自覺地松開了半分,緊盯著祁衍的目光中,銳利的審視里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和……期盼。
祁衍的意念高度集中。他小心翼翼地引導著“靜淵”之力,繞過林玨體內那些依舊如同驚弓之鳥般警惕的冰煞節點,不去刺激那深層的封印核心,而是專注于梳理她因劇痛沖擊而徹底紊亂的經脈和氣海。他的力量如同最高明的樂師,在混亂的冰煞風暴中尋找著那被痛苦掩蓋的、屬于林玨自身的、微弱的本源波動。
時間一點點流逝。
靜室內,只有林玨偶爾壓抑的抽氣聲,和祁衍平穩悠長的呼吸。深藍的光暈溫柔地包裹著林玨,她身體的顫抖肉眼可見地減弱了。緊蹙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一些,慘白的臉上也恢復了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
林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覺到,妹妹體內那股因痛苦而狂暴混亂的氣息,正在被那股深藍的力量一點點撫平、理順,如同狂暴的海浪被引入平靜的港灣。
就在這時,祁衍的意念捕捉到了!
在那片被劇痛和混亂冰封的意識深處,在層層躁動冰煞的掩蓋下,一縷極其微弱、極其純粹、帶著懵懂與迷茫的……意識波動!那才是真正的林玨!如同被深埋于萬載寒冰之下的火種,雖然微弱,卻真實存在!
祁衍精神一振,將所有的“靜淵”之力凝聚成一道最純粹、最溫和的意念之流,如同穿過幽深隧道的微光,小心翼翼地、無比珍重地,朝著那縷微弱的意識波動探去。
“靜……”一個無聲的意念,帶著祁衍所能凝聚的所有安撫與寧靜的意境,如同呼喚,如同低語,輕輕觸向那縷微弱的火種。
沒有強行喚醒,沒有粗暴沖擊,只有最純粹的、同源的“靜”之意境的共鳴與呼喚。
“……”
榻上的林玨,身體猛地一震!
不是痛苦的抽搐,而是一種仿佛從最深沉的夢魘中被驚醒的悸動!
她沉寂空洞的眼眸,那層覆蓋了十六年的、堅冰般的茫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驟然蕩開了一圈清晰的漣漪!
那漣漪之下,不再是虛無的空白,而是映入了清晰的光影——近在咫尺的姐姐林瑤寫滿焦急與擔憂的臉龐,以及……那個盤坐在地面、周身籠罩著令她感到無比“舒服”的深藍光暈的身影——祁衍!
“姐……姐?”一個極其沙啞、生澀,卻不再含糊破碎的聲音,艱難地從林玨的唇間溢出。她的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有焦點地落在了林瑤臉上,帶著一絲剛剛掙脫混沌的茫然,和一種確認般的微弱依賴。
林瑤如遭雷擊!渾身血液仿佛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瘋狂奔涌!她猛地捂住了嘴,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十六年了!整整十六年!她第一次聽到妹妹如此清晰地、有意識地呼喚她!不再是含糊的音節,而是帶著明確指向和情感的詞語!
“玨……玨兒?”林瑤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你……你認得姐姐了?你看得見姐姐了?”
林玨似乎還在努力適應這“清晰”的世界。她微微轉動眼眸,視線緩緩移開,落在了盤坐的祁衍身上。當她的目光觸及那深邃寧靜的深藍光暈時,沉寂的眼底再次漾起漣漪,一種更深的、如同雛鳥歸巢般的安心感浮現出來。她蒼白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似乎想抬起,指向那光源。
“……祁……衍?”她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沙啞生澀,卻比剛才呼喚姐姐時,多了一絲奇異的、確認般的平穩。那個由她親手畫出的漩渦印記,那個在她渾噩世界中第一個留下清晰“印記”的名字,此刻被清晰地、有意識地念了出來。
靜室的空氣仿佛再次凝固了。這一次,不是因為寒冰,而是因為巨大的震撼與難以置信!
林瑤的眼淚流得更兇,她看看妹妹那終于有了神采、映出人影的眼眸,又看看祁衍那沉靜如淵海的身影,巨大的喜悅與一種無法言喻的酸澀感激交織在一起。成功了!他真的做到了!哪怕只是初步的喚醒,哪怕只是短暫的清明,這已是她十六年來連做夢都不敢奢望的奇跡!
祁衍緩緩收回了“靜淵”之力,深藍的光暈漸漸消散。他睜開眼,臉色帶著明顯的疲憊,但那雙深邃的眼眸卻亮得驚人,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和一絲……悸動。
他成功了!他不僅安撫了林玨的痛苦,更穿透了那層厚重的冰封,第一次真正“觸碰”到了那個被囚禁的意識!他看到了她眼中映出的世界,聽到了她清晰呼喚的名字!那不僅僅是力量的共鳴,更是靈魂層面的短暫交匯!
林玨的目光隨著光暈的消散,似乎有些茫然地找尋了一下,最終又落回到祁衍臉上。她看著他,不再是懵懂無知的注視,而是帶著一種初生的、懵懂的……好奇?還有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對這個能帶來“靜”與“舒服”之人的微弱親近。
祁衍的心跳,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然而,就在這巨大的驚喜與震撼尚未完全沉淀之際——
“唔!”林玨忽然發出一聲低低的悶哼,剛剛恢復一絲神采的眼眸中,瞬間掠過一絲巨大的痛苦和疲憊!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清醒耗盡了所有力氣,那層堅冰般的茫然與空洞,如同潮水般迅速回涌,試圖再次將她吞沒!
她的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眼皮沉重地闔上,指尖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微弱生氣也迅速消散,重新變得冰涼。
“玨兒!”林瑤大驚失色,慌忙扶住妹妹。
祁衍也立刻起身,眉頭緊鎖,再次探出“靜淵”之力。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林玨意識深處,那些剛剛被他的力量撫平、露出短暫縫隙的冰層,正在以一種更堅固、更冰冷的方式迅速“凍結”回來!那道一閃而逝的、由無數暗金色符文構成的鎖鏈虛影,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瞬,帶著一種冰冷的、不容置疑的鎮壓意志!
“封印反噬!”祁衍心中劇震。短暫的喚醒,引來了封印更強烈的反撲!
“她怎么樣?”林瑤焦急地問,聲音帶著哭腔。
祁衍收回力量,臉色凝重:“無性命之憂,只是心神消耗過度,被……那股力量本能地重新壓制了。她需要休息?!彼麤]有說出“封印”二字,但語氣中的沉重讓林瑤心頭蒙上陰影。
短暫的清醒,如同劃破永夜的流星,璀璨卻轉瞬即逝。留下的,是更深的謎團,更強烈的希望,以及……對那無形枷鎖更深刻的認知。
林瑤緊緊抱著再次陷入沉睡、氣息微弱的妹妹,感受著她冰涼的溫度,心中百感交集。她抬頭看向祁衍,眼神復雜到了極點——有感激,有后怕,有更深的疑慮,但更多的,是一種破釜沉舟般的決絕。
“祁衍,”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告訴我,你究竟有多大把握?需要什么?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只要能真正喚醒她,讓她不再受這種痛苦……我林瑤,萬死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