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事先李總安排的對接人負責，工作開展得很順利。

為期五天的工廠培訓與整改，終于順利的結束。跟工廠李總匯報完工作，我和小楊哥就打道回府了，駛向吉布市區。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道，心情格外舒暢。

“小楊哥，”我側過頭，語調輕快，“跟你一塊下工廠，感覺就跟出門旅游一樣，一點也不累，還特別自在。下次有機會，我還要跟你一起搭檔！”我眉飛色舞地說著，小楊哥專注地握著方向盤，聞言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彎起一個淺淡的弧度，算是回應。難道他這份沉穩的可靠感，讓我覺得安心。

恰在此時，手機在口袋里嗡嗡震動。掏出來一看，是閨蜜靈的專屬鈴聲。“杜，出差回來沒有？”靈的信息簡潔明了，帶著她一貫的爽利。

“已經在路上了！”我飛快地回復。

“好！你回來直接到泰和路那家新開的牛肉火鍋，晚上我們吃火鍋，我已經惦記好久了！”靈的信息緊隨其后，配了個流口水的表情。

我抬眼望了望前方逐漸密集的車流，夕陽的余暉給城市邊緣鍍上了一層金邊。“可是……這時間……怕是正好趕上晚高峰堵車，估計著回到市區都得七八點了。”我有些無奈地敲著屏幕。

“嗨，七八點就七八點唄！我等你，多久都等，不見不散！”靈的回復斬釘截鐵。

“好吧好吧，為了火鍋，拼到底了。”我笑著應下，心里暖暖的。

幾乎是剛放下手機，駕駛座上的小楊哥就開口了，語氣篤定：“小靈給你發信息呀？”他甚至沒用一個疑問詞，直接陳述這件事實。

我驚訝地睜大眼睛，側身看他：“小楊哥，你是不是有透視眼啊？這你都能猜中？”他的敏銳真讓人費解。

小楊哥歪頭瞥了我一眼，嘴角似乎又彎了一下，帶著點調侃：“你們倆個人同穿一條褲子的，我用腳趾頭都能想到。”他故意拖長了“腳趾頭”三個字。

“哼，那也不一定嘛！”我有點不服氣地反駁，“也可能是老楊啊！說不定要問我工作情況呢？”話剛說完，小楊哥原本還算輕松的表情瞬間沉了下來，像蒙上了一層陰翳，下頜線也繃緊了。那感覺，跟來工廠的那個早上一樣，我緊張的大氣不敢出，車廂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

我心里咯噔一下，暗暗罵了自己一把，趕緊轉移話題，聲音帶著刻意的輕快：“哎，小楊哥，等會兒直接去泰和路吧？靈請客吃火鍋，一起唄？人多熱鬧！”話是這么說，其實也就是場面話，畢竟他剛還黑著臉呢。

誰承想，他沉默了兩秒，竟干脆利落地應了：“好啊。”聲音聽不出情緒。

我一時語塞，只好默默癟癟嘴，扭頭看向窗外。夕陽徹底沉下去了，城市的燈光次第亮起，車流也果然如預料般開始蠕動，最終停滯成長龍。

一路走走停停，抵達泰和路那家燈火通明的火鍋店時，時針已堪堪指向八點。推開掛著牛頭招牌的玻璃門，濃郁的牛骨湯香氣混合著香辣味撲面而來。靈果然已經到了，正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面前是冒著熱氣的鴛鴦鍋底，旁邊幾大盤色澤鮮亮的牛肉、牛丸、毛肚碼得整整齊齊。

“我的杜大小姐，您老人家可算駕到了！我等的花兒都謝了！”靈一看見我，立刻夸張地放下手機，作捧心狀抱怨。

“哎呀，路上堵得跟停車場似的，不是提前跟你報備了嘛！”我趕緊湊過去，親昵地靠在她肩上，抱著她的手臂晃了晃，“餓壞了吧！”

這時，小楊哥也停好車進來了。靈沖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小楊哥環視了一下四周說：“我去趟洗手間。”他話音剛落，靈也站了起來，順手拿起手機：“正好，我也去洗個手。”兩人一前一后，消失在通往店后方的通道里。

我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看著鍋里翻滾的紅湯白湯，以及旁邊誘人的食材，實在忍不住了。“不管了，先吃兩口墊墊肚子！”我自言自語著，拿起筷子就瞄準了剛浮起來的嫩牛肉片。剛夾起一片，還沒等吹涼送入口中——

一個低沉悅耳、略帶磁性的男聲在頭頂響起，帶著恰到好處的熟稔：“你好，阿杜。”

我動作一頓，有些茫然地抬起頭。逆著店里暖黃的燈光，一張輪廓分明的臉映入眼簾。劍眉星目，鼻梁挺直，嘴角噙著一絲溫和的笑意。我腦子飛速運轉了幾秒，電光火石間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天靈去面試時，我在公司樓下驚鴻一瞥、還小小犯過花癡的那位主管嗎？他怎么會在這里？還知道我的名字？！

這個認知讓我的臉頰“騰”地一下熱了起來，拿著筷子的手都有些無措。“你……你好！”我連忙放下筷子，局促地站起身。

“小靈說今晚請吃飯，我就厚著臉皮跟來了。”他自然地解釋著，聲音溫和，帶著讓人放松的力量。

“啊！哦哦哦！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心里的緊張消減了大半，趕緊拉開旁邊的空椅子，“快請坐！快請坐！”這可是靈的上司，怠慢不得。

“別客氣，你坐你坐，我自己來就好。”他笑著示意我坐下，動作從容優雅。

我還是堅持把椅子推到他身后。等他坐下，我又拿起他面前的碗筷，仔仔細細地用開水燙洗了一遍，才重新擺好遞過去。他微微頷首：“謝謝。”

“菜都熟了，快吃吧，不然這么好的肉煮老了就可惜了。”他極其自然地拿起公筷，動作流暢地夾起幾片肥瘦相間的雪花牛肉，輕輕放入我面前的味碟里。他的主動和熟稔讓我有點措手不及，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那個……主管……”我下意識地用了個尊稱，想找點話題緩解這微妙的氛圍，“您……您看看還想吃點什么菜？我幫您燙……”

他聞言輕笑出聲，那笑聲低沉悅耳，像羽毛輕輕搔過耳膜：“別那么見外，叫我藍仁就好了。”他的目光在琳瑯滿目的菜品上掃過，帶著點審視，“嗯……毛肚和肥牛看著不錯。”

“好！”我如蒙大赦，趕緊拿起漏勺，“您吃辣的嗎？”

“嗯，辣的。”他點頭，目光帶著鼓勵。

“好嘞。”我夾起幾片新鮮的毛肚和肥牛，小心翼翼地放入漏勺，在滾沸的辣湯里熟練地上下汆燙了幾秒，看著它們微微卷曲變色，便迅速撈起，瀝了瀝湯水，穩穩地放進他面前的碗里。他一點也沒表現出拘謹或尷尬，就那么坦然地拿起筷子，姿態放松地吃了起來，仿佛我們已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看著他泰然自若的樣子，我心底那點小小的尷尬也煙消云散了。果然，只要自己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空氣！我暗暗腹誹了一句，也學著他的樣子，拋開雜念，專注于眼前的美食。鮮嫩的牛肉裹著香辣的湯汁滑入口中，瞬間撫慰了饑餓的腸胃，旅途的疲憊和初見的局促都被這溫暖的美味一掃而空。

“聽小靈說，你剛出差回來？”藍仁一邊問著，一邊拿起旁邊的椰汁，非常自然地傾斜瓶身，認真地往我喝了一半的杯子里續上，動作流暢得仿佛做過許多次。

“嗯，是啊，”我連忙雙手虛扶了一下杯子表示感謝，淺淺抿了一口清甜的椰汁，“剛進市區就撞上晚高峰，堵得水泄不通，才這么晚。”

“出差感覺怎么樣？辛苦嗎？”他閑聊般地問著，手上動作沒停，夾起一筷子牛肉放入漏勺，在辣湯里燙了十幾秒，然后極其自然地分了一大半倒進我的盤子里，只給自己留了小部分。

“不會呀！”提到這個，我的語調輕快起來，“其實我還挺喜歡出差的，感覺比天天坐在辦公室里自由多了。能到處走走，看看，多好！要是讓我一直坐辦公室，我非得抓狂不可。”我一邊說，一邊把盤子里他分給我的美味牛肉送入口中，滿足地瞇起眼。

……我們就這樣一邊涮著火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從出差見聞到城市交通，再到各自對工作的看法，氣氛出乎意料地融洽自然。美食當前，又有這樣一位養眼且談吐得體的同伴，我幾乎完全沉浸在這份舒適的氛圍里，暫時忘卻了那兩個離席許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