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雨聲混合著吳藹的哭喊聲撞進程河的耳朵,他手忙腳亂地把照片塞進口袋,起身時,不小心將腳邊的茶幾踢翻,紅酒潑在檔案袋上,深色的污漬順著紙紋暈開,但此時他也顧不上擦拭,忍著腳趾的劇痛沖進吳藹的房間。
“吳藹,你哪里不舒服?”程河扶起吳藹時,她的臉色很不好,碎發(fā)被冷汗粘在額頭。
“頭好暈......疼得厲害......還很想吐。”吳藹抓著他的手腕,痛苦地回應,此時的她指尖涼得像冰,聲音弱得像喘息。程河趕忙將她打橫抱起,沖了出去,車在雨里打滑,雨刮器“唰唰”割開夜色。
“忍一忍,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李煜,你會沒事的。”
醫(yī)院走廊的白燈晃得人眼疼,李煜趕到時,程河正把吳藹放上擔架。
“李煜,吳藹她忽然頭疼嘔吐,今天沒吃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你快幫忙看看。”他很著急,將李煜拽住仔細交代著。
“好,知道了,我?guī)プ鰴z查,你先去我那兒休息一下。”李煜拍了拍他的肩膀,跟著一行人離開。
等人都走了,程河逐漸放松下來,喘著粗氣慢慢癱坐到椅子上,腳趾的痛越發(fā)鉆心,低頭一看,鞋面已經(jīng)滲出一片血跡,想著吳藹檢查還需要時間,他決定先去處理一下。
這里是李煜家的私人醫(yī)院,他休息室在頂樓,跟著護士到達后,程河讓人離開,自己拿著棉簽和碘伏簡單處理了一下,剛把紗布纏好,他就起身想去吳藹那邊等著。只是剛走到門邊,外面的人剛好刷卡進來,門“砰”地被推開,板子結(jié)結(jié)實實撞在他受傷的腳趾上,鉆心的疼讓他悶哼出聲,對面的人似乎也被嚇到,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先生,對不起!你還好嗎?”女人清甜的嗓音中夾雜著幾分擔憂。
一陣熟悉的香味傳來,程河猛地抬頭,恰好撞進一雙亮亮的眼睛里,也就在這一瞬,女人的眼中泛起點點水光。
“小,小河。”林蔓握住他的胳膊,她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蔓......”話還沒說出口他就后悔了,她無名指上的鉆戒實在亮得人惱火,沒等她再說話,程河就甩開她的手往外走。
“小河,你哪里不舒服嗎?”林蔓追上來。
“不用你管。”程河的語氣調(diào)整得很冷漠,他現(xiàn)在真的只想離開,不想以這副樣子遇到林蔓。
“小河,我是關心你,為什么要推開我呢。”林蔓又氣又急,伸手就要檢查。
程河攔住林蔓,拉開與她的距離,“呵,林小姐,作為曾經(jīng)的同學,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已婚,你這樣關心我?合適嗎?林小姐在國外都學了些什么,背著自己的老公去關心別的男人,你的禮義廉恥都喂狗吃了嗎。我告訴你,第一,我不需要你的關心,第二,你的關心我消受不起。”這話像把鈍刀子,割得程河自己心口也疼,再多留一會兒,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連忙轉(zhuǎn)身離開。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小河,我幻想過好多次與你重逢的畫面,我以為,至少,你會先抱抱我。”她不再追去,聲音帶著哭腔:“你根本不知道,就為了這一刻,我有多努力。”
對于她的話,程河覺得很疑惑,此時林蔓也慢慢走到他的面前。林蔓本就生得美麗,如今長大了更是明艷,她的美在任何階段都是張揚的,此時咬著下唇無聲落淚的模樣更是讓人為之心顫,最愛的女人如今在自己面前如此哭泣,饒是他鐵了心要走,此刻,腳步卻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但那句“你不是要訂婚了嗎”還沒問出口,電梯就打開了,李煜站在里面,驚訝地看著他和林蔓。
“吳藹怎么樣了?”我問道。
“沒事了,已經(jīng)在V1睡下了。”
“好,我去看看她。”
程河幾乎是逃進電梯的。門合上的瞬間,林蔓撲過來的身影被切成兩半,像極了她當年撕碎的那張合照。程河現(xiàn)在很亂,總覺得有什么事情在隱秘的角落安安發(fā)芽,不再猶豫,他從電梯出來,順著樓梯跑上去,想要問清楚。
“李煜,他為什么用那種眼神看我,為什么會那么說......你放開我,我要去問清楚!”剛到頂樓,就聽到林蔓的聲音。
樓梯間的倒影中,二人交疊的身影在程河眼前顯現(xiàn),好像,離真相更近了一步,他心里這樣想著,停住腳步。
“你騙我。“李煜將林蔓抵在墻上,手指摩挲著林蔓手指上戴著的鉆戒。
林蔓似乎被李煜這三個字噎住,不再說話。
“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校慶,為什么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呢,蔓蔓!”
“嘶,李煜,我疼。”豆大的淚珠落下,倒影中,程河看見李煜松了勁兒,額頭耷拉到林蔓的頸窩,他繼續(xù)道,“林蔓,你是我的......蔓蔓,疼疼我,回家等我,好嗎?”忍耐著拉走她的沖動,我的胸腔也劇烈起伏著。
良久,林蔓抽出手將李煜的臉捧起,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她的周身氤氳著破碎感,哽咽著訴說著自己的心痛,“李煜,我不甘心,我明明給他留了相片讓他等我,為什么,為什么他就不要我了,為什么,我這么努力地活著,好不容易從國外回來了,最后,還是什么都落空,他甚至連看都不想看到我。”
“蔓蔓,你不是答應我了和我訂婚嗎?明天,我就帶你去見見我爸媽,你小時候最喜歡來我家了,你還記得嗎,蔓蔓。”李煜的淚落到了林蔓的脖頸處,但林蔓只是說了句,“對不起,李煜。”
“程河和他的妻子相處得很好,他的孩子馬上也要出生了,你們已經(jīng)回不去了。”李煜輕輕拂干林蔓臉上的淚痕,輕聲安慰:“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在,程河在的時候,我在,程河不在的時候,我也在。難道這幾年我們相處的時光都比不過你和他的那兩年嗎?”
“李煜,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忍不住想再看看他。”
聽到這里,程河還有什么不明白的,理智再也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沖動,程河沒再聽下去,直接沖上去拉開二人,接著反手一拳打到李煜的臉上,“李煜,你混蛋!”
“靠,程河,你他媽憑什么打老子!”李煜反應過來,但拳頭還沒落到程河身上,林蔓就擋在了我的面前,“李煜,你住手!”她的聲音很篤定,就像是高中時程河被趕出家,她來接走他時那般肯定。
“蔓蔓,我們走!”
電梯里,程河和林蔓的手緊緊相握,周身全是他們二人的影子,這種感覺,就像這個世界,他們的世界,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