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趙啟程心急如焚,他怕事情鬧大了對姐姐不利,“你回去照看娘吧,我跪在這兒不會有事的。”
“有我在,絕不讓你受半點兒委屈!”趙思露對兩個哭嚎不止的婆子置之不理,此刻她的眼中只有趙啟程,“你的腿,疼嗎?”
“我真沒事。”
趙啟程堅定地回答。
趙思露心疼弟弟,顧不得什么男女有別了。
她掀起趙啟程的衣袍,看到兩個膝蓋處血肉模糊。
而且,血漬已浸透了衣褲,那刺目的鮮紅,仿佛在她心頭狠狠剜了一刀。
她猛然回頭,銳利的目光在花廳內掃過。似乎要將每一個下人的面孔,都深深刻印在腦海之中。
那些家仆們,雖身為男兒身,卻也被趙思露那充滿怨恨的眼神所震懾,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幾步。
秀兒拿著把剪子跑上來,剪開了趙啟程的綁繩。
她和趙思露一起,架著趙啟程坐到花廳的游廊上。
“我這就為你找郎中來。”
上一世的趙思露殺人不眨眼,但面對趙啟程膝蓋上的傷口,她卻不敢輕易觸碰。
她只能輕聲對他囑咐:“讓秀兒先陪你回房歇息去吧。”
“二小姐!”
兩名婆子先前哭嚎了一陣,見趙思露毫無所動,便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其中一人試探著開口:“二小姐,私下請郎中,可是觸犯了府中的規矩啊。”
趙思露不屑地冷笑:“觸犯又如何?你們兩個下人,有何資格來管教我?”
兩個婆子被懟得啞口無言,盡管趙思露是庶出,但畢竟還是府中的小姐。
“我們走!”
趙思露攙扶著趙啟程就要離開。
“你們難道不怕夫人責罰嗎?”兩個婆子急了,高聲向家仆們呼喊,“快,攔住二小姐和四少爺!”
趙思露看著被家仆們嚴密把守的大門,氣得扶著趙啟程的手都顫抖起來。
難道就因為我們出身卑微,就連請郎中看病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趙啟程眼見趙思露氣得渾身發抖,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了。
他脫口罵道:“狗奴才!”
說著就要沖上前去。
“啟程,別沖動!”
趙思露緊緊拉住了他。
那兩個婆子本以為趙啟程會沖上來動手。
見他被趙思露制止住了,頓時得意起來,嘲諷道:“還是二小姐明事理呀,知道府里的規矩不是能隨便破的。”
趙思露輕柔地拍了拍趙啟程的手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這位趙府的尊貴少爺,與兩個卑賤婆子爭斗,傳揚出去豈不是惹人恥笑?我這就去找她們的主子,你安心等我回來。”
趙啟程正要開口,卻見趙思露已決然轉身離去。
他急忙呼喊:“姐,你去找夫人也是徒勞!”
“是否有用,總要試過了才知道。”
趙思露淡然回應。
說完,她已穿過家仆們讓出的通道,邁出了門檻。
“啟程,莫要與這些狗使的奴才一般見識。以免,降低了自己的身份。記住,聽姐姐的話。”
趙啟程不放心,還想要沖出去。
然而,看著再次被家仆們嚴密封堵的大門,他只得回身對一旁發呆的秀兒吩咐道:“你快去追上我姐,務必勸她不要沖動行事!”
血脈相連的親情,在此刻涌上了趙啟程的心頭。
盡管互相漠視了十幾年,但畢竟是親三分向,是火熱過灰。
秀兒聞言,立刻拔腿向外跑去,急追趙思露。
那兩個管事的婆子交換了一個眼神,也匆匆離去。
她們心中暗自盤算:這可是一個給趙二小姐上眼藥的絕佳機會,方才所挨的耳光,絕不能白白受了。在趙府服侍這么多年,還從未有人敢如此對待我們。
趙啟程在花廳內焦慮地踱步,內心深知,一旦他沖動行事,今日之事必將驚動趙恒。
他自己不怕受罰,然而他絕不能讓趙思露也因此受到牽連。
在探聽趙啟程被關押之處時,趙思露也順帶了解了劉氏的行蹤,得知她此刻正在后花園的香園接待賓客。
秀兒追上了趙思露,聲音中帶著懼意:“小姐,我們真要去找夫人嗎?”
趙思露神色堅定道:“怕什么!她劉氏最看重的就是那賢妻良母的名聲!我倒想親眼看看,在眾目睽睽之下,她怎么接招!
趙思露近乎沖動地闖入了香園。
她的突然出現,讓府中的三小姐趙思蕓驚跳而起,臉上滿是驚慌。
劉氏也未料到趙思露會如此無禮地闖進來。
她在驚愕之余,也對門外的仆人們心生怨恨:一幫廢物!連一位府中的庶女都攔不住。
不過,劉氏顯然是昏了頭了。
即便門外的仆人們再如何大膽,他們又怎敢與府中的小姐動手呢?
趙思露的視線在掃過劉氏的同時,也看到了康王夫人許氏的身影。
她的目光在許氏身上打量著,意識到這竟是一場讓康王夫人相看未來兒媳趙思蕓的相親會。
回想前世,康王安遠到是大皇子一黨,最終卻命喪趙思露之手。
而對于許氏,她仍舊記得她自縊時那絕望的眼神。
“這位就是府中的二小姐嗎?”
許氏夫人出身名門,掌管王府內務,氣質非凡。
她在短暫的驚愕后,向劉氏微笑道:“傳聞趙二小姐貌美如花,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妹子,你真是好福氣啊。”
劉氏心中怒火中燒,但面上依舊保持著微笑,對趙思露說:“這是康王夫人,你還不快來見過?你這樣貿然闖入,豈不是惹人笑話!”
趙思露回過神來,緩緩走近許氏。
即便她內心急切,也依舊需保持應有的禮節。
許氏坐著,象征性地扶了趙思露一把,笑著說道:“快起來吧,這模樣真是俊俏啊!若未定親,我可真想貪心一回呢!”
趙思蕓聞言,臉色驟變。
康王府中有四位公子,聽康王夫人的口氣,似乎有意讓趙思露也成為她的兒媳婦。
而老辣的劉氏自然聽得出,這只是許氏的客套之辭。
趙思蕓除了會飛揚跋扈,沒什么腦子。
她脫口而出:“我二姐,因自己的婚事不知哭了多少回了!倘若伯母能早些來,二姐的眼睛或許會少腫幾回了!”
許氏聞聽此言,臉上的笑意瞬間凝固了。
不過,她畢竟是康王府的當家主母。迅速恢復臉色,再次浮現出淡淡的微笑。
劉氏心生惱怒,幾乎想要上前堵住趙思蕓的嘴。
她費盡心思為女兒謀求王府長媳的尊貴地位,然而趙思蕓卻在此刻當著貴客的面暗諷自己的姐姐。
一個無法容忍自己庶姐的人,又怎能成為王府長媳。
“這丫頭就是心直口快,但本性不壞。”劉氏為女兒辯解后,對許氏道,“日后,我定會嚴加管教!兒女嘛,都是前世的債啊!”
趙思露心中一陣冷笑,臉上卻古井無波:“我總共也就哭過那么兩三次,三小姐每次都恰好在場,多謝妹妹的關心了。”
劉氏詫異地看著趙思露:“你今天怎么了?怎么突然稱呼你三妹為三小姐了?”
“她本就應被稱我為三小姐!”
趙思蕓因趙思露的這一稱呼而感到異常傲嬌。
長久以來,府中嫡出的三小姐不如庶出的二小姐的流言不斷。
此刻,趙思蕓終于感到揚眉吐氣了:看來趙思露也明白,在康王夫人面前,應恪守庶出子女的本分。
劉氏無奈地閉上了眼睛,這門她千辛萬苦尋得的親事,恐怕要化為泡影了。
許氏臉上面帶微笑,內心卻暗自盤算:媒人曾向我夸贊,趙府的三小姐胸懷寬廣,對庶出的姐姐和弟弟都關懷有加。不過,看眼前的情景,這位庶出的二小姐,平日里恐怕沒少受這位嫡出三小姐的氣。看來,那媒人定是事先收了劉氏的好處,才會對我信口開河。
“你有何事找我?”劉氏急切地想要打發走趙思露,以便能想辦法挽回許氏的心意,“若是府中瑣事,就不必煩擾我了。貴客在此,我們還有要事相商。”
許氏聞言,微微一笑。
趙思露心生猶豫,是否真要在康王夫人面前鬧上一場?自己這一鬧,會不會給趙啟程帶來麻煩?
在她猶豫不決之際,秀兒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向一旁看。
趙思露順著秀兒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架子上展示著她的繡品。
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劉氏安排她今日去祁府請安,并非為了給她這個庶女增添光彩。
而是想偷她的繡品冒充為趙思蕓的所繡,以此向康王夫人炫耀自己女兒的靈巧與賢淑。
趙思露低下頭,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劉氏行事向來謹慎,力求萬無一失。而讓我離開趙府,無疑是希望這對母女能夠毫無顧忌地演完這場戲。大族夫人、嫡出貴女,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