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空調出風口的冷氣裹著茶香在室內盤旋,吳長林攥著手機的指節有些發白,額角青筋隨著脖頸的動作微微跳動,沉默的盯著何露露。
而何露露似乎也意識到觸碰了吳長林的紅線,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可憐起來,她垂眸盯著自己黑色蕾絲內衣的下擺,發出一聲輕輕的抽噎:
“吳哥……我也不想這樣……”
睫毛膏暈染的眼皮低垂著,刻意用指腹反復揉搓過的下眼瞼泛著病態的紅。何露露故意將臉轉向床頭燈的方向,似乎為了讓吳長林看清自己刻意沾著淚痕的睫毛。
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塌陷的鼻梁兩側浮著細小的汗珠,與臉頰上未干的淚痕混在一起,順著法令紋蜿蜒到嘴角。
吳長林喉結滾動了一下,緊繃的下頜線逐漸松垮。他看著何露露凹陷的眼窩和斑駁的淚痕,心里某處柔軟被戳中,腳步不由自主地往前挪動。
拖鞋與地板摩擦出細微的聲響,每一步都帶著猶豫,直到兩人之間只剩半步距離。就在這時,何露露的膝蓋突然一軟,整個人像斷了線的木偶般往前栽去。
她慌亂地伸手抓住茶幾邊緣,玻璃杯被撞得劇烈晃動,杯中的冰塊與杯壁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吳長林下意識地伸手去扶,掌心剛觸到她的后背,何露露就順著他的力道癱軟下來。她帶著廉價香水的氣息,肩膀在抽泣中微微顫抖。
“吳哥……我好累……”
沙啞的聲音帶著哭腔,故意將頭頂的發絲掃過吳長林的下巴。男人的手臂自然地環住她的腰,何露露敏銳的捕捉到這個細微動作,順勢將臉埋進他胸口,聽著他逐漸加快的心跳,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指尖悄然勾住他襯衫最上方的紐扣:“上次聚餐,小魏故意當著所有人的面說我是您的‘特別助理’,那眼神......”她突然咬住下唇,仿佛回憶起什么難堪的畫面,“我寧愿被人罵,也不想讓您在局里難做......”
這句話像根細針,精準刺中吳長林心底最柔軟的角落。他緊繃的肩膀瞬間垮下來,喉間溢出一聲帶著無奈與疼惜的嘆息。
粗糙的手掌撫過何露露的脊背,仿佛在安撫受驚的幼獸,最終緩緩收緊手臂,將她整個人牢牢裹進懷里。布料摩擦的窸窣聲中,何露露潮濕的臉頰貼著他劇烈起伏的胸膛,男人身上溫熱的氣息混著煙草味撲面而來,徹底消融了方才劍拔弩張的氣氛。
吳長林最終還是妥協了,泄出一聲綿長的嘆息,像是將積攢許久的疲憊都吐了出來。他垂眸看著懷中蜷縮的身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何露露后頸參差不齊的發尾:“下周吧,下周你就搬進去。“話音未落,懷中的人明顯僵了一瞬,隨即又往他懷里蹭了蹭。
“但我有個條件——“他收緊手臂,溫熱的呼吸掃過何露露泛黃的發頂,“必須要低調,別讓任何人發現那是我的房子。何露露壓抑著內心的狂喜,只是微微仰起沾著淚痕的臉,露出順從的笑意:“嗯。“
沙啞的聲音裹著鼻音,帶著恰到好處的依賴,雙臂如同蟒蛇般纏上他的脖頸,指甲輕輕撓著他后頸敏感的皮膚。
窗外不知何時飄起細雨,水珠順著玻璃蜿蜒而下,將遠處斑斕的霓虹暈染成模糊的色塊。何露露垂眸藏住眼底的笑意,睫毛上未落的淚珠輕輕顫動,倒映著扭曲的光影,閃爍出狡黠又得逞的光芒。
一周后,何露露拖著特意新買的銀色行李箱出現在了城東郊野小區的門口。當行李箱的萬向輪碾過小區柏油路的減速帶時,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夾道的洋槐沙沙作響,細碎的光斑在她蠟黃的臉頰上跳躍,倒像是給這張寡淡的面孔綴上了流動的金箔。
拐過第三道紫藤花架時,保安亭傳來對講機的電流聲。何露露趁機抬頭打量鐵藝雕花門后的景觀——人工湖泛起漣漪,睡蓮葉片托著雨珠,假山石縫隙里鉆出嫩綠的蕨類植物,確實如吳長林所說,連監控探頭都藏在枝椏間若隱若現。
當18棟奶白色外墻終于撞進視野,她刻意將行李箱拖得哐當作響,好讓二樓某個窗戶后的人聽見她到來的動靜。終于觸碰到了1801室黃銅門把手上精致的雕花。
涼意順著指尖蔓延,卻掩不住掌心沁出的薄汗。隨著門鎖輕響,門扉緩緩洞開,裹挾著新家具氣味的暖風撲面而來。何露露深吸一口氣,抬腳跨過門檻,新買的帆布鞋踩在米白色羊毛地毯上,悄無聲息地陷了進去。
落地窗外暮色四合,遠處CBD的玻璃幕墻折射著最后一縷日光。何露露迫不及待的走遍每個房間,手指撫過啞光質感的墻布,停在主臥飄窗前的天鵝絨沙發上。
這沙發的價格,足夠把她和父母住的老房子里那些用了二十年的舊家具全部換掉。她突然蜷起雙腿,將臉埋進繡著暗紋的靠墊,鼻腔里充盈著雪松香薰與織物柔順劑混合的味道,恍惚間竟有了幾分眩暈感。
第二日,柔和的晨光緩緩爬上香檳色窗簾,在何露露臉上鍍了層朦朧的光暈。她歪坐在早餐吧臺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冷的大理石臺面,聽著微波爐發出單調的嗡鳴。碗里的速食粥正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升騰的白霧模糊了她眼底閃爍的算計。
掏出手機時,屏幕冷光映亮她泛黃的皮膚。通訊錄里“八卦三人組“的備注讓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纖細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姐妹們!我剛在東郊租到超棒的房子,周末來我家暖房呀!
地址稍后發你~“發送鍵按下的瞬間,微波爐“叮“的一聲打斷思緒,她望著碗里漂浮的脫水蔬菜,仿佛已經看到那些嚼舌根的同事踏進這屋子時,眼底炸開的震驚與艷羨。
指甲在手機殼上敲出有節奏的聲響,何露露又追加了句:“千萬別告訴別人哦,怕領導知道我住得太好說閑話~“發送成功的提示音里,她舀起一勺滾燙的粥送入口中,舌尖被燙得發麻卻渾然不覺。窗外的洋槐在晨風中沙沙作響,仿佛都在為這場精心策劃的好戲鼓掌。
終于熬到周天下午,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斜斜地照進來,在地板上拉出長長的光影。何露露站在落地鏡前,第三次調整藕粉色仿真絲睡衣的肩帶。
布料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讓她想起小時候偷穿媽媽的紗巾。她對著鏡子練習微笑,單眼皮的眼睛彎成月牙,刻意用指腹在臉頰上按出淡淡的紅暈,又將松挽的發髻扯散幾縷碎發,讓它們垂落在泛黃的脖頸兩側。
樓下傳來汽車的鳴笛聲,她慌忙跑到窗邊張望,卻發現只是送快遞的三輪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窗框,突然意識到掌心已經沁出薄汗。
轉身時不小心撞到餐桌,果盤里的藍莓骨碌碌地滾了幾顆出來,在白色桌布上留下暗紫色的痕跡。她手忙腳亂地撿起,心跳卻莫名加快——這場戲,終于要開場了。
當防盜門打開的瞬間,混合著廉價香水與護手霜的氣味洶涌而入。三個女同事擠在玄關,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打滑,夸張的驚嘆聲幾乎掀翻天花板:“露露你藏得夠深?。∵@地段月租沒好幾千下不來吧?”
何露露垂眸抿笑,故意讓睡裙的絲質裙擺掃過同事們的小腿。她側身避讓時,鎖骨處的褶皺布料輕輕晃動,露出黑色的內衣肩帶:“快進來坐,別在風口站著?!鞭D身時,塑料拖鞋在地板上拖出拖沓的聲響,與同事們的細高跟形成刺耳對比。
“這吊燈是進口的吧?”染著栗色卷發的小王踮腳去夠水晶垂飾,指甲油在燈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何露露正往骨瓷碟里擺草莓,指甲縫里還沾著洗水果的水珠:“房東以前自住的,裝修材料都是挑貴的用。”她故意讓手腕上的銀鐲子磕在料理臺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正巧遇到人家急著出租,我算是撿了個漏?!?/p>
“陽臺能看到人工湖!”扎馬尾的小李扒著落地窗驚呼,睫毛膏在眼下暈出深色陰影。何露露端著果盤從廚房轉出來,故意在真皮沙發前踉蹌半步,蜜桃味潤唇膏的香氣混著藍莓汁的酸甜散開:“就是圖個安靜,沒想到環境這么好?!彼龔澭鼤r,睡衣領口不經意間滑落半寸,露出頸側刻意用粉底液蓋住的紅痕。
此起彼伏的驚嘆聲里,何露露穿梭在客廳與廚房之間。每次經過穿衣鏡,都能瞥見自己蠟黃的臉頰在暖光里泛起虛假的紅暈,單眼皮微微上挑,將眼底得逞的笑意藏在低垂的睫毛陰影里。
說話間,她“不小心”碰倒了主臥門口的鞋架,幾雙尺碼明顯偏大的運動鞋滾了出來?!扒莆疫@笨手笨腳的!“她蹲下身時,睡衣領口垂落露出大片鎖骨,指尖慌亂地將鞋子往鞋架深處塞。
栗色卷發的小王突然湊近:“露露,你這鞋碼......“話音未落,何露露已攥住對方手腕往主臥拽,粉色仿真絲睡衣帶起一陣香風:“快看這個全景飄窗!我第一次來就被迷倒了!“
推開雕花木門的瞬間,中央空調的暖風撲面而來。何露露踩著塑料拖鞋“啪嗒啪嗒“走到衣柜前,故意將掛衣桿拉得嘩啦作響。淺灰色POLO衫、藏青色亞麻襯衫隨著動作輕晃,最外側那件深卡其色休閑外套口袋里,半截白色紙條若隱若現。
“這采光絕了吧?“她背對著同事贊嘆,當女同事驚愣的表情落入何露露余光時,她猛地轉身,演技精湛地捂住嘴:“天!怎么會......“撲過去扯出紙條的動作太過急切,睡衣肩帶滑落半截,露出后頸淡青色血管。
“這是幫吳科長取的衣服!“她將紙條揉成皺團塞進袖口,單眼皮泛起水光,“上周他臨時出差,拜托我......“尾音被哽咽掐斷,何露露低頭整理肩帶時,藏起嘴角轉瞬即逝的弧度:“你可別多想??!”
送走最后一位同事時,防盜門閉合的咔嗒聲像是為這場戲畫上完美句點。何露露倚著門滑坐在地,廉價仿真絲睡衣早已被冷汗浸透,卻掩不住眼底翻涌的熾熱笑意。
她盯著玄關處散落的果殼殘渣,想象著此刻茶水間八卦的浪潮如何席卷整個單位,喉嚨里溢出壓抑不住的輕笑——那些瞪大的眼睛、捂住的嘴、意味深長的眼神,都將成為她精心編織的網。
第二天清晨,何露露對著鏡子反復調整金耳釘的角度。菱形切割的金屬在耳垂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與她泛黃的皮膚形成刺眼的對比。她故意解開襯衫最上方兩顆紐扣,讓鎖骨在走動間若隱若現,踩著新買的高跟鞋踏進辦公樓時,鞋跟敲擊地面的聲響都帶著勝利者的節奏。
在茶水間里,何露露故意等著和同事們“不期而遇”。“呦,露露,你買新耳釘了?“執法大隊的周波剛進茶水間,就注意到了她耳垂晃動的金飾上。
何露露握著咖啡杯的手指突然發力,瓷杯與金屬勺碰撞出清脆聲響,右眼微微歪斜著:“周哥眼神真好,這都被你發現了?“
她故意踮腳去夠高處的方糖罐,襯衣的下擺掀起半截,露出若隱若現的腰線。轉身時發梢掃過周波手背,金耳釘晃得人睜不開眼:“說是意大利牌子,我哪懂這些呀。
“話音未落,指尖已輕輕戳在對方胸口,“肯定是假貨,你可別到處說,省得人家笑話我虛榮?!?/p>
何露露歪著頭抿咖啡,嘴角沾了奶泡也不擦,任由對方目光掃過自己泛著水光的嘴唇。等男人伸手要幫忙時,她突然側身躲開,銀鈴般的笑聲撞在瓷磚墻上:“周哥不正經!“
轉身時故意扭著腰肢往門外走,金耳釘在晨光里劃出炫耀的弧線,高跟鞋聲敲得格外響亮。
九月的日光裹著干燥的風,透過蒙塵的百葉窗斜斜切進辦公室。吳長林癱在皮質轉椅里,保溫杯里的枸杞沉沉浮浮,手機屏幕上的斗地主界面藍光明滅不定。
出牌音效與走廊里此起彼伏的壓低交談聲混作一團,他眼皮都不抬,粗壯的手指在屏幕上機械滑動,指尖殘留的煙味漫過堆滿文件的辦公桌。
起身去洗手間時,碰到抱著文件匆匆路過的年輕科員,
“吳科長早!“
聲音像是卡在喉嚨里的鵪鶉。吳長林聞聲抬眼,下垂的眼角立刻彎成月牙,露出一口黃牙點頭回應,目光卻虛浮地掠過對方緊繃的肩膀。皮鞋底蹭著地毯發出拖沓聲響,那抹故作和藹的笑意還掛在嘴角,仿佛沒聽見轉角處驟然掐斷的竊語,沒看見茶水間玻璃倒影里,幾個腦袋湊在一處指指點點的剪影。
走廊盡頭的打印機突然轟鳴,驚飛了窗臺上打盹的麻雀。吳長林甩了甩還未擦干的手,回到辦公室,將輸掉的對局界面隨手劃掉,重新點開新一局。
細碎的光斑穿過窗戶落在他翹起的二郎腿上,與手機屏幕的冷光交織成流動的網,卻罩不住暗處蔓延的竊竊私語——那些黏膩的、帶著刺的詞句,正順著通風管道、藏在文件間隙,爬滿整個辦公樓的每道縫隙。
而在十公里外的另一棟辦公樓里,李玉梅正抱著一摞文件往檔案室走。經過茶水間時,幾個年輕科員的對話像冰錐般刺進她的耳朵:
“聽說新區城管分局的那個何露露,手段多的很!“
“衣柜里掛著她科長的衣服呢......“
她猛地停住腳步,文件散落一地。彎腰撿拾時,聽見隔間里傳來壓抑的笑聲:“怪不得那個老吳天天上班摸魚,原來心思都在這上頭......“新區城管分局,正是李玉梅丈夫吳長林的單位……
白熾燈在檔案室的水泥地上投下慘白的光斑,李玉梅攥著生銹的鑰匙反復試了三次,才終于打開存放十年前文件的鐵皮柜。柜門彈開的瞬間,夾雜著霉味的灰塵撲面而來,嗆得她扶住柜子劇烈咳嗽,藏在圍巾下的脖頸泛起病態的潮紅——那是腦瘤壓迫神經導致的持續性低燒。
“玉梅姐!“
身后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得她差點跌倒,同科室的小張抱著一摞報表,眼神躲閃地瞥向她手里泛黃的卷宗,
“您......您臉色太差了,要不請假去醫院看看?“
李玉梅直起腰時,后頸傳來針扎般的刺痛。她強撐著露出微笑,擠出兩個字:“沒事……”小張猶豫著,最終壓低聲音,帶著不忍說:“姐,您是不是......聽說吳哥的事了?”檔案室的空調外機突然轟鳴,震得頭頂燈管滋滋作響,李玉梅感覺心臟猛地停跳半拍,冰涼的金屬鑰匙滑落在地,在寂靜中敲出清脆的回響。
小張的話像浸透冰水的麻繩,一圈圈勒緊她的喉嚨?!拔衣犝f那個在何露露租的大平層里,他們局里的同事親眼看見吳哥的運動鞋了……“
這些字句混著太陽穴突突的跳動,在她眼前炸開成片片刺目的白光。她想起上周吳長林穿著那件深卡其色外套出門時,還笑著給她掖了掖被角;想起深夜他加班歸來,總會輕手輕腳替她關掉床頭的小夜燈。
此刻那些溫柔的畫面突然扭曲變形,化作何露露歪斜的右眼和閃爍的金耳釘。
“玉梅姐?“小張擔憂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李玉梅彎腰去撿鑰匙,卻摸到自己冰涼的淚水滴在手背。
她扶著柜子緩緩起身,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在心里默默計算著吳長林單位到這棟樓的十公里距離——原來十公里的車程,足夠丈夫把二十年的婚姻磨成一地謊言。
那個陰沉的周末,鉛灰色的云層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細密的雨絲在落地窗上蜿蜒滑落,給窗外的景色蒙上一層朦朧的紗。
何露露站在全身鏡前,指尖輕顫地涂抹著正紅色口紅,艷麗的色彩與她略顯蠟黃的皮膚形成鮮明反差。
她穿著一襲酒紅色的絲絨吊帶裙,廉價的面料在燈光下泛著不自然的光,刻意勾勒出的腰線讓她看上去有些局促。
“下午可得玩個痛快?!焙温堵兜吐曌哉Z,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歪斜的右眼在鏡子里顯得格外突兀,拉扯著半邊臉頰,破壞了原本勉強營造出的精致感。
她把頭發松松挽起,幾縷碎發垂落在頸邊,試圖增添幾分慵懶韻味,隨后又拿起桌上的金耳釘,對著鏡子反復調整角度,直到那菱形切割的金屬在耳垂上折射出耀眼光芒,滿意地點了點頭。
突然,尖銳的門鈴聲打破了屋內的寂靜。何露露皺了皺眉,心里暗自嘀咕著哪個狐朋狗友這么沒眼力見,提前來了。她不緊不慢地走到監控屏幕前,看清畫面里的人時,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只見李玉梅穿著一件樸素的格子襯衫,衣角隨意地塞進黑色長褲里,鬢角的頭發被汗水浸濕,凌亂地貼在臉頰上,眼眶紅腫得像熟透的桃子,眼神中滿是憤怒與絕望,直勾勾地盯著攝像頭。
何露露的心跳陡然加快,手指不自覺地攥緊了裙擺,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應對之策。
“她怎么找來了?不能慌,絕對不能慌?!彼钗豢跉猓ψ屪约烘偠ㄏ聛?,隨后臉上重新掛上一抹虛偽的笑容,邁著故作優雅的步伐走向門口。
“嘎吱”
一聲,門緩緩打開,潮濕的空氣裹混著李玉梅身上的中藥味撲面而來,仿佛將她這些天輾轉難眠、求醫問藥的焦灼盡數裹挾其中。何露露被這股氣息嗆得微微皺眉,抬眼便撞進一雙充血的眼睛——
“你就是何露露?”
李玉梅的質問聲從胸腔深處擠出來,尾音像被砂紙反復打磨過般破碎,她緊攥的拳頭微微發顫,指節泛出青白,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的目光掃過何露露身上暴露的服飾,又落向屋內奢華的裝修,嘴唇哆嗦著,半天才擠出后半句:“我是吳長林的妻子?!?/p>
何露露當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誰,而且李玉梅患有腦瘤的診斷書、每周三固定的復診時間、甚至衣柜里那件穿了八年的藏青色羊絨衫,都曾在她反復研究的資料里。
但此刻,她只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刻意將尾音上揚:“啊~原來是嫂子啊……”歪斜的右眼瞇成細縫,刻意拖長的尾音黏膩得像融化的糖漿。
“嫂子,快坐呀,你怎么來啦……“話音未落,李玉梅已經猛地沖上前。格子襯衫的衣角掃過擺滿進口零食的茶幾,碰得果盤里的車厘子滾落滿地。
何露露本能地往后退,后腰撞上雕花扶手,金耳釘在慌亂中劃出冷光。
“何露露,你真有本事......“
李玉梅的聲音破碎得像摔在地上的玻璃杯,顫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對方鼻尖。淚水在紅腫的眼眶里打轉,順著法令紋蜿蜒而下,滴在洗得發白的襯衫前襟,“你破壞別人家庭,到底圖什么?“
她劇烈起伏的胸口帶著壓抑的嗚咽,中藥味混著憤怒的氣息噴在何露露臉上,驚得對方歪斜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何露露抬起頭,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嫂子,你這是說的什么話?我怎么聽不懂?。俊?/p>
“別裝了!”
李玉梅顫抖著扯開襯衫最上方的紐扣,露出脖頸處因長期服藥泛起的青灰色血管,“單位里都傳遍了,你和吳長林到底怎么回事?那些衣服、干洗店收據,還有這房子……”李玉梅環顧四周,看著屋內奢華的裝飾,憤怒與悲傷交織,“你一個臨時工,哪來的錢租這么好的房子?”
何露露垂下眼簾,咬著下唇,沉默片刻后,輕聲說道:“嫂子,你肯定是誤會了。吳科長只是偶爾來幫我看看房子,他熱心腸,我一個人在這邊,無依無靠的,他就多照顧了我些……那些衣服是之前他幫忙搬家落下的,我正打算找時間還給他呢。
至于這房子,是我運氣好,遇到了好房東……”她一邊說著,一邊偷偷觀察李玉梅的表情,試圖從對方的反應中找到破綻,為自己爭取更多的周旋空間。
李玉梅踉蹌著扶住真皮沙發,指尖深深陷進柔軟的羊絨靠墊,“好房東……哈哈哈……“她突然笑出聲,笑聲里帶著破碎的嗚咽,“吳長林的工資卡我月月核對,最終還是讓你這個賤人給花了……“尾音被哽咽掐斷,她突然抓起茶幾上的水晶煙灰缸,狠狠砸向墻面。
隨著“嘩啦“一聲巨響,飛濺的玻璃碴擦過何露露耳畔,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澳銦o依無靠?“李玉梅的聲音因過度憤怒而變得沙啞,“你應該知道我得了腦瘤,每天都要吃大把的藥!你搶走我丈夫,就是為了讓我死得更快是嗎?“
何露露下意識捂住傷口,歪斜的右眼因恐懼而不受控制地跳動。她后退兩步,卻被身后的真皮沙發絆倒,狼狽地跌坐在地上。“嫂子,你冷靜點......“她的聲音開始發顫,精心維持的鎮定逐漸瓦解。
“冷靜?“
李玉梅沖上前,揪住何露露的頭發,將她的臉按在碎玻璃上,“我每天被病痛折磨,還要忍受丈夫的背叛!你知道我這些天是怎么過的嗎?“淚水滴落在何露露后頸,帶著灼燒般的溫度。
何露露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廉價的絲絨裙肩帶瞬間被扯斷?!胺砰_我!“她尖叫著,聲音里終于沒了之前的從容,“你瘋了!這一切都是吳長林自愿的!他說你跟條死魚似的,他煩你!“
這句話讓李玉梅的動作驟然停止。她松開手,何露露狼狽地爬起來,頭發凌亂,臉上還沾著血跡和玻璃碴。
兩人對視著,客廳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李玉梅突然笑了,笑聲中充滿絕望:“好,很好......“她轉身踉蹌著走向門口,“何露露,咱們走著瞧?!?/p>
門重重摔上的瞬間,何露露癱坐在地,歪斜的右眼不住抽搐。她摸出手機,顫抖著給吳長林發了條消息:
“你老婆找上門了,事情鬧大了?!?/p>
發送完這條消息,她望著滿地狼藉,終于意識到,自己精心設計的這場戲,恐怕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