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瑾涵，醒醒，別遲到了。”

媽媽的聲音輕輕傳進房間。

我睜開眼，看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然后才慢慢坐起。

今天是大學開學的第一天，我要離開這個城市，住進學校的宿舍。

我起得很早，洗了頭，套上了我昨晚挑了很久的那件白色襯衫和牛仔長裙。雖然青春痘還有痕跡，雖然我仍然覺得自己不夠好看，但至少我比過去清爽了很多。

早餐桌上，媽媽幫我煎了雞蛋，還塞給我幾包藥膏和除臭噴霧。

“天氣熱，記得噴這個，不然你又流汗。”

“知道了媽。”我咬著吐司，低聲答。

爸爸把行李箱搬上車，我坐進后座，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街景，忍不住偷偷望了眼車窗里的倒影。臉還是有點圓，鼻梁不夠挺，但已經沒有油膩感了。

我努力壓下心里的忐忑，默默地對自己說：

“這是新開始，沒有人認識你，沒有人知道你是‘大象夜’。”

大學校門口比我想象中還要熱鬧。

橫幅掛得高高的：“歡迎202X級新生！”

各大社團拉著橫幅、舉著飲料，還有一個區域居然圍了好幾圈人——閃光燈此起彼伏。

我走近一點，才看見圍在最中間的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帶著墨鏡和白色口罩，身邊全是攝影機和記者。

“聽說他就是那個藝人，楓梓影！”

“天哪，他居然來我們學校了！”

“是A大的表演系，頂流來讀書啦！”

楓梓影？我也聽過這個名字，最近挺紅的，網上很多短視頻都是他的演出片段。

我正要轉身離開，結果背后一股力猛地把我推了一下，我一個踉蹌，腳正好絆到攝影機腳架，人直接撲了出去——

“啊！”

我重重摔在地上，膝蓋和手肘都擦破了。

更糟糕的是，我的腳——竟然一腳踢到了楓梓影的小腿。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輕輕皺了下眉。

四周先是靜止一秒，然后是爆炸一般的“哇——”、“誰啊？”、“她在干嘛？”

我慌亂地想爬起來，旁邊掉了一地我的行李袋，里面的痘痘貼、毛巾、噴霧灑了一地。

“嘖——”一個聲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這腳法還是一樣猛啊。”

我猛地抬頭。

是他。

蘆賢宇。

高中最喜歡拿我取笑的人。

他正舉著手機直播，嘴角勾著熟悉的壞笑。

他大聲地對著鏡頭說：“來，給你們介紹一下——今天我們A大表演系開學現場，不僅來了影帝楓梓影，還有重量級人物哦！”

他把手機鏡頭懟近我，“這位就是我們母校最最最出名的人啦！她的大象腳向來所向無敵，今天也不例外，一腳踢倒萬人迷！”

周圍的笑聲炸開。

我站都站不穩，只覺得眼睛一陣模糊，耳邊都是那些熟悉的笑聲。

“大象夜又出山了！”

我捂住嘴，忍住尖叫，拖起行李，逃。拼命地逃。

——

我沖進一棟教學樓，拐進最近的女廁，砰一聲關上門。

洗手間的鏡子前，我蹲下來，看著膝蓋上的血，手還在抖。

“為什么要我？”我哭了出來，“為什么是我？我到底哪里做錯了？”

鏡子里的我，眼睛紅腫，臉色蒼白，狼狽不堪。那些噴霧滾落在地上，像是我試圖遮掩的一切也都崩塌了。

這時，一只纖細的手遞來一張紙巾。

我愣住，抬頭。

一個女生蹲下身，沖我微微一笑。

她皮膚白皙，長發半卷垂在肩頭，眼睛又大又清澈，看起來安靜又溫柔。

“別哭了，”她聲音輕柔，“女孩子的眼睛不是為了哭的呀。”

“眼睛本來就是要留著，去欣賞美美的東西的。”

她眨了眨眼：“你笑起來一定會很好看，真的。”

我怔怔地接過紙巾，眼淚還掛在臉上，卻第一次，因為一個陌生人的話，而覺得鼻尖發酸，心里有種說不清的東西在發熱。

我望向鏡子，鏡子里兩個女孩。一個滿臉淚水，一個帶著笑意。

我還沒死。

我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