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風波后，“濟婦科”的燈火非但未被吹滅，反而因這場公開的抗爭吸引了更多尋求新希望的目光。那些墻上的衛生圖畫，不再是“邪說”，在一些開明士紳家眷的默許下，其理念開始悄然傳播。李氏負責的消毒大鍋，成為醫館安全可靠的象征。劉氏管理的賬目清晰，對貧苦者的減免，贏得了底層民心。
陳婉娘在診病之余，開始系統地整理她的衛生知識，編寫更通俗易懂的《婦人居家衛生要則》和《育兒避疫簡法》，由“婦助會”成員在相熟的街坊間悄悄散發。她也在錢老的默許下，挑選“婦助會”中聰慧穩重的成員（如巧娘），開始傳授一些基礎的護理知識、消毒方法和藥材辨識。
夜色溫柔地籠罩下來，“濟婦科”內燈火通明。藥碾聲停了，算盤聲歇了，沸水聲也安靜下來。陳婉娘獨自站在緊閉的館門外，仰頭望著門楣上那塊被燈火映亮的“濟婦科”木匾。窗紙后，透出婦助會成員們壓低的笑語和收拾的輕響。
白日的喧囂已然遠去，但陳婉娘知道，戰斗遠未結束。公堂上的勝利只是撕開了一道口子。性別歧視的壁壘依然森嚴如鐵，“污穢不祥”的標簽并未撕去，蘇家的敵意、李婆子的陰影、以及無數雙藏在暗處窺伺、隨時準備撲滅這星火的眼睛……從未消失。
她攤開手掌，掌心仿佛還殘留著銅產鉗冰冷的溫度和白天公堂地磚的粗糲。這間小小的醫館，已不僅僅治病救人。它是她向這個腐朽世道投下的第一塊巨石，激起的漣漪正在擴散。推廣科學、破除愚昧、培養女性力量、建立符合她理想的醫療體系……每一條路都布滿荊棘。
巷子深處濃重的陰影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無聲地蠕動了一下，又迅速歸于沉寂。陳婉娘收回目光，嘴角浮起一絲冷冽而堅定的弧度。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推門，重新踏入那片由百家燈火、草藥辛香以及無數婦人期冀共同守護的光明之中。
燈火之下，戰場無聲鋪開。而她手中的武器，早已超越了一柄銅鉗。知識、信念、以及那些被點亮的、同樣渴望改變的女性，是她最鋒利的刃。
第一折：崩漏誤判，溫經澄源
簾櫳輕響，一位衣著尚算體面、卻滿面愁容的婦人，攙扶著一位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女走了進來。少女面色慘白如紙，唇無血色，身形單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腳步虛浮，眼神黯淡無光。
“陳娘子，求您救救我女兒吧！”婦人未語淚先流，“小女月信初潮不過半年，卻...卻淋漓不盡兩月有余！看了好幾個郎中，都說是什么‘血熱妄行’，開的盡是些黃連、生地、石膏之類的寒涼藥，起初血似少些，可藥一停，血崩更甚！如今...如今人已快熬干了！”婦人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疊藥方，厚厚一摞，皆是清熱涼血之品。
陳婉娘心中一凜。她示意少女坐下，柔聲道：“莫怕，伸手讓我看看。”
指尖搭上少女纖細的腕脈。觸手冰涼！脈象細弱沉遲，重按幾無，如游絲懸于一線。再看其舌：舌質淡白如敷粉，苔薄白而潤。指甲蒼白無華，眼瞼內血色極淡。
“經血色質如何？”陳婉娘問得仔細。
“初時色深，后來就...就淡了，像洗肉水，稀稀拉拉的，還夾著些...些小血塊，顏色也暗。”少女聲音細若蚊蚋，帶著恐懼。
“平日怕冷嗎？手腳是否冰涼？胃口如何？”
“冷...很怕冷，手腳總是冰的，夏天也要蓋厚被。吃不下東西，吃一點就腹脹，還總想吐...”少女瑟縮著回答。
陳婉娘心中已然明了。這哪里是“血熱妄行”？分明是脾腎陽虛，沖任不固，寒凝血瘀！少女天癸初至，腎氣本未充盛，又遭庸醫迭用寒涼，重傷脾腎陽氣。陽氣虛衰，不能統攝血液，故崩漏不止；陽虛生寒，寒凝胞宮，血行不暢，故經色由深轉淡、質稀夾暗瘀；畏寒肢冷、納差腹脹，皆是脾腎陽虛之明證！那些寒涼藥，無異于雪上加霜，將少女最后一點陽氣也快耗盡了。
“庸醫誤人！”陳婉娘心中怒火翻騰，面上卻愈發沉靜，“夫人，令嬡此癥，絕非血熱，而是虛寒崩漏。前醫所用寒涼之藥，南轅北轍，反傷正氣！”
婦人聞言，又驚又悔：“啊？那...那該如何是好？”
“當以溫補脾腎，固攝沖任，佐以化瘀止血為法。”陳婉娘提筆，筆走龍蛇，方用溫經湯合固沖湯化裁：
吳茱萸（炮制減其燥烈）、桂枝、當歸、川芎——溫經散寒，養血通脈；
黨參、炒白術、炙黃芪——大補脾氣，統攝血液；
山萸肉、煅龍骨、煅牡蠣、棕櫚炭——固澀沖任，收斂止血；
炮姜炭、艾葉炭——溫經止血，化瘀生新；
稍佐茜草炭化瘀而不傷正。
她詳述藥理，叮囑道：“此藥需文火久煎，趁熱服下。飲食忌生冷瓜果，以溫軟易消化之物為主，如小米紅棗粥、山藥燉雞湯。先用三劑，觀其變化。”
婦人千恩萬謝，扶著女兒離去。七日后復診，少女臉上竟有了一絲極淡的血色，精神稍振，自訴畏寒減輕，崩漏之量已減半！陳婉娘調整方藥，去棕櫚炭之峻澀，稍加熟地、阿膠珠滋養陰血。又半月，經血漸止，少女胃口漸開，脈象雖仍弱，卻已有了根底。此案在坊間悄然傳開，尤其那厚厚一疊誤診藥方與陳婉娘精準辨證、力挽沉疴的對比，讓不少曾持疑者刮目相看。
第二折：子癇先兆，未雨綢繆
這一日，診室迎來一位特殊的病人——錢老親自引薦而來的一位世交之媳，柳氏。柳氏已有孕六月，本是喜事，卻滿面愁云。她由兩位丫鬟小心攙扶，雙足踝部浮腫明顯，按之凹陷不起。
“陳娘子，家媳近日頭暈目眩，足腫甚劇，視物偶有模糊，心中煩悶不安。老夫觀其脈弦滑有力，舌質偏紅，苔薄黃微膩。此乃肝陽上亢，脾虛濕盛之兆，已開天麻鉤藤飲合五苓散加減以平肝潛陽，健脾利濕。”錢老神色凝重，“然此證兇險，乃子癇先兆。老夫雖識得，然此疾于婦人孕中，常發于瞬息，防不勝防。聞你于婦人胎產一道，常有卓見，特請來共商，以期萬全。”
陳婉娘心頭一緊。子癇前期！這正是古代孕產婦死亡的重要殺手之一！錢老能識此證并精準用藥，已是此時代頂尖水準。但現代醫學深知，控制血壓、預防抽搐、適時終止妊娠才是關鍵。
她先恭敬道：“先生辨證精準，用藥精當，弟子佩服。”隨即轉向柳氏，溫言詢問：“夫人，除頭暈足腫，可感胸悶？小便量如何？顏色可清？”
柳氏虛弱道：“胸悶是有的，似有物堵著。小便...量少，色黃。”
陳婉娘取出一小片自制的簡易“試紙”（實為用特殊油紙處理過，遇高蛋白尿會輕微變色），請柳氏留取中段尿樣。片刻后，紙片邊緣果然顯出極淡的異常色澤（模擬蛋白尿反應）。雖遠不如現代試紙精確，但結合癥狀，已是佐證。
“先生，”陳婉娘轉向錢老，目光澄澈而堅定，“弟子觀此證，確屬子癇先兆，兇險異常。除先生所開湯劑平肝健脾外，弟子以為，更需嚴控病情進展，預防抽搐發生。有幾點淺見，懇請先生指正。”
錢老目光炯炯：“但說無妨！”
“其一，靜養為要。夫人需絕對臥床，居室光線宜暗，避免一切聲光刺激、情緒波動。其二，飲食嚴控。忌咸食，每日鹽量需極低（以指尖捻鹽粒定量）。多食新鮮瓜蔬，尤其冬瓜皮、玉米須煎水代茶，利水消腫。其三，嚴密監測。需專人守候，記錄每日尿量、足腫消長、頭暈發作次數及持續時間。其四，備用急藥。弟子曾于古籍殘卷見一方，取羚羊角粉少許，配以天麻、鉤藤濃煎備用，若見夫人頭痛欲裂、眼花繚亂、胸悶惡心加劇等抽搐前兆，即刻灌服，或可暫緩其勢。其五，預判產程。此證拖延愈久，母子愈險。若湯藥控制不佳，或癥狀急劇惡化，當機立斷，需考慮適時引產，保全大人為要！”
“引產？”柳氏家人臉色一變。
錢老卻陷入了沉思。陳婉娘提出的“絕對臥床”、“控鹽”、“嚴密監測癥狀變化”、“備用急藥防抽搐”，條理清晰，針對性極強，尤其是“適時引產”的決斷，雖驚世駭俗，卻直指保命的要害！這已遠超一般調養的范疇，是一套完整的、極具前瞻性的危重癥管理方案！
“未病先防，既病防變...防其抽搐，預其產程...”錢老喃喃自語，眼中精光越來越亮，“妙！此乃‘上工治未病’之真義也！非僅著眼于當下之癥，更預判兇險，綢繆于未發之時！婉娘，你此法，深合醫道精微，更...更具章法！老夫慮不及此！便依你之計！飲食、靜養、監測、備藥諸事，由你全權安排！若需引產...老夫親自坐鎮！”
錢老此言一出，滿室皆驚！這是對陳婉娘理念與方法的高度認可與授權！柳氏家人見錢老如此鄭重，再無異議。
在陳婉娘近乎嚴苛的“醫囑”管理下，配合錢老精妙的湯藥，柳氏的病情竟奇跡般地被穩定住了。雖仍有水腫頭暈，卻未再惡化。陳婉娘每日親自或遣可靠學徒前去查看記錄，調整飲食。直至孕八月余，柳氏突發規律宮縮，在錢老與陳婉娘共同守護下，平安誕下一子，產后血壓逐漸平穩。此例成功干預兇險子癇前期并母子平安，在臨安上層醫家圈中引起巨大震動。陳婉娘那套“防大于治、嚴密監測、當機立斷”的理念，尤其是“適時終止妊娠”的決斷力，徹底折服了包括錢老在內的杏林權威。據說，太醫院幾位關注此案的婦科老供奉聞訊，亦捻須長嘆：“此女見識，已窺天人之際！”
第三折：石瘕癥積，消癥化瘤
“濟婦科”的名聲日盛，求診者絡繹不絕。這日，診室來了一位面帶紗巾、身形消瘦的婦人李氏。屏退左右后，她方揭開紗巾，露出焦慮憔悴的面容。
“陳娘子...救我！”李氏聲音顫抖，“我...我腹中長了東西！硬如石塊，大如覆碗！請了數位名醫，皆言是‘石瘕’（子宮肌瘤），氣血凝結，藥石難消。有言需用峻猛破血之藥，恐傷根本；更有甚者...言需...需剖腹取之，否則性命難保！我...我實在懼怕...”她撩起衣衫下擺，小腹處果然隆起一個明顯的硬塊，推之不移。
陳婉娘仔細觸診，結合李氏所述經期延長、量多色暗、夾大血塊、腹痛拒按等癥狀，以及舌質紫暗、邊有瘀斑、舌下絡脈青紫怒張，脈象沉澀有力等體征，確診為氣滯血瘀，痰瘀互結型石瘕（大型子宮肌瘤）。
“夫人莫慌。此癥確屬棘手，然并非絕路，更非必行那剖腹險招。”陳婉娘聲音沉穩，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剖腹取瘤，創傷巨大，極易感染出血，九死一生，實乃下下之策。我等當以內消為主。”
李氏眼中燃起希望：“內消？可能嗎？”
“需持之以恒，攻補兼施。”陳婉娘提筆開方，思路清晰：
破瘀消癥：以桂枝茯苓丸為底方（桂枝、茯苓、丹皮、桃仁、芍藥），活血化瘀，緩消癥塊。重用化瘀散結之力更強的莪術、三棱，并加入水蛭粉（極少量，裝入膠囊，飯后服）——此物破瘀通絡之力峻猛，取其善入血分、搜剔瘀結之長，是消肌瘤之要藥（陳婉娘深知水蛭素抗凝溶栓、抑制纖維化之效）。
理氣化痰：加香附、青皮疏肝理氣；半夏、陳皮、浙貝母化痰散結。氣行則血行，痰化則瘀易散。
固護正氣：佐以黃芪、黨參、炒白術健脾益氣，扶正祛邪，防攻伐太過傷正；加少量熟地、山萸肉滋腎養陰，平衡莪術、三棱之燥性。
外治增效：教李氏家屬用芒硝、大黃、桂枝研粉，醋調外敷下腹包塊處，軟堅散結，引藥直達病所。
食療輔助：囑其常飲山楂紅糖水活血化瘀，忌食生冷黏膩及發物。
“此方需守方久服，至少三月。每月復診，我觀其脈證，調整藥力強弱。”陳婉娘鄭重叮囑，“服藥期間，經量或會增多，腹痛或偶有加劇，此為藥力攻伐瘀積之象，不必過于驚慌，但需及時告知于我。若遇崩漏不止，則需暫緩攻伐，急則治標。”
李氏將信將疑，但見陳婉娘言之鑿鑿，方案詳盡，遠超之前那些或束手無策或只知蠻攻的醫者，便咬牙決定一試。
治療過程并非一帆風順。初期確有經量增多腹痛加劇之時，陳婉娘及時調整方劑，或稍減攻伐之力，或加強固攝止血。三個月后復診，李氏驚喜地發現，腹部硬塊明顯縮小變軟！精神氣色亦大為好轉。再三月，包塊已觸摸不清，月經基本恢復正常。陳婉娘改以八珍湯合逍遙散加減善后，調和氣血，鞏固療效。
此例成功以純中藥內服外敷之法，消解大型石瘕，再次轟動杏林。錢老詳閱病案，嘆服于陳婉娘對“癥積”病機的深刻把握、方藥配伍的膽大心細（尤擅用蟲藥水蛭）、以及攻補時機拿捏的精妙。當一位奉旨南下巡查醫政、恰好聽聞此案的太醫院右院判（相當于副院長）親臨“濟婦科”，詳細詢問李氏治療經過，并親自為其診脈查體后，這位見多識廣的宮廷御醫臉上亦難掩震撼之色。
“氣滯血瘀，痰瘀膠結，癥積成形...理法方藥，絲絲入扣！水蛭破瘀，芒硝外敷...此等用法，膽識過人！”院判大人目光灼灼地看向陳婉娘，再無半分居高臨下之意，“更難得是，深諳‘衰其大半而止’之理，攻補轉換，如臂使指。陳娘子，此等消癥化瘤之法，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非胸有丘壑、深諳藥性、更兼非凡魄力者，不能為也！老夫...受教了！”
院判的贊嘆，如同為“濟婦科”蓋上了一枚無形的權威印章。陳婉娘以其穿越者的理論高度、現代醫學的疾病認知、結合此時代藥物和條件的精準辨證與創新療法，不僅碾壓了庸醫的誤診蠻干，更以實實在在的療效和先進的理念，一步步折服了如錢老、太醫院判這般站在時代頂峰的醫學權威。她的“濟婦科”，不再是偏安一隅的小小醫館，其聲名與影響力，正悄然穿透臨安城的街巷，向著更廣闊的天地，乃至那九重宮闕，蔓延開去。
“濟婦科”后堂，蒸汽彌漫。李氏正專注地將煮沸過的器械一件件夾出，放在干凈紗布上晾涼。她的動作一絲不茍，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認真。窗外傳來幾聲孩童的嬉鬧，李氏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眼神瞬間黯淡，陷入回憶。
張村那個破敗的棚屋。劇烈的、撕裂般的疼痛，身下不斷涌出的溫熱粘稠的液體（鮮血），王婆和趙嬸絕望的哭喊“一尸兩命”，張屠戶砸墻的悶響像重錘敲在她心上。意識模糊中，她看到那個被稱為“掃把星”的蒼白女人，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拿著一把猙獰的銅鉗探向她……極致的恐懼讓她幾乎窒息。然后是嬰兒石破天驚的啼哭，她活了下來，但那個夜晚的黑暗、血腥和瀕死的絕望，像烙印一樣刻進了骨髓。
活下來并非解脫。身體極度虛弱，下身的疼痛持續了很久。村里人看她的眼神變了，帶著憐憫，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沾了掃把星的污穢”、“從鬼門關爬回來的人，晦氣”。連她自己都覺得身體不再潔凈，像個破損的容器。張屠戶的感激是真，但偶爾的沉默和避開她傷口的目光，也讓她心寒。
陳婉娘默默來看她，帶來一些草藥和干凈的布。沒有多余的安慰，只是平靜地告訴她傷口需要清潔、通風，教她如何煮水擦洗。陳婉娘的眼神里沒有嫌棄，只有一種看慣生死的沉靜和……理解？是她第一次在鬼門關之后，感覺到一絲“人”的對待。
李氏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是沸水和酒精混合的、讓她安心的氣味。她拿起那把她無比熟悉的黃銅產鉗（正是當年救她的那把，陳婉娘允許她負責消毒），用干凈軟布細細擦拭，動作輕柔得像對待嬰兒。她不再是那個躺在血污中等死的婦人。在這里，她的“污穢”經歷成了寶貴的經驗——她知道產婦的恐懼，知道清潔的重要。她負責的消毒，是守護新生命的第一道屏障。看著那些經過她手變得潔凈锃亮的器械，她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價值。當新來的產婦因為疼痛和恐懼哭泣時，李氏會默默地遞上一杯溫水，用粗糙但溫暖的手輕輕拍拍對方的手背，低聲道：“莫怕，陳娘子在，我們都在。我當初……比你更險。”簡單的話語，卻蘊含著同病相憐的力量，往往能讓驚慌的產婦奇跡般地平復些許。
“這雙手，沾過自己的血，也沾過別人的血污。陳娘子說，洗干凈了，就能救命。在這里，我這‘污穢’的人，做的卻是最干凈的事。看著那些娘子和娃娃平平安安，我這心口……才覺得是熱的。”她看著自己粗糙但潔凈的手，眼中閃爍著微光——那是從絕望深淵爬出后，被賦予新生意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