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nèi)的沉默,像被凍住的湖面,連呼吸聲都能砸出冰裂紋。窗外的暴雨還在發(fā)瘋似的砸玻璃,雷聲裹著閃電滾過來,把房間照得忽明忽暗。
周君兮坐在床沿,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床單,手里還捏著那張皺巴巴的照片,照片上葉有枝握槍的樣子刺得他眼睛疼,鼻尖卻偏偏縈繞著她剛離開時留下的玫瑰香水味,膩的香氣混著暴雨的潮氣,像根細(xì)針,扎得他心頭發(fā)緊。
窗臺那邊突然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周君兮猛地抬頭,正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黑影不知何時從蹲坐換成了半蹲在他面前,風(fēng)衣下擺垂在窗外,被雨水打得透濕,像只浸了水的蝙蝠翅膀。
“捏著張照片發(fā)什么呆?”黑影開口,聲音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難不成是想把葉有枝的臉盯出洞來?”
周君兮沒說話,只是把照片往床單里塞了塞。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后背的舊傷隱隱作痛,兩年前在羅西家地下室挨的那槍,好像順著這陰雨天又開始作祟。
“還是說,你在琢磨怎么跟紅玫瑰打一架?”黑影突然笑了,有些賤兮兮的往前湊了兩步,黑色風(fēng)衣上的水珠滴在地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關(guān)你什么事。”周君兮對上對方戲謔的目光,低聲吼了一聲,指尖已經(jīng)摸到身后的枕頭。
“喲,還敢頂嘴,”黑影挑眉,突然伸手去搶他手里的照片,“那你把照片還我。”
周君兮幾乎是本能地側(cè)身躲開,同時抓起枕頭砸過去,枕頭帶著風(fēng)聲撞在黑影胸口,卻被他輕巧地?fù)蹰_。
“反應(yīng)挺快。”黑影笑出聲,手肘突然往他頸側(cè)撞來。
周君兮后仰避開,膝蓋順勢頂向?qū)Ψ叫「梗@一下又快又狠,帶著少年人沒藏住的戾氣。黑影悶哼一聲,往后跳開半步,眼神里多了點驚訝:“可以啊,比兩年前那軟綿綿的花拳繡腿強多了。”
“少廢話。”周君兮站起身,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玫瑰香水的甜膩還在鼻尖繞,可心里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卻像被點燃的引線,“要么說清楚,要么就打一架。”
“打架?”黑影嗤笑,突然欺身而上,拳頭帶著破空聲砸向他面門,“奉陪到底。”
周君兮偏頭躲開,拳風(fēng)擦著耳朵過去,帶起的風(fēng)刮得臉頰發(fā)麻。他反手扣住對方手腕,借著旋轉(zhuǎn)的力道往衣柜方向甩,本以為能占上風(fēng),卻被對方反手一擰,胳膊肘狠狠撞在他背上。
“唔!”周君兮疼得悶哼,后背的舊傷真的在疼,火燒火燎的。
黑影沒給喘息的機會,膝蓋頂向他的膝蓋窩,周君兮踉蹌著后退,后腰撞在床沿上,疼得眼前發(fā)黑,還沒等站穩(wěn),對方已經(jīng)撲上來,將他按在了床上。
“服了沒?”黑影的呼吸噴在他頸窩,帶著雨水和雪松混合的味道。
“是嗎?”周君兮的嘴角突然勾起了一抹詭異的笑。
黑影的身體突然僵住,腰側(cè)似乎被什么冰冷的東西抵著,低頭一看,一道寒光入眼,手趕緊松開,狼狽低喊:“停!停!是我!”
窗外又是一道閃電恰在此時劈亮,慘白的光瞬間灌滿房間,高挺的鷹鉤鼻,琥珀色的瞳孔,左眉骨上那道淺疤在雷光里格外清晰,來人不知是何時到C國的黑鷹。
“那你服了沒?”周君兮并沒有松開手上的水果刀,反而又向前抵了抵。
“服了,服了,”黑影大喊,“你小心點。”
周君兮這才收回手上的水果刀,扔回床頭的果盤里,一邊收拾房間內(nèi)因為打架弄亂的東西,一邊問著黑鷹:“什么時候來的C國?”
黑鷹隨手拿起果盤里的一個蘋果坐在床邊啃了起來:“三天前。”
“起來,不知道你衣服都濕的,就這么坐下來我床都濕了,我怎么睡覺?”周君兮拉起濕淋淋的黑鷹,“你怎么今天好好來找我的?”
不怪周君兮奇怪,當(dāng)年說好的三年,雖然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最后變成了兩年,但是黑鷹是說話算話的人,兩年一到,沒有特殊情況,黑鷹是不會來找他的,就是有事需要周君兮幫忙,也是一單一價。
“紅玫瑰讓我來找她的,我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翻窗來找你,就跟在后面來了。”床上不讓坐,黑鷹就倚在墻邊,繼續(xù)啃著蘋果。
周君兮換床單的動作猛地頓住,抬頭死死盯著黑鷹,聲音卻冷得像窗外的雨:“她讓你來干嘛?”
看著周君兮冰涼的雙眸,不知道為什么,黑鷹有些不自在的轉(zhuǎn)頭,咬著蘋果含糊不清地說:“能干嘛,敘舊唄。”
“敘舊需要你半夜翻窗?”周君兮又向前一步,“還是說,Y國那邊又出了什么事?”
蘋果核被精準(zhǔn)地扔進(jìn)垃圾桶,發(fā)出“咚”的悶響,黑鷹拍了拍手,琥珀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閃了閃:“你小子是高中生,不是偵探。”
“回答我。”周君兮把床單扔到角落,一步步逼近,“羅西家的余黨是不是又冒頭了?不然為什么枝枝又要去Y國?”
黑鷹突然往墻上一靠,故意扯開話題:“你這房間挺亂啊,比兩年前在Y國的臨時據(jù)點還糟。”他的目光掃過桌上的游戲機,“還在玩這個?不怕被葉有枝沒收?”
“少轉(zhuǎn)移話題。”周君兮冷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彎腰,從床底拖出個紙箱,“說起來,你當(dāng)年落在我那兒的戰(zhàn)術(shù)靴還在,要不要拿回去?”
“不用了,早換新款了。”黑鷹的聲音有點發(fā)緊,往窗臺挪了兩步,“我該走了,紅玫瑰還等著……”
“等著跟你匯報我藏護(hù)照的事?”周君兮打斷他,慢悠悠地合上紙箱,“還是等著聽你說,我剛才拿水果刀指著你?”
黑鷹的動作頓住了。窗外的閃電正好亮起,照得他左眉骨的疤格外清晰。
“你倆倒是挺有默契。”周君兮突然笑了,往床邊一坐,“一個翻窗來警告我,一個翻窗來盯我,怎么,怕我壞了你們的大事?”
“什么大事,小孩子別瞎猜。”黑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紅玫瑰就是……”
“就是想自己扛著,對吧?”周君兮接話,聲音輕得像嘆息,“跟兩年前一樣,什么都不告訴我,自己偷偷跑去跟羅西家硬碰硬。”
黑鷹猛地抬頭,眼神里全是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