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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悍玉掌宅

第26章見招拆招

沈長樂卻毫不當(dāng)回事,淡淡地道:“老天賜給女子的花容月貌,固然令人愉悅,實則禍福相依。若無相匹配的家世、智慧、格局、眼界與手腕,上乘的容貌,便成災(zāi)難。”

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沈坤:“你親以為何?”

沈坤先茫然,其后細(xì)細(xì)一累索,深以為然。

“我兒此話在理。”

沈坤隨她步入東廂煥然一新的堂屋,端坐太師椅上,環(huán)顧四周,頻頻頷首。

酸枝木椅覆以藤席,背倚軟枕,與八仙桌相得益彰;桌畔掐牙紅木茶幾別致精巧。

其余香幾、博古架、多寶閣,皆紅木精制,古樸氣派。

門側(cè)盆栽錯落,平添雅趣。

最顯眼處,一座紅木雕花大插屏矗立,其上高山流水圖景,更襯得滿堂華貴。

“此插屏……”沈坤目光停駐。

沈長樂微笑:“是家母陪嫁之物,女兒特向太太討來的。”——此物原在林氏正房,如今已歸了她。

沈坤默然片刻,道:“既是你母親遺物,當(dāng)歸原主。”

他目光掃過滿屋陳設(shè),“添置得倒快?”

“太太開了庫房,任我挑選。其余皆是外間鋪子新送來的。”

“嗯,若有所缺,盡可尋太太,或同我說。”

“謝父親。確有一事,需父親定奪。”沈長樂遞上一紙賬單,“胡同口馬氏飯館的賬目。女兒帶回的護(hù)衛(wèi)、婆子、丫鬟,吃不慣家中粗糲飯食,只得在外頭用些。請父親過目。”

沈坤接過,見那數(shù)目竟是一兩六錢,愕然:“何至于此?家中飯食竟難以下咽?”

孔嬤嬤適時上前,將石嬤嬤如何克扣刁難,添油加醋描繪一番。

沈坤登時面沉如水:“豈有此理!速傳石氏!”

石嬤嬤正于廚下忙碌,聞?wù)倩碳壁s來,撲通跪倒。

沈坤厲聲喝問:“你這刁奴!竟敢慢待大小姐帶回的人,逼得他們外食?誰給你的膽子!”

石嬤嬤連連叩首,疾呼冤枉:“老爺明鑒!奴婢是按例采買的柴米油糧,一絲不少!是太太……太太親口吩咐,只許供糙米粥與無味白饃。奴婢也曾爭辯,可太太之命,奴婢焉敢違逆?”

孔嬤嬤面無表情,呈上一碗蒸麥,加一碟子咸菜:“老爺請看。這等粗食,便是程家下等仆役亦不屑入口,施舍乞丐都嫌寒磣。當(dāng)年奴婢隨先太太陪嫁入府,下人尚食粗米糙面,兩日一葷腥。如今……怎就落魄至此?”

沈坤面皮微燙,強自道:“太太……素來節(jié)儉。我自會責(zé)問。”

他轉(zhuǎn)向沈長樂,“這賬?”

沈長樂目光清亮:“父親看如何處置?”

沈坤切齒,黑著臉道:“為父自會遣長隨去結(jié)清!”

他怒氣未消,徑往正房尋林氏,卻撲了個空。

“太太呢?”他問丫鬟。

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太太……帶著二小姐、三小姐出門了,說是……去當(dāng)鋪典當(dāng)些衣物首飾。”

沈坤怒火更熾,下意識地看向沈長樂,眼神里混雜著惱怒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遷怒。

孔嬤嬤得了沈長樂眼色,開口道:“老爺容稟。大小姐這屋里添置的物件,部分是太太庫中舊物,部分是外頭新買的,能費幾何?太太卻道超了支用,嚷著要當(dāng)首飾填補,說家中已是難以為繼了。”

她頓了頓,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老爺,咱沈家……真就窮到這地步了?”

沈坤一時語塞,面色由紅轉(zhuǎn)青,陰沉得能滴下水來。

……

林氏攜二女自當(dāng)鋪歸,魯嬤嬤并二丫鬟隨侍,乘轎入府。

出門前,沈長樂派了四名侍衛(wèi)親自護(hù)送,兩位嬤嬤開道。

理由是“身為沈府女眷,出門豈能不帶足人馬?萬一叫人沖撞了,怎生是好?太太和妹妹丟臉面是小,丟了父親的體面,那才叫得不償失。”

林氏銀牙都咬碎了。

偏兩個棒槌女兒還認(rèn)為出門有護(hù)衛(wèi)開道,有嬤嬤隨侍在側(cè),是件威風(fēng)事。

幾乎把她氣了個仰倒。

護(hù)衛(wèi)嬤嬤對她們確實恭敬,可恭敬中又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強橫,害得林氏一肚子詭計胎死腹中。

心情本就不甚美妙的林氏,甫入屋,便覺氣氛凝滯。

沈坤端坐圓桌前,面沉似水。

沈長樂則悠然品茗,神色難辨。

林氏強作鎮(zhèn)定:“老爺今日回來得倒早。”

“去了何處?”沈坤聲音冷硬。

林氏眼風(fēng)掃過沈長樂,垂淚作態(tài):“妾身……帶長悅、長喜去了趟當(dāng)鋪。大小姐置辦家具,庫房搬空不說,連妾身房里的插屏也討了去。余下的外頭采買,大小姐眼界高,自然要最好的,這不,一應(yīng)花銷竟去了四百余兩!妾身手頭實在緊,加之大小姐帶回這許多人口,處處要嚼用,只得當(dāng)了首飾應(yīng)急。怕不夠,連帶著長悅、長喜的幾件珠花也一并押了,才算勉強填上窟窿。”

沈坤冷笑:“何等金貴家具,值數(shù)百兩?”

“老爺不諳庶務(wù),不當(dāng)家不知柴米貴。大小姐挑的都是上等紅木,精工細(xì)作,連尋常樟木都瞧不上眼。單是那張酸棗木的太師椅,就耗銀三十兩……”

林氏說著,將一份賬單遞上。

沈坤接過細(xì)看,只見太師椅、高幾、四折屏風(fēng)、彩墩、羅漢床等項,赫然列著四百七十八兩!

林氏窺他臉色,愈發(fā)委屈:“大小姐是老爺?shù)臻L女,金尊玉貴,妾身豈敢怠慢?可家中境況,老爺是知道的。單是這一項,已是傾盡所有。妾身典當(dāng)首飾還能勉強應(yīng)付,若日后大小姐再要添置衣裳頭面,可如何是好?”

“砰!”沈坤怒拍桌案,震得茶盞亂跳。

林氏驚得渾身一顫,囁嚅道:“老爺息怒……”

沈長樂冷眼瞧著林氏唱念做打,那點委屈畏懼,演得浮皮潦草。

林氏又遞上一紙:“坤郎,還有呢。大小姐帶回這許多下人,嚼用也是潑天一般!闔府上下五十余口,每日開銷如流水。這是今日采買的賬單,一日之費已如此驚人,長此以往,如何支撐?”

她挺直腰背,神色堅毅。

“妾身便是一身骨頭碾碎了當(dāng)錢使,也變不出四百金來填老爺那三十兩的俸祿!這一大家子,幾十張嘴可都等著米下鍋呢!”

沈坤看著那賬單,眉頭緊鎖,面露痛惜。

他轉(zhuǎn)向沈長樂,語氣軟了幾分:“長樂,家中宅院本就不大,僅夠我們一家子勉強安身。陡然添這許多人,實在擁擠。再者,為父俸祿微薄,田莊鋪子出息也有限,供養(yǎng)著實艱難。你身邊伺候的人……可否裁減一二?”

沈長樂目光清澈,聲音平穩(wěn):“女兒記得娘親在世時,家中仆從更多,田莊產(chǎn)出也足可支撐,尚有盈余。為何如今非但擁擠,竟連供養(yǎng)都成了難題?”

林氏急道:“大小姐,此一時彼一時!京城物價騰貴,豈是十年前可比?那時一兩銀能買一石三斗米,如今只夠一石!柴米油鹽,哪一樣不是節(jié)節(jié)看漲?”

沈長樂唇角微揚:“物價雖漲,鋪面租金也水漲船高。母親在苑平留下的兩間五開門旺鋪,十年前歲入已是一百五十兩。按每兩年遞增一成算,如今該翻倍不止才是。”

沈坤一時語塞。

沈長樂又道:“況且,娘親陪嫁的田莊,產(chǎn)出豐饒。當(dāng)年便有白米八十石,玉米、小麥各三百石,大豆百石,更有雞鴨魚鵝牛羊果蔬,連家中柴火都盡夠了。這些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并無災(zāi)荒。家中嚼用,大頭皆能自給,無非油鹽醬醋些許花費,能值幾何?”

林氏啞然。

沈坤亦沉默。

沈長樂話鋒一轉(zhuǎn),直指要害:“再者,今日我親購家具,不過三件紅木小件。紅木雖貴,也不至離譜至此。尚不及我妝奩中一匣子首飾的零頭,怎就負(fù)擔(dān)不起了?”

沈坤立刻追問林氏:“不錯!紅木家具再貴,咱家也不至于買不起幾件。何以耗資如此之巨?”

林氏臉色“唰”地慘白。

她萬沒料到,沈長樂這深閨小姐竟對市價了如指掌,更敢當(dāng)面捅破!

淳汐瀾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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