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的手指剛觸到空間超市的金屬門框，衣角上那枚暗金色符文便無聲碎裂，化作一縷灰煙消散在空氣里。她沒停下腳步，右腳踏進會議室時，左肋的舊傷正隨著呼吸節奏隱隱發緊，像是有根鐵絲在皮下緩慢抽動。

六名守護者已在環形桌旁落座。玄燼的斷劍橫放在桌沿，劍刃缺口處泛著冷光。清冷女子指尖輕點桌面，頻率穩定得像在倒數。

“裂縫封印完成度百分之六十三。”招娣站定，聲音壓著喘，“但聯盟內部的問題，比高維入侵更危險。”

“你說人性。”玄燼抬眼，“有人主張剝離情感模塊，認為這是力量衰減的根源。”

“荒謬。”清冷女子冷笑，“沒有情緒反饋，戰斗判斷會失衡。”

“可數據顯示，純理性狀態下的輸出效率提升百分之三十九。”另一名守護者開口，聲音低沉，“在生死關頭，猶豫一秒就是死亡。”

招娣沒反駁。她從空間倉庫取出一臺銀白色儀器，表面刻滿細密紋路，中央嵌著一塊半透明水晶屏。儀器落地時發出輕微嗡鳴，地面金屬板隨之共振。

“這是空間人性權衡儀。”她說，“它不會評判對錯，只提供數據。”

“情感能被量化？”玄燼皺眉。

“試試就知道。”招娣啟動裝置，屏幕亮起藍光，“它記錄了過去三十七場關鍵戰役的完整行為鏈。包括——你曾在一次圍剿中，因聽見敵方孩童哭聲延遲出手零點八秒，導致右側防線被破。”

玄燼瞳孔微縮，沒說話。

“我也測。”清冷女子起身，將手貼上水晶屏。

數據流迅速滾動。屏幕上浮現兩組數值：【人性值：87.4】【戰斗效能峰值：91.2】下方一行小字：【情緒穩定性：高｜共情觸發率：68%】

“你的共情能力高于平均值，但在高壓環境下從未失控。”招娣調出對比圖譜，“而完全關閉情感通道的模擬體，在連續作戰四小時后出現誤判率飆升，誤傷隊友概率增加五倍。”

“那只是個例。”一名身穿灰袍的守護者突然開口，袖口露出半截機械義肢，“我已切斷七成情感神經，反應速度提升百分之五十二。”

“你是第七實驗體。”招娣調出檔案，“三個月前，在追擊任務中錯認信號源，擊毀了載有平民的避難艙。”

灰袍人猛地站起，義肢發出金屬摩擦聲：“那是必要的犧牲！”

“儀器可以驗證你的選擇是否最優。”招娣語氣平穩，“要不要親自測？”

會議室陷入沉默。五秒后，灰袍人重新坐下，指尖敲擊桌面：“我不信機器能懂戰斗的代價。”

“不是懂不懂。”招娣切換界面，“是看數據是否支持你的結論。人性值低于60的個體，短期爆發力確實更強，但團隊協作失敗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六。而人性值維持在70至85之間的隊伍，生存周期平均延長三年半。”

“三年？”玄燼冷笑，“我們面對的是高維裂縫，不是馬拉松。”

“可每一次成功封印，都依賴配合。”招娣調出一段影像：六道身影在扭曲空間中穿行，彼此掩護，信號燈交替閃爍，“你們當中任何一人掉隊，整個陣型都會崩。”

清冷女子點頭：“我支持用數據輔助決策。”

“我也同意。”另一位守護者舉手。

灰袍人冷哼一聲，未表態。

招娣開始接入多元宇宙數據庫。儀器嗡鳴聲陡然升高，水晶屏閃出紅字警告：【系統過載｜檢測到異常數據流｜建議切換模式】

她立刻切斷外接線路，轉為本地歷史庫調取。屏幕重新穩定，圖表緩緩展開。

“分析完成。”她說，“保留人性的戰斗單元，在長期對抗中的勝率高出47%。尤其是在資源匱乏、環境惡劣的情況下，團隊凝聚力帶來的韌性，遠超個體戰力增幅。”

“可我們現在就需要增幅。”灰袍人盯著屏幕，“你不能指望靠‘溫暖’擋住裂縫。”

“所以我們要研發新武器。”招娣取出一塊黑色合金板，“融合型裝備——既能提升輸出，又不切斷情感回路。”

“怎么實現？”

“用共鳴核心的技術逆向重構。”她將合金板置于儀器上方，“它會吸收使用者的生命頻率，同步調節神經壓力閾值，在不過載的前提下激發潛能。”

“聽起來像賭博。”玄燼瞇眼。

“是優化。”招娣糾正，“不是犧牲。我們不是機器，也不該變成怪物。”

灰袍人忽然起身，走向門口。經過她身邊時，低聲說：“你終會明白，愛是軟弱。”

門關上后，儀器屏幕忽明忽暗，一行小字快速閃過：【檢測到高維干擾信號｜來源：未識別】

沒人注意到。

“接下來七十二小時，我要你們每人提交戰斗日志。”招娣收起儀器，“我們會用權衡儀模擬三種作戰模式，選出最優方案。”

“你真相信人性能贏？”清冷女子問。

“我不信。”招娣搖頭，“但我信人。”

會議結束。守護者們陸續離開，腳步聲在金屬走廊里漸遠。招娣獨自站在儀器旁，手指輕撫水晶屏。數據顯示，剛才測試中有一名守護者的人性值僅為31.2，但戰斗力評級達到S級。

她沒點破。

空間超市的燈光忽然暗了一瞬。儀器底部的散熱口冒出淡淡白煙，像是內部元件正在緩慢老化。

她打開倉庫，取出三套備用零件，放在操作臺上。其中一塊芯片邊緣有細微裂痕，是上次融合時留下的損傷。

“得抓緊了。”她自語。

就在這時，儀器屏幕自動亮起，調出一段加密日志。標題是：【實驗體X-9最終報告】內容被部分遮蔽，只能看清最后一句：“……情感剝離成功，但主體在第49天出現自我認知崩潰，反復呼喊‘媽媽’。”

招娣盯著那行字，手指微微發抖。

她迅速關閉文件，重新啟動新武器設計程序。界面剛展開，警報聲響起。

“警告：聯盟成員‘灰袍’正在嘗試接入高階能量核心。”

她猛地抬頭。

監控畫面中，灰袍人站在能量室中央，右手插入胸口裝甲，正將一根黑色導管接入脊椎接口。他的左眼已變成純白色，嘴角微微上揚。

“你在干什么！”招娣通過通訊頻道吼。

“變強。”他聲音平靜，“真正的強，不需要回憶，不需要名字，不需要……眼淚。”

他拔出斷刀，刀尖對準自己太陽穴。

“只要切斷最后的情感錨點，我就能突破極限。”

“你這是自殺！”她沖向傳送陣。

“不。”他笑了，“是進化。”

招娣的手按在啟動鈕上，指尖發燙。傳送需要八秒充能，而畫面里的刀尖已經開始下壓。

她的目光掃過控制臺，突然抓起人性權衡儀，將輸出端口直接連上通訊系統。

“如果你真是機器，”她對著屏幕說，“那就告訴我，為什么你昨晚還會夢到家鄉的麥田？”

灰袍人動作一滯。

刀尖停在眉心三毫米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