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沈知柒已經醒了。

叼魚躺在她被窩邊，一爪蓋眼，鼾聲小如風箱。

她從枕邊摸出昨晚寫的幾十張小紙條，按內容分類歸納為三類：

一類走實用風：【客棧開張，住一送一，押金可退，飯錢可賒】

一類走沙雕風：【本店絕無鬼，最多有貓。貓負責抓鬼】

一類走情緒風：【青樓睡不起，風雨供你棲】

她咬著筆頭思考了三秒：“要不再整點搞情懷的？”

貓叼魚：“呼嚕嚕……”

“情懷你不懂。”她點頭自語，寫下新一張：【風雨人生，不如來這落腳睡死】

系統幽幽上線：【……我真沒見過你這種宣傳定位。】

沈知柒反問：“你上次見到反派女配開民宿了嗎？”

系統沒再說話。

她穿好衣服，抱貓出門。

清晨的西市街巷空蕩，只有早點鋪子開始冒煙，巷口還有一兩個讀書人練字。

沈知柒左手漿糨糊，右手甩筆刷，三步一貼，五步一夸：

茶館門口貼一張：“聽書不過癮？來我這當主角”

茶葉攤邊貼一張：“本店今日開張，店主脾氣不太好，但飯挺香”

茅廁門背貼一張：“風雨客棧開張，蹲累了換張床”

叼魚蹲在一旁瞪人，像是風雨官方安保。

剛貼完第三張，

她剛貼完第三張，一股肉包子香味撲面，一位提著蒸籠的胡子漢子走過，瞟了一眼告示，忍不住“噗”了一聲。

“你看看她這寫的——‘蹲累了換張床’？”

旁邊賣糖葫蘆的小哥笑得打顫：“還有那句什么‘有貓抓鬼’！我看她腦子比我們這巷子拐得還快！”

賣蔥油餅的大嫂補刀：“這是開店還是開段子鋪？不過說實話，貼得挺整齊的，看著順眼。”

“順眼歸順眼，我就想知道這店能活幾天。”

“沒準就是靠這種死不要臉的路數，活成我們看不懂的樣子。”

幾人哄笑。

但沒人撕紙，也沒人真的反感。熱鬧、非主流，卻也沒惡意。

一名老讀書人慢悠悠轉過頭，看了她半晌，遲疑地開口：“姑娘……你是……招……丫鬟的？”

沈知柒：“？”

“你這語氣太不講規矩。”他皺眉，“什么‘蹲累了就睡’，這哪像讀書人寫的告示？”

沈知柒笑了，沖他眨眼：“我也不指望你們來住。”

“那你指望誰？”

她拍拍叼魚的腦袋：“指望一群看熱鬧、走錯路、吃錯飯、愛聽八卦、沒錢但有嘴的人。”

“你這是……”

“拉熱度，掛話題，打反差。別說你沒看過大街小巷貼‘失足少女望重生’。”

讀書人被她堵了詞：“……這也行？”

“你記住。”她轉身補上一句，“現在不是我求你們認我，是你們遲早要跪求我留人。”

系統震驚彈幕：【您剛才這句臺詞會被標注為“劇情破壁型主角臺詞”……已收錄入混沌詞庫。】

沈知柒甩掉手上糨糊，瀟灑離場。

她前腳剛走，一名戴斗笠、穿布袍、手持畫卷的年輕男子便踩著被她剛貼的“青樓睡不起”那張告示紙停了下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亮。

“本店絕無鬼，最多有貓……”他呢喃，“妙，妙啊。”

他仿佛遇見詩中意境，輕聲道：“如此店家，如此句式……此地必不凡。”

旁人看他腳下一踩，正好將紙貼扯下一角。

他毫無所覺，一邊走一邊還朗誦：“風雨人生，不如落腳……哈哈哈，好句好句！”

他一拐彎，正朝風雨客棧走去。

系統：“……”

不遠處，一道系統殘影悄然飄浮，抓起“劇情調控面板”狠狠一拍：

【她宣傳拉得太順利了！這不符合反派女配悲慘人設！】

它猛地抖動執行指令：【任務注入：臨街小廝被劇情驅動撕掉一張貼紙】

片刻后，一個送水的小廝路過，低頭正看到“來我這當主角”那一張——

他愣了愣，面露不屑，低聲嘟囔：“吹牛誰不會？”

啪，一把撕下來，撕得碎碎的。

系統滿意打鉤：【劇情失控度降低3%！】

但下一秒，沈知柒拎著貓突然從墻角折返。

“喲，你撕我的海報？”

小廝嚇一跳：“不是我，是風……是風吹的！”

她冷笑：“那你等等，我現在就吹吹看。”

系統：崩了。

中午剛過，風雨客棧迎來第一個“刺頭顧客”。

他穿得像是要去打官司，臉上寫著“我是挑事的”，一腳踏進門，連看都不看內堂，就冷哼一聲：

“這就是傳得沸沸揚揚的風雨客棧？”

沈知柒抬眼打量——

身高八尺，頭發亂糟糟，鼻子朝天，腰上別著根牛鞭鞭子，活像是鄉野市集劇本殺的NPC。

系統彈幕出現：【該人物為強劇情綁定觸發點：建議宿主保持低姿態，避免沖突升級，以進入“委屈求全→男主現身相救”劇情流】

她翻白眼，冷聲問：“住不住？不住滾。”

“哦喲！”那人斜著眼笑了，“口氣不小啊，小娘子，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我又不是掌管惡臭名錄的。”

他臉色一變：“我可是西市商會左副事杜二的族叔的女婿的姨弟！”

沈知柒：“……你把你這身份再念一遍，我錄音發給你家譜館主。”

系統瘋彈：【沖突升級警告！劇情殺觸發節點鎖定中……】

他手一揮：“好，我今天就吃你們一頓，看你這什么味兒！”

廚房門開，叼魚慢悠悠走出，叼著一團紙球。那是剛才他偷撕的一份菜單草稿。

男子一看是貓，不屑一笑：“呵，還讓畜生上桌——”

叼魚將紙球扔他腳邊，抬爪精準拍進他鞋面上。

啪！

那人跳腳：“你這貓咬人！”

“它拍的不是你。”沈知柒端著一碗熱湯上桌，語氣平靜，“它拍的是我未來一天的宣傳預算。”

“啊？”

“你說你來吃飯，但你來這兒除了嘴，什么都不帶。你不是真顧客，你是系統派來的定時炸彈。”

系統炸鍋：【？？？】

“你說你想吃？想白吃？想挑事？那你可以試試。”她俯身一笑，“不過我提醒你一件事。”

“這年頭，沒錢連當反派都輪不到你。”

男子：“……”

他想發作，卻突然覺得身邊溫度驟降——一股冷意從他腳底直沖腦門。

蕭廷煜，不知何時走下樓，站在他身后，語氣淡淡：“風雨客棧，不歡迎雜音。”

男子一激靈，立刻縮頭。

“我……我就是來試試……”

“那你試完了。”沈知柒擺手，“帶走。”

他灰溜溜離去。

系統：【……劇情殺失敗……系統回滾……】

——

與此同時，長安西市另一邊。

裴云舟站在一座酒坊門口，目光微垂，靜靜看著街對面墻上貼著的五張風雨客棧宣傳紙。

“青樓睡不起，風雨供你棲？”

他念了一遍，神色微妙。

這個詞句，這種結構，不像是她會寫出來的。

“風雨客棧”——他記得，這是系統給沈輕棠安排的“退路場景”，結局應為清貧落魄。

可現在，那姑娘在貼紙，在宣傳，在挑釁劇本。

她不是改變了命運。

她是在寫另一本書。

裴云舟忽然覺得，腦子里某個熟悉的“角色意識”正在松動。他感覺不到系統的約束感——他忽然意識到：

“我，是不是也能選擇？”

身后空氣中，隱約響起系統主控室紅燈警報：

【裴云舟——變量激活中——自由意識覺醒等級：Lv.1】

——

更遠處，一座樓臺之上。

一名著煙粉長裙的女子倚欄而坐，手里搖著一把雕漆紫檀小扇。

她身姿婀娜，面容嬌媚，一壺碧螺春沏在手邊。

她的視線穿過街市，穩穩落在風雨客棧那塊破舊卻干凈的門匾上。

唇角輕輕一揚，她道：“有點意思。”

【任務開啟：長安百事圖·副本卷】

【引導者：杜三娘（系統隱藏NPC·情報運營官）】